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野豬！”

劉震身形未動，沒有被這妖物給嚇到，畢竟呆在鎮妖司七年，見得最多的就是妖物。

不過眼前這個由墨水組成的怪物，自己還是第一次見。

在自己的認知中，妖物也是生靈化成，常見的有貓妖豬妖雞妖狐妖等，而墨水化妖？還真沒聽說過。

妖風四作，吹的燈籠左右亂晃，頭頂黃葉蕭蕭而落。

“來人！來……”

趙德喊了半聲，被劉震按住。

“別叫人，對付這東西，人多，反而壞事。”

趙德點頭如小雞啄米，腳步又不由自主縮了一大步，整個肥圓的身體蜷在劉震身后。

“劉，劉大人，這便是那妖物？”

“野豬可不會那般咬人……不過，應該是同宗同源，嫡親兄弟。”

劉震抽出桃木劍，劍身抖動，四周的空氣都發出輕微的暴鳴聲。

“孽畜！”

黑色野豬向后退了兩步，將頭低下將獠牙頂向前，撂了幾下蹶子。

趙德妖物沒見過，野豬倒是見過不少，一眼就看出這野豬是擺出了進攻姿態，大聲喊道，“不好！它要沖過來了！”

一豬二熊三老虎，最猛不過野豬王。

成年野豬一旦沖撞起來，老虎也得怕三分。

話音剛落，黑色野豬發出一聲咆哮，如箭如炮般攜帶著一團黑氣朝二人臉前沖來，咔嚓，足下的青石板磚被壓的粉碎，卷起大片磚粉。

“趙大人！在我身后躲好！”

劉震面無懼色，右腿往前探了半步，上勢左手抱劍，經胸向前穿出，擺出一個起手式。

因為吸收了身體原來主人的記憶，縱使劉震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的妖物，內心非但無半點驚嚇，反而有些興奮。

黑色野豬的身形越發逼近，周身的墨水與四周的黑夜混為一體，一對獠牙在燈光下閃過寒光，鋒利無比。

“來受死吧！”

迎著黑色野豬的沖鋒，劉震不退反進，桃木劍劍身金光大作，對準豬頭便刺出一劍！

而就在這時，黑色野豬突然將頭一偏，臨時調整了方向，墨色散開，朝著府衙外圍的白墻一頭撞了上去。

嘩！

如同一大缸子墨水傾盆潑出，全部灑在白墻之上，整個墻壁瞬間變成黑色。

而只有部分區域還留著白，幾橫幾豎，組成一個漢字：

停。

劉震沒打上架，心中有些遺憾，收起桃木劍盯著白墻看了一會，隱約猜出了點端倪。

“看來這妖物不是來殺人的，而是來給我們送警告信的……趙大人？”

他想找趙德商量，可左右環顧，不見蹤跡。

啪嗒。

頭頂傳來一陣風聲，趙德從墻頭跳下，臉上橫肉抽動。

好家伙，還挺靈活的。

“老人傳下來的法子，野豬沖你的時候要爬到高處，劉大人，我可沒半點看輕你的意思，千萬別誤會，千萬別誤會。”

趙德干咳兩聲，轉移了話題，“停……是什么意思，是讓我們停在這里不要出門的意思嗎？”

“額……我想應該是停止調查的意思吧。”

“它怎么知道我們在調查？”趙德連退三步，神色慌張，“這么說，莫非這妖物一直在盯著我們？“

“有可能。”

“慘了慘了，萬沒想到這妖物還有如此心智！”

“你說的沒錯……有這種心智的妖物，還的確很少。”劉震走到被墨汁潑滿的磚墻面前，眼睛微瞇，目光深邃，“不過這也說明它怕了，它怕我會查到它……既然怕我，那我還非得查清楚不可。”

墨水在墻上下墜，‘停’字不一會就被墨水填充，烏云散去，一束月光照射過來，墻壁上金光點點，墨香味撲鼻。

劉震看到異樣，招手讓趙德過來，問道：

“趙大人，這是什么墨？”

徽州府產墨，除茶葉外，其墨也是天下一絕。

劉震兩世為人，對文房四寶都一竅不通，只得請趙德出馬。

“麝香……金箔……冰片……豬油……絕頂漆煙墨，對，沒錯這是絕頂漆煙墨。”

沒想到看起來毫無作為的趙德對墨卻有研究，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出來了。

倒不是趙德愛好書畫，懂文房四寶，主要是絕頂漆煙墨太出名，如同這兒的頂尖茶葉一樣，一眼就能認出來。

絕頂漆煙墨是墨中極品，由質地最佳的豬油、桐油、麝香、冰片、金箔、公丁香、虎膽等十多種貴重原料制成，細膩滋潤，泛紫玉光澤，內香外不香。

堅如玉、紋如犀、黑如漆。

“聽起來似乎很貴。”

趙德比出三根指頭，“何止挺貴……這個數。”

“三兩？”

“三個月俸祿！”

趙德曾經花了三個月的俸祿就是為了買一塊巴掌大的絕頂漆煙墨孝敬知府大人，這等珍貴之物，趙德自然不會忘記。

“也就是說能用得上這種墨的……”

“非富即貴！”

趙德眼前一亮，跟上了劉震的思路，“我明天一早就差人找各大書齋，查一下今年有誰購買了絕頂漆煙墨，這墨一年產量稀少，應該不難查。”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次日一大早，劉震就被趙德叫醒了。

經昨晚之險境，趙德心弦緊繃，如臨大敵。心知如果再破不了案，不僅烏紗帽保不住，自己更是有性命之憂，輾轉反側竟是一夜未眠，天沒拂曉就安排人去各個書齋敲門問話，整理出了一份名單迫不及待拿給劉震過目。

好在絕頂漆煙墨過于珍貴，書齋銷售的時候往往多一句嘴問一下姓名，所以基本上每塊漆煙墨賣給了誰，賬本上都有記錄。

劉震贊嘆道，“趙大人真乃神速啊！”

趙德頂著一雙熊貓眼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廢話，自己性命都系在褲腰帶上了，速度能慢么？

劉震接過名單。

“臘月初一，程宅，兩塊，

臘月初五，戶房，一塊，

…………

大年初十，秀才王生，一塊，

二月初一，大儒張大為，三塊，

…………

四月初三，汪宅，五塊

……”

劉震看到一半，突然眉頭緊蹙，手指往上挪動，終于在其中一個名字停了下來。

秀才王生。

區區一個秀才，與名單上其他府宅相比，格外顯眼。

而且這名字劉震感覺似曾相識，開口問道：

“趙大人，這個人有印象么？”

趙德低頭一看，一拍大腿，“哎喲！這個人不是汪夫人名單上的嗎！”

劉震被他一提醒，也頓時想了起來。

這份名單上的人是購買了絕頂漆煙墨的，汪夫人那份名單是跟王俊雄起過沖突的……

二者一結合，還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