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閣。

房間里一片愁云慘淡，秦姝拿著卷宗翻來覆去地翻閱；夏懷瑾低眉閉目，手一直在袖中抖動；小道士卻是滿臉輕松，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我們還有三日的時間，官家責令三日內破案?！毕膽谚鋈婚_口道：

“雖然無法破案也沒大礙，可不破案，整個司天監就貽笑大方了?！?

乙三房里的鎮妖壇內封存的妖物基本無害，大多都是留給監正院當材料的。

可是，無法破案的話，司天監將會顏面掃地。

然而鎮妖壇失竊案到現在還是籠罩著迷霧，連一個調查的方向都沒有。

秦姝瞥了小道士一眼，問道：“院長出關了嗎？”

司天監內有鎮妖院和監正院，但是院長只有一位，統管兩院。

小道士小聲回應：“還沒有。”

“院長閉關都半年了吧……”秦姝有些失望。

“若非院長閉關，他們也不敢盜取鎮妖壇。”夏懷瑾臉色一沉，“若是我們無法破案，到時候還得想辦法給院長一個交待?！?

聽到這里，小道士臉上也出現了一抹慌亂。

監正院實為道門所立，他可以不用去看皇帝的臉色，但面對院長……

恰在這時，一名皂衣衙役低頭疾步進來，躬身道：“三位大人，獄卒稟報，封妖師寧時鳳知道鎮妖壇是怎么被偷的了，想要面見三位大人。”

秦姝與夏懷瑾目光一凝，小道士臉上露出詫異。

寧時鳳……就是案發當日在現場那個封妖師，他知道鎮妖壇如何被偷的？

夏懷瑾沉吟道：“帶上來?！?

……

……

寧時鳳剛剛踏進房間，便感覺到三道目光注射過來。

坐中間的那位應當是鎮妖使里的郎官吧……怎么還有個道士？道門的人嗎……嘶，好腿，好兇，好腰，這姑娘是健身房出來的嗎？

秦姝感知到寧時鳳的目光，眉頭微微皺起：

“寧時鳳，當日傳喚時怎么不見你說鎮妖壇是如何被偷的？”

“我也是今日被提醒，然后才想明白的?！睂帟r鳳收斂了目光，如實說道。

秦姝面無表情：“你想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想吃你的軟飯……寧時鳳目光停在被勁裝包裹的兩條小腿上，答道：

“鎮妖壇不是三日前被偷走的。”

一句話，三個人都被驚動了。

秦姝冷漠道：“不想進皇城司的話，想清楚了再回答。”

住在京城的人或許不會怕妖邪鬧事，可絕對會怕皇城司，對于普通百姓而言，皇城司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原來這姑娘是皇城司的，看不出來呀，這樣的話，這軟飯豈不是更香了嗎……寧時鳳也知道皇城司的惡名，他整理了一番措詞，說道：

“當日乙三號房發出聲響以后，我便進屋去查看了，結果發現兩邊的窗戶都被打開了，且有一邊的窗戶栓梢壞了，正常而言，都會認為小偷帶著鎮妖壇翻窗而逃?！?

“但是，鎮妖樓守衛森嚴，且院子中并無腳印，這就推翻了這個結論；樓里又有輪值的小旗官，我當時又在門外，小偷也不可能從躲在樓中，這就讓人感覺鎮妖壇是不翼而飛的?！?

“一開始我也沒有頭緒，可是忽然想明白了一點，我們被自己的眼睛欺騙了?！?

秦姝與夏懷瑾眼睛同時微微一亮，小道士則是一臉茫然。

秦姝感覺自己隱約間抓到了什么，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寧時鳳：“為什么會被自己的眼睛欺騙？”

這就涉及到視覺欺騙了，你們可能聽不懂……寧時鳳簡單介紹道：

“我們會相信自己所看見的，比如有一幅畫搭在架子上，被我們自己用白布蓋住，我們再看時會下意識地認為畫在白布下面，假如我們背過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拿走了畫，我們再看過來，仍然會認為畫在白布下面?！?

