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
一個身穿黑色連衣長裙，手拿絳色手提包氣質溫宛的的女人，笑著喊住早早。
盡管已經不再年輕了，臉上帶有歲月的痕跡，但氣質還是不俗的，眉眼間早早和她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
“額！”
看到張先鳳的那一刻早早還是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在高中校門口碰到她。
“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你的，時間過的太快了，一轉眼你就長大了。”
看著與她齊高的早早，張先鳳語氣中略帶遺憾。
“……”早早不明白她怎么知道她在學校，她并沒有和任何人說她今天會來學校。
”你最近怎么樣?還好嗎？一個人在家害怕嗎？”
聽著這些關切的話，早早只覺惺惺作態。
“一個人住要小心門窗，自己在家有好好吃飯嗎？”
可早早還是很在意張先鳳，減慢了前進的腳步。
”勞您操心了，我最近挺好的。“早早的話有些違心。
此刻，她多想像小時候一樣撲進媽媽的懷里，告訴媽媽自己最近一個人過得多么不容易，賴在媽媽懷里，緊緊的抱住她，把對爸爸的思念全都發泄出來。
可是，不行！
早早知道有些隔閡，是此生跨不過去的橋梁。
“你李叔身體不好，從去年工作中受傷后就一直都在家歇著，身邊離不了人，你弟弟剛上初中，都怪我沒用，保護不了你們。”說著紅了眼框。
這話早早聽得很不解，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又沒讓她養？
“老宅房子現在被抵押了？你馬上要上大學了，學費夠嗎？”
”沒有。”早早蹙起了眉頭，內心隱隱期待她下一句會不會說接自己回去一起住。
大學學費一年可不少錢呢，這正是早早目前的困境，不過她已經在申請助學貸款了。
“大學畢業后，你也是要找工作的。你的情況，我和你李叔商量過了，你就不要讀大學了，在鎮上你的學歷也算可以的，去你李叔以前的公司上班，我們幫你問過了，他們工資能給到你開到一個月工資1500元，上班也輕松，而且公司還包住宿。”
張先鳳認為這是對早早最好的安排，一副撿到寶似的慈愛的笑著建議。
其實她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趙坤走了，早早只有自己一個親人，還是個沒經歷過事情的孩子，肯定會聽從自己的安排，她這個年齡出來打工也是時候了。
她村里候老家的孫女比早早小多了，１５歲初中沒畢業就去服裝廠上班了，累死累活一年才１萬塊出頭，自己給早早介紹的工作多好啊！輕松，活少，工資高，一般人想去都去不著。
最主要的是自己家那位現在每天都靠藥養著，這兩年家里天天只能吃老本了，如果早早去了，她就一個人花不了什么錢，說不準以后還能補貼自己。
即不用掏錢給早早上大學，又賺了個好名聲，還能讓她掙錢養活自己，張先鳳小算盤打得啪啪可真響啊！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砸進早早的心口，早早頓時目瞪口呆。
轉頭看了身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不禁神色黯然，忍住內心的隱隱作疼，隨后自嘲的笑了。
終歸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來這就是她今天來找她的原因啊！
憶起幼時張先鳳其實是不喜歡她的，不然也不會在她現任老公出現時就果斷和爸爸離婚了，這么多年都沒來看一下自己。
她有兒子了，怎么還會心念自己！
早早接著停下腳步，緊攥著手掌，深吸了一口氣，鼓起莫大的勇氣。
“感謝您為我做的一切，不過我還是想念完大學。”這是真心話，也是父親臨終前對自己的叮囑。
“既然您過得不如意，學費的事情，就不勞您操心了。”
說完決然的快步向前走去。
張先鳳踩著黑色高跟鞋，踱著小碎步快步追上早早。暗忖，這么好的事，人家求都求不來，為此她還托了關系，可千萬不能就這么黃了去。死丫頭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
“你個孩子能有什么主意，這可是筆不少的錢啊！你要去那上班了，不但不用花那么多錢念書，還能掙到錢，有錢了你喜歡什么就能買什么，可以買很多好看的衣服，也有地方住了啊……”
張先鳳一路上仍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不上大學的好處。
早早自故自的走著，這是張先鳳第一次陪她從學校一路走回家。
曾經羨慕同桌張思婕媽媽每天來接，曾幾何時自己也多次幻想媽媽陪自己從家走到學校的這個場景，如今實現了，自己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
說了一路，張先鳳口干舌燥的，見早早還是無動于衷，張先鳳攔住進家門的早早，從包里拿著2張嶄新的錢幣，塞進早早手里。
“過日子要花錢的地方多，我手頭也不富裕，這里是200塊錢，你先拿著用，考慮好了給我電話，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我先回去了，你進去吧。”
這么多年張先鳳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是她對不起他們，她也曾一門心思為家付出一切。
可那又怎樣，趙坤太忙不常在家，掙錢不多，就因為她生的是女孩，每天都要面對老太太嫌棄的眼神與各種挑剔，剛開始為了老公與孩子還能忍，可遇到李端行后，張先鳳是一秒也不想呆了。
對早早態度越來越差，等老太太知道她給兒子戴了頂綠帽子后，果斷要讓他們離婚。
那時的趙坤為了早早，不棄前嫌的想和她繼續生活下去，可她是鐵了心的要離婚，哭過，也鬧過，趙坤最后不忍家里每天都是雞飛狗跳，最后放手了。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張先鳳內心對早早充滿的愧疚，天意弄人啊！右手輕捂著嘴唇，輕咬下唇低聲啜泣著，她不想讓孩子讀書嗎，可她沒錢啊！
早早攥著手中的錢，神色復雜的盯著張先鳳離去的背影。
無人知曉，此刻早早多么希望她能停下腳步，去看看他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直到女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淡出早早的視線，她都沒有停下。
下一秒，早早一直閃爍在眼框的淚終于決堤，細碎的聲音傳出：“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