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踏上了傳教的旅途，也踏上了圣者之路。

日一，途徑人族部落。欲入遭拒，口舌無用，布武降之。傳教一晚，留牧師一人。

日九，再遇人族部落，遭征稅武裝，助之，傳教一晚，留牧師一人。

日十五，抵達城市。恰逢領主新故，喪葬極隆。

精靈和矮人們建立的“文明”有些類似于古希臘的城邦制度，又結合了古羅馬的元老院制度。每座城邦都高度自制，同時尊重元老院制定的“憲法”和“調?！薄?

這座城市叫做德里特爾，統治者對待人類異常粗暴，所以賢者一行不得不冒充索尼婭的仆役才能進城。

與溫妮莎統治的雪漫城不同，德里特爾城中的人類更加低賤，在街道上行走的人類都必須帶上金屬項圈，且磁性人類在公共場合只能爬行，不得直立行走。

城中建筑并不太多，卻每一座都很繁華，這是因為城中的住戶都是貴族，人類作為一種商品，只能生活在“倉庫”里。

恰逢前任領主，一個年老的磁性精靈身故，城中正在舉辦祭祀，貴族們（精靈和矮人）乘坐著數名女人牽拉的車架，向著同一個方向行去。

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懸掛著人類的尸首，似乎是某種禮儀。男人、女人，還有孩子，血腥且殘忍。

賢者甚為光火，他覺得自己仿佛直面了地獄。

好在索尼婭身為雌性精靈，地位很高，所以在賢者一行披好斗篷和兜帽之后，暫時未遭留難。

這里是奴隸貿易的中心，也是點燃賢者胸中火焰的第一站。

由于城中沒有虛假的“自由人”，所以也沒有人類商旅，以至于隱休會的信仰并沒有傳播到這里，當然也沒能建立起據點。

即使在雪漫城，隱休會也暫時沒有修建教堂，所以信徒們活動的中心還只能稱為據點。

賢者一行在矮人開設的旅店中簡單安頓之后，便再一次走上街頭，仇萬山想要親眼看看這一場葬禮究竟會是個什么模樣。

許是心有疑慮，所以他只帶上了索尼婭，自己則冒充她的精靈同伴。

人類和精靈的外觀區別并不是太過明顯，無非是膚色、瞳色、主要是雙耳。只要拉低兜帽，自然難以分辨。

當然，最主要是有著索尼婭這個如假包換的“高貴”的雌性精靈引領，否則普通的人類在這種城市中必然是寸步難行。

仇萬山拉低了兜帽，緊緊的裹著斗篷，跟在索尼婭身后，繼續步行。

城中就連類似公共交通工具的車架，也是由一個個女人牽拉，為了顧忌賢者的顏面，“二人”最終選擇了步行。

這讓他們收獲了許多精靈的白眼，和矮人的竊笑。畢竟相比“窮困”的矮人，精靈中坐不起“人車”的并不常見。

睿智和財富總是不分家的，所以精靈們通常都比較富有。矮人們往往喜歡酗酒且愚蠢，孤兒窮困潦倒者并不罕見。許多窮困的矮人甚至活得還不如人類奴隸。

尤其是在溫妮莎統治的德里特爾城中，許多人類甚至可以經商，這讓他們積累了不菲的財富。

當然，他們也需要一個能夠保護自己財富的主人，不論是賺錢之前，還是之后。

德里特爾城中，有些聰明的人類會尋找一些落魄卻仍存理智的矮人合作，或者說是認主，然后用自己的財富供養這個矮人的花銷，同時收獲一份庇護。

這不算什么妙計，因為“理智的矮人”有時候也會殺死自己的奴隸，然后收獲所有的財富。這是合法的，就領主大人也不能對此提出異議。

即便如此，希望通過智慧而非苦力生存的聰明人大有人在，這也讓德里特爾城中落魄矮人的數量大幅減少——除了那些崇尚暴力且名聲在外的。

仇萬山的“愛徒”莫吉托就曾經是一個矮人的奴隸，并將他的矮個主人忽悠得俯首帖耳。但在他積累的財富讓他發現自己的老主人不能再為他提供庇護時，又迅速的把自己賣進了角斗場。

這讓他從某種程度上獲得了來自法律領主的庇護。

德里特爾的領主就比較奇葩，也不知是仇恨人類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城中的律法對人類異?？量獭?