“仍然在下面……”秦姝忽然睜大了美目，站了起來，兩條大長腿繃得筆直。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此前因為被先入為主給誤導了，一直認為鎮妖壇是在三日前被偷走的，結果一直沒有調查出任何線索。

可若是早就被偷走了呢？

兩個月前絕靈紗才搭到鎮妖壇上面，在這個時候被偷走的話，現在才去調查，怎么能夠調查出來？

夏懷瑾亦是想明白了，他扭頭看向小道士，結果發現對方仍然是一頭霧水，頓時覺得心里舒坦了。

但他心里仍然有一個疑問，小偷是怎么讓絕靈紗看不出異常的。

“可是，絕靈紗沒有搭到鎮妖壇上的話，不可能憑空而立呀……”小道士小聲嘀咕道。

問得好……夏懷瑾和秦姝同時看向寧時鳳。

寧時鳳笑了起來：

“大人忽略了兩個點，窗戶栓梢斷裂了，另一邊的窗戶下面有石塊?！?

秦姝和夏懷瑾一臉僵硬，小道士滿臉不解。

房間里詭異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是沒想明白嗎，不會吧……寧時鳳小心翼翼地打探三人臉色，提示道：“魚線？”

“魚線？這有什么用？”小道士納悶兒道。

健身房女神跟鎮妖使郎官亦是皺眉。

還真是沒想明白……寧時鳳耐心解釋道：

“乙三號房里視線暗淡，魚線不容易被發現，將魚線的一端綁在窗戶栓梢上，另一端綁在院子里的石塊上，魚線就能夠繃直，然后就可以把絕靈紗搭在上面?！?

“案發當日，由于有大風，且乙三號窗戶并未緊閉，所以在風力和石塊重力加持下，乙三號房門的窗戶栓梢承受不住斷裂了，這個時候，所有偽裝自然而然被破除了?！?

最主要還有雨雪溫差對木材的腐蝕……寧時鳳在心里補充道。

小道士小聲辯解道：“對于強者而言，魚線也是能夠被發現的?！?

“雪蠶絲！”秦姝與夏懷瑾同時脫口而出。

雪蠶絲？這是什么玩意兒？寧時鳳一臉懵。

秦姝有些振奮：“利用雪蠶絲的話，除非是四品以上的高手，否則在乙三號房里難以被目光察覺?！?

“而且雪蠶絲足夠堅韌，不易被折斷！”夏懷瑾補充道。

“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秦姝坐了下來，臉上多出一抹笑意，“兩個月前鎮妖樓翻修，同時搭上絕靈紗，賊人便是接著這個機會將鎮妖壇偷走，然后通過埔墁送走鎮妖壇，只要調查那天進出乙三號房的人就能搜查出一個范圍?！?

對于皇城司而言，只要有一個調查范圍就很好辦了。

說著，她看向寧時鳳，笑意不減：“你很不錯?！?

那要不要給我一個吃軟飯的機會……寧時鳳躬身道：“小人只是想活下來。”

“即便沒能追回鎮妖壇，我也會上書官家，保你一命。”秦姝頷首。

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對寧時鳳感官發生了變化，認為這或許是一個值得培養的人才。

“多謝大人。”寧時鳳并不清楚秦姝心里的想法，不過能夠活下來就好，可以利用金手指發育了。

“你先退下吧。”夏懷瑾忽然招手，讓人領著寧時鳳離開。

等到寧時鳳離開后，他臉色忽然陰沉了下來。

秦姝看著夏懷瑾陰沉的臉色，卻是露出一抹笑容：“夏郎官何故于此？”

夏懷瑾的聲音低沉：

“翻修鎮妖樓和搭建絕靈紗的皆是丁級小旗，你自可去查，不過此事需要上呈官家，交由官家定奪。”

他又看向小道士：“院長出關后，我要見他。”

“哦。”小道士迷茫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