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咣!”
沒人開門,執著的精分少年就一直敲。
村子里雞飛狗跳的罵娘聲不絕于耳。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天邊幾乎泛起了魚肚白,老頭兒總算開門了。
“老人家,深夜打攪實在是不好意思。”
“……”
老頭兒瞇眼看著仇某人,也不說話。
“內啥……您的斧頭掉河里了,我又給您買了一把……”
“滾!”
……
仇某人也不生氣,心知自己有錯在先。不論是丟了人家賴以謀生的斧頭,還是單純的擾人清夢,都是挺煩人的事情。
尤其是后者。
好歹也曾是統領全人類的“精神領袖”,這點兒氣量還是有的。
“實在是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做讓您挺鬧心,我已經認識到我的錯誤,對不起。”
“……”
“要不,我賠您點兒錢吧。”
真誠的,不帶額外條件的道歉,往往可以化解絕大多數的怒火。
老頭探口氣:“不用了,我還有備用的。”
“那怎么行呢?”
“老頭兒我也不要你的錢……你要是心里不安,就陪老頭兒掃掃墓吧。”
“叮咚!”
系統提示:您得到任務“十里掃墓”,是否接受?
“居然還有任務?”
仇萬山有些意外,而且這任務一看就沒啥危險的樣子,果斷接受。
“娃子進來吧。”
仇萬山跟著老頭兒走進去,一直走到伙房,眼見伙房炊火才燼。心說這老貨早就TM起來了,就是不給自己開門,故意的是吧?
也不好發作。
老頭拿著出勺子,不僅不忙的一勺一勺將鍋里的湯盛到一個葫蘆里。那雞爪一般的雙手,顫顫巍巍的,真不知道這老頭何故以砍樹謀生。
“用幫忙不?”
“不用,你幫我背著二胡吧。”
仇萬山心頭隱有火氣,也不多問,直接背起墻上的二胡。過了半晌,老頭終于裝滿了葫蘆,兩人便出門上山。
十里山路,如果不繞遠,按說二四十來分鐘也就到了,奈何這老頭兒歲數實在是大了,走得極慢,就愈顯這山路分外漫長。
天色早已放亮多時。十里路硬是走了一個時辰,整整兩個小時,老頭兒還挺自豪。
“我今年都86了,沒看出來吧?”
說著,老頭拔開葫蘆嘴兒喝了口湯,仇萬山突然也覺得挺渴的,也不好意思張口。
心說你咋不客氣一下?但凡你要客氣一下,我肯定直接就拿過來喝了。
奈何這老頭自己個兒喝完就擰上蓋子,絲毫都沒有客氣的意思。
“您老看著才六十多。”
仇萬山其實也不是特別渴,干脆不去想它,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老頭兒嘮嗑。
老頭兒面上微微帶著笑容,佝僂著身子一步步向山上走著。
“30年了,每天我都上山掃墓,從沒間斷過。”
他微笑著,仿佛爬滿老臉的皺紋縫隙里,都洋溢著滿滿的自豪。
“我曾經答應過老伴,每天早上呀,都給她熬好喝的湯,給她拉好聽的曲子……”
老人將他的故事娓娓道來,說到開心處,更是停下來細細的講述。仇萬山也不催促,就靜靜的聽著。
老人那些故事雖然平淡,卻也別有韻味。山路悠悠,郁郁蔥蔥的樹林間回蕩著老人低沉的笑聲。
爬到半山腰上,終于看到一座孤墳。
老頭兒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鐵碗,倒了滿滿一碗湯放在地上,雙手合十,輕輕的拜了拜。
拜過之后,便清理了一下新出的雜草。雜草不多,仇萬山也就沒有幫忙。老頭兒席地而坐,接過二胡,對著墳塋咿咿呀呀的拉了起來。
琴聲悠揚。
少年眼前的草地上,突然浮現出一片虛影。
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俊俏男青年盤坐在草地上,懶洋洋的拉著二胡。
女孩清澈的笑聲隱隱傳來。
定睛再一看,這男青年腿上,不知何時躺著一個年輕的姑娘。
微風吹動女孩的秀發,掃過青年的臉頰。兩人笑著,依偎著。仿佛世間的美好,都融化在琴聲和笑聲里。
琴聲悠揚,陽光明媚,仿若一幅動人的畫卷。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人影西垂,這畫卷仿佛慢慢的褪去了顏色。
男青年的臉上,慢慢的浮現出一條條皺紋,好像轉瞬之間就過去了幾十年,而他的衣著也漸漸破舊褪色發白。
終于變成了鶴發雞皮的老人。
而女孩兒,卻帶著美麗的笑容,慢慢隱去,逐漸露出了身后那座斑駁的墳塋。
只剩下凄迷琴聲依舊。
同樣的琴音,同一首曲子,此時聽來竟大不相同。
剎那間,有什么東西模糊了少年的眼睛,讓他想起了生命里那些曾經愛過他的人。又忍不住捫心自問,自己究竟又為他們做了什么?
然而,并沒有。
仇萬山的心里突然復雜起來,一股淡淡的自責包圍了他,卻又不知道自己該當如何。
老頭兒深情的拉著二胡,仿佛臉上的褶皺,都填滿了對亡妻的悼念。
“老伴不在了,但是承諾還在,三十多年啦,不管是刮風,還是下雨,我一天都沒有間斷過……”
老人沙啞的聲音,浸泡在嘶啞的二胡聲中,顯得分外憂傷。仇萬山只覺得臉上一熱,卻是淚水劃過了臉頰。
話卻還沒說完。
“就像你跟我借斧頭的時候,我讓你定要原封不動的還來,即便它變成了金子,你也應該還給我。”
仇萬山愣了半晌,這才恍然大悟。
“這是惦記我的金斧頭呢?”
一時間也形容不出心里是個什么樣的感覺,貌似比吃了過期狗糧還要更難受一些。
老頭拉著二胡,滿臉笑意的看著少年。
有點兒癢,仇萬山不自覺的撓了撓褲襠。那把金斧頭如今已經變成了某種奇葩的裝飾,與仇某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密不可分了。
金斧頭暫時沒有,但身懷兩大外掛的仇某人還真不怕這個。
轉過身去,罪惡的……咳,就不多提了。
眼前一花,仇萬山再一次出現在副本世界。
副本,游戲,現實,就好像是三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穿來穿去,進進出出的,仇某人至今也沒能完全適應,總覺得每一次穿越,自己的世界觀都遭遇了狠狠的耳光。
再看身邊,已經截然不同,早已不再是那一頂簡陋的帳篷,而是一間石室。
推門走出去,外面街道縱橫,人們接踵摩肩。
原來……
副本世界中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