“嗚嗚嗚……”托馬斯真的哭了，嗚嗚咽咽，豆大的淚珠子像斷線的珠子般自他的眼角滑輪下來。

“大人，算了吧，別太過分。”佳琪心善，見不得這種場面，在一旁捏著瓊鼻小聲求情。

肖白看了看蹲在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破了大防的托馬斯，再回望佳琪，點了點頭。

“托馬斯，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很顯然，你不是。”

托馬斯根本不答，繼續嗚嗚咽咽，漸至鬼哭狼嚎，也不知聽沒聽懂。

不過，這位鐵塔般的漢子指定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再聽他調派了。

“大人，我看還是我們自己上吧，不過是你上，還是我上呢?”沒人上前，佳琪試探相問。

“再等等，再等等，不必急于一時。”肖白搖頭晃腦，眼珠亂轉，決定原地等待。

二人這一等，就是小半個鐘的時間，直到托馬斯不再落淚，直到臭氣不再熏天。

小半個鐘頭之后。

“大人，情況緩解不少了，你上還是我上？”

“佳琪，或許我們可以想些其它的辦法。”

“什么辦法？”

“你等等。”

就在佳琪以為他真有好辦法可以代替他們親自探看的時候，肖白轉過身，突然扯開嗓子，沖更遠處完成拾荒后，正在歇腳順便擺弄研究那根立柱的峰主大人喊道：“湯姆，我發現一件好寶貝，就在我們面前這口柜子里，你要不要過來瞅一瞅，驗一驗？”

聽說有寶貝，遠處歇腳的湯姆丁立刻眼冒精光，抱著立柱像餓狼撲食般開始往這邊奔。

“大……”

“佳琪，現在什么也別說，我們靜靜等待便好。”

“大人，我就要說，你簡直壞透了。”

峰主大人樂顛顛過來了，一過來便聞到空氣中的味道很不對勁。

“肖白先生，什么味？”

“歷史積淀下的味道。”

“柜子里有古董？”

“大概……可能……或許……有吧……”

“我可跟你說，身為光明峰第九十九代峰主，那些俗世中的阿堵物可引不起在下的興趣，得是真正的寶貝才行。”

“你自己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嘛。”

“你們不知道柜子里有什么？”

“我……知道。”說這話時，肖白的底氣略顯不足。

湯姆丁狐疑的看著他，再看看他身邊的佳琪，重新問道：“佳琪小姐，你知道柜子里有什么嗎？”

佳琪臉都紅了，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結結巴巴說道：“我……我……知道。”

既然誠實守信從不誆人的佳琪小姐都這樣說了，湯姆丁抬手抓抓一邊臉上的肥肉，放開疑慮，舒開眉頭笑著說道：“佳琪小姐，我信你。”

“峰主大人……”佳琪更加不好意思了，想要重新解釋，結果峰主大人趕忙擺手，讓她別再往下說。

“佳琪小姐，給寶貝多留一點神秘的時間，這樣會讓我多十分期待。”

“呃……”佳琪吞了吞口水，懊惱，后悔，自責，各種情緒不一而足。

反觀肖白，倒是氣定神閑，剛才那種底氣不足的神情早從他臉上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期待和祝福。

湯姆丁忽略掉那種依舊難聞的氣味，邁著矯健的步伐，甚至他都沒有注意到窩在不遠處抽噎干嘔的托馬斯，就這樣興高采烈的去了。

“大人，等下峰主大人問罪的時候怎么辦？”

“怎么辦？只有天知道。”

肖白攤攤手，望著那道逐漸遠去的肥胖臃腫的背影，喟然長嘆。

簡短交談完畢，二人靜靜等待著，就像兩名將要被公開處刑的犯人。可是，他們等了許久，竟然沒有等來那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噫吁嚱，嗚呼哀哉！”峰主大人俯身趴在柜子邊，嘴里喃喃低語。

肖白不明白他是何意，翹著脖子問道：“湯姆，你干嘛呢？”

湯姆丁沒有回頭，專注的視線對準柜子里面，一刻不停。

“肖白先生，佳琪小姐，里面沒有寶貝。”

“呃……”肖白的喉結動了動，準備面對峰主大人釋放的“疾風驟雨”，結果對面卻說道：“里面是比寶貝更重要的東西。”

比寶貝更重要，不就是更重要的寶貝嗎？那不還是寶貝。

“湯姆，別打啞謎，直接告訴我們里面有什么？”肖白追問道。

這時，湯姆丁猛然回頭，瞪著眼眶反問道：“你們不是知道嗎？”

肖白又一陣語滯，最后還是佳琪站出來掩飾說道：“我們當時沒看清楚，現在想在峰主大人這里再次確認一下。”

湯姆丁依舊沒有懷疑佳琪小姐的說法，想了想說道：“你們自己過來看看吧，我實在不好形容。”

此時，距離托馬斯拉開柜子頂面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那種歷史積淀下的惡臭味道也已經散得差不多，肖白和佳琪先后斷掉掩住鼻息的動作，再互望一眼，旋即結伴往湯姆丁那邊走去。

抵達柜子邊后，二人一如湯姆丁一樣，看得眼都直了。

“湯姆，這里面……是個人吧？”

“有手有腳，當然是個人了。”

“可是沒有五觀。”