每座城邦都是單獨立法的，只要不違背那幾條憲法就行。

憲法中主要是保護奧術師的利益，以及矮人擁有篆刻圖騰的權利等那么幾條。

所以一旦出現某個“任性”的領主，也就很可能出現奇葩的法律。其實奇葩的法律條文并不鮮見，二十世紀所謂的“文明”世界中都存有許多奇葩的法律。

比如：一天不讓狗散步3回罰款500歐元（意大利）；時尚感差的男性禁止外出（紐約州）；不能給豬起名“拿破侖”；在國會議事堂中去世是有罪的（意大利）；認為可以讓狗老實的話，警官是可以咬狗的（美國俄亥俄州）……

但“文明”世界的法律即便是奇葩，但通常不殘忍，而德里特爾城中的很多法律在仇萬山看來就異常殘忍。

這還不提某些不成文的“傳統”，比如領主去世之后家家戶戶在門前掛一個奴隸的尸首陪葬什么的，這應該不是法律吧？

穿過一座冷清的集市，惡臭撲鼻，就連路旁的尸臭也難以遮掩。集市里出售的商品數量不菲，種類卻之余一樣。

這里賣人?；钊?，死人，都賣。

活人不用說，男人、女人、孩子，沒有老人，因為老人連商品都算不上。人們分門別類的，被困在木臺邊，一排排，一片片。是殘酷的貨架上，擺滿了絕望的商品。

有些懂得鍛造或者制皮之類技巧的人類被單獨區分出來，賣得更貴少許。

至于尸體，一些奧術學徒們迢迢而來，專門來此求購智慧生物的尸首以供他們的導師實驗。此時正巧喪葬，尸首價格驟降，學徒們笑逐顏開的揮舞著手中的金幣高叫著，兇狠的砍著價，毫不矜持，也是大買特買。

仇萬山看得眼皮直跳，頓時感到自己對人間地獄的定義還是草率了，他實在是不知道世上怎能有如此殘酷的景象？

索尼婭知道，她曾是德里特爾城中的高級貴族。那時她還是高高在上的五品奧術師，她和她的家人就生活在這里。她當然對這座城市中的種種，都了如指掌，且習以為常。

這座城市不僅摧毀了很多人類奴隸的人生，也摧毀了她的。而摧毀了索尼婭“人生”的始作俑者，正是剛剛死去的領主。

引導仇萬山首先來此傳教怕是也存了復雜的心思。母精靈從來都不是什么傻白甜，委身依附一個“低賤”人類的原因，肯定也不止是因為信仰，甚至不止是一個站在力量頂端的靠山，她所圖甚大。

之前三日的放縱，自然也不是像仇萬山一樣的“咸魚”心態，而是在多年的高壓和屈辱之下悄悄的，有意識的減壓行為。而且……公糧真是交得太多了呀！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女精靈不僅不腰疼，且舒適。

在仇萬山表示想讓她幫助自己的時候，索尼婭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而前來德里特爾，正是索尼婭復仇的第一站。

賢者大人并沒有徹底摸清“武祖”的心思，還以為他憑借自己的“七寸不爛之舌”征服了這個雌性呢。別說是他這“短小”的人類了，索尼婭什么“市面”沒見過？牛頭人都不行。

賢者大人對滿街的尸體物傷其類，沒有談興。索尼婭也默默的觀看著似曾相識的城市，回憶著曾經存在過的美好。

家人、孩子，屬于她的一切都不復存在。物是人非，只剩下這座冰冷的城市猶在，任憑幾十年光陰荏苒，仿佛未變分毫。

就像一座墳墓，埋葬了所有的美好。

索尼婭以為自己已經學會了堅強，但當她再一次回到熟悉的街頭，她卻突然發現自己就像是行尸走肉，道不盡的哀愁。淚水悄然滑落。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