“五觀被這種不明液體泡糊，當然沒有了。”

“大人，好惡心。”

“惡心你還看？”

“好奇嘛。”

三人盯著柜子里的“人”，小聲嘀咕，或者互相交流著。

“佳琪小姐，怕嗎？”

“看身上的穿著，這是個古代人吧，不怕。”

“死人當然不怕，活人比死人可怕。”

“肖白先生，要是詐尸呢？”

“湯姆，別開這種不合時宜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肖白終于側頭，看了身邊的峰主大人一眼，眼神埋怨，問道：“你不是說比寶貝還貴重嗎？就這？”

湯姆丁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個大寶貝。”

“寶貝在哪？”

“嘿嘿嘿……”

峰主大人得意的笑，然后指著柜子里那具人體上的一只手說道：“認識嗎？”

肖白白眼一翻，故意抬杠說道：“不認識。”

好性子的佳琪在旁邊也挺不耐煩的，皺眉說道：“峰主大人，你要知道什么就說，你要不想說就算了，我們還得趕時間去下面。”

湯姆丁繼續笑了笑，這才說道：“二位，別急，聽我為你們仔細道來。”

“道你大爺……”肖白吐槽，轉身欲走，那邊還有幾口同樣造型的柜子沒看呢，真的要抓緊時間。

“唔……”湯姆丁差點傻眼，趕忙擺正臉色，認真說道：“肖白先生，佳琪小姐，這人我認識。”

一句話，令肖白的腳步停頓下來，徹底打消了趕時間的念頭。

“你認識？是誰？這不是古代人嗎？你也不是古代人呀？”

“說什么吶？我當然不是古代人，我的意思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湯姆丁淡定回應，又恢復了老神在在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態。

這次，肖白沒有妄動，準備等這家伙裝完了仔細往下說。

片刻后，湯姆丁呼了口氣，終于說道：“這人手上戴的戒指我認識，我也是根據這枚戒指判定身份的，剛才我問你們是否認識，結果你們還要懟我，真是太不令人開心了。”

“八百年前，西大陸這邊還沒建國，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原住民還是安地印人的時候，出了一位安地印人領袖……”

湯姆丁啰啰嗦嗦說了一段歷史，肖白大致聽明白了，意思是柜子里的人確是位古人，但不是盎薩利安人，也不是瓦肯德人，而是這片大陸上的原住民安地印人，而且身份很不簡單，乃是所有安地印人部落的首領，也叫大酋長。

“湯姆，聽你說的，酋長也只在安地印人中尊貴吧，和你有什么關系？你還寶貝得不行。”

“何況安地印人早讓那些盎薩利安人禍禍干凈了。”

“肖白先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湯姆丁晃了晃大腦袋，接著說道：“安地印人并沒有被盎薩利安人徹底屠殺干凈，他們還有很少一部分人僥幸存活下來了。”

“嗯？”肖白頓了一聲，覺著幸存下來的安地印人和今天的發現并沒有很強的關聯。

“傳說，只要找到安地印人的大酋長，就能讓那些和在盎薩利安人對抗中犧牲的安地印英靈復活。”

“什么意思？”肖白越發糊涂。“你想推翻現在的群星聯邦政府？幫助安地印人建立安地印聯合酋長國？”

湯姆丁頓時傻眼：“肖白先生，你也太能聯想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扛著這位大酋長的尸身去找那些幸存下來的安地印人做交換，至于對抗聯邦政府和幫助安地印人建國……那是沒有的事，我們光明峰的人從不干涉國政。”

“即使你想干涉，也得有本事才行呀。”肖白白眼一翻，不想就此聊下去了。

還以為什么了不得的寶貝呢，原來是拿柜子里的尸身和不知道有沒有的安地印人做交換，虧這家伙想得出來。

反正這種事肖白是肯定不會干的，他也不會讓佳琪和托馬斯干，因為實在膈應。

“湯姆，我建議你在這邊看看得了，至于和安地印人做交易……想想就不靠譜。”

一直聽講的佳琪這會也開口勸道：“峰主大人，我家大人思慮周全，你就從了吧。”

“肖白先生，這是樁穩賺不賠的買賣啊，你是不知道那些安地印人御獸的本事，我不是為了錢，我是為了給咱們引一大助力，結交一群可靠的盟友……”見二人反對，湯姆丁依舊喋喋不休述說著。

肖白趕緊搖手打斷，他真的不想再聽了。

“佳琪，我們去那邊看看，完了后趕緊下去追索聲音的來源。”

“好的。”

肖白和佳琪轉身離開了，湯姆丁守在躺倒的柜子邊，左思右想，最終沒有跟過來。

另一邊，托馬斯恢復過來，和二人合到一處，順便被肖白叮囑等下不許協助湯姆丁干那些缺德事。

“托馬斯，聽清楚了嗎？死者為大，入土為安，你一定不能被湯姆幾句話就忽悠了。”

“肖白先生，我向你保證，我絕不干人事……不，是絕不干侮辱人的事。”

“嗯，這就好，孺子可教。”

“騾子可交？什么意思？”

托馬斯抓著后腦勺，肖白剛要解釋，轉念一想，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沒其他意思，我在夸你呢。”

“噢！我真高興！”托馬斯樂不可支。

托馬斯真不記仇，佳琪在旁邊看得臉色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