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蘇凱
- 從鎮妖司開始
- 黃熱病
- 3397字
- 2021-05-04 16:00:00
日晚菱歌唱,風煙滿夕陽。
不知不覺間來到夢境已經過去了四個多個時辰,來的時候還是正午未到,現在已是黃昏。
“老爺,夫人,飯菜已經好了。”劉府內的老奴來稟報。
飯桌上。
吃飯的時候劉夫人又是怪道,“我說你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跟個牛皮糖一樣死纏著我們。”
“就是太想你們了!”劉震狼吞虎咽,仿佛這桌上是世間絕頂的美味佳肴。
劉國棟笑道,“身為一個男孩,怎生跟個女娃娃一樣,又不是見不到你爹媽了。”
是馬上就見不到了呀……
劉震抬眼看著墻上掛著的黃歷,算算日子,應該就是一個月后了。
而在一個月之后,他們倆就會被鎮妖司天牢出逃的妖物殺死在街頭之上,死狀慘不忍睹。
劉震摸摸攥緊了拳頭,一用力,啪嗒一聲把碗給摔了出去。
“怎么了?好好吃飯不會是吧?!”劉夫人杏目圓瞪,“存心找老娘收拾是吧?”
“哎哎哎,夫人別激動,吃飯,吃飯。你這肚子里還有身孕呢,可別氣壞了身子!”
“震兒,還愣著干啥?”
“…………”
母親的責罵、父親的聒噪、旁邊丫鬟的竊竊私笑……
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也那么的真實……
恍惚間,劉震眼睛似乎看到了陣陣白光,腦海里冒出來一個念頭:
如果能一直在這兒該多好啊……
在這夢境中……自己的爹娘就不會死……自己也不會變成一個孤兒……
轟!
突然間劉府上空烏云密布,一個閃電帶著滾滾雷聲一下就把劉震驚醒!
“不對!”劉震猛然睜眼,四周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全部都停止了。
只剩下劉震一人可以活動。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著,變化著……
十歲、十五歲、二十歲……
一晃眼,劉震重新恢復了本來的樣子,飛魚服,桃木劍。
如果是曾經的劉震,恐怕已經如司空夢所愿,陷入這夢境當中了。
不過好在劉震本來就是穿越者,兩世為人,這個夢境并不是他內心底最真實的自己,所以才能清醒過來。
拔劍。
破障。
劉震抽出桃木劍,目無表情,對準其父母靜止的身軀,便是一刀揮下!
咔咔咔……
夢境如玻璃般坍塌破碎。
再一睜眼,自己已是回到了現實中,坐在夢云閣二樓房間的茶桌旁,對面坐著的仍舊是那個笑容滿面的白發老人,司空夢。
“劉大人……你醒啦?”
劉震看了一下房中的燃香,暗暗計算了一下時間,應該不到半個時辰。
他冷冷的盯著司空夢看,右手抓住了桃木劍柄,道:“多謝老閣主款待,確實讓我做了一個美夢。”
司空夢不動聲色,吩咐伙計再泡一壺熱茶,嘴上笑道,“劉大人客氣了,卻不知道劉大人對剛剛的夢境感受如何呢?”
“浮生美夢,令人心向往之。”
司空夢道,“向往就對了。如之前所言,老朽這夢云閣,做的就是夢的生意。塵世疾苦,來我這睡上一個時辰,俗世三千煩惱絲,不如南柯一夢。”
滄桑的聲音緩緩講述,仿佛所說的便是世間真理。
劉震道,“只可惜,夢是假的,人是真的。”
“此言差矣。對這世上很多人來說,夢里比真實還要真實……不然也不會每天都有這么多人光臨本閣了。”
精神鴉片。
劉震默然,看來之前來這調查的鎮妖司的人,恐怕也是沉浸在美妙的夢境中,不能自拔,因此最終放棄了調查行動。
想到這里,背后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心里后怕不已。
“要不是我兩世為人,恐怕還真的著了他的道了。”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啊。
只可惜到目前為止眼前的司空夢以及這座夢云閣仍舊沒有透露出一絲妖邪之氣,完美隱藏。
秀才王生的毛筆、夢云閣的生意、司空夢……
有太多疑團在腦中匯聚交織。
司空夢如果真是一個普通人,那其背后肯定有妖物指使……
一時間,劉震感到無從下手。思來想去沒有找到突破口,只能從長計議了。
…………
他站起身來,朝著司空夢一拱手,“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為了打探一下那支毛筆的消息,既然老閣主不知情,我也不便再叨擾了。告辭。”
望著劉震離去的背影,司空夢老邁的雙眼中也閃著陣陣寒光。
***
是夜,月上山頭。
在客棧房間內的劉震并沒有休息,而是起身準備出門。
夢云閣里藏著太多秘密,劉震堅信在閣樓深處,定藏著某種陰損的妖物。
王生的神筆從何而來?夢云閣的圖謀和意圖?司空夢的真實身份?
這些問題,只有在真正探查夢云閣之后估計才能找到答案。
咚咚。
剛準備出門,窗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房里可是鎮妖司的大人?”
聽著是一個男人壓著嗓子說話的聲音。
“誰?”劉震問道,手里按住木劍。
“小人名叫蘇凱,曾經是夢云閣的伙計。“
夢云閣?
劉震想了想,小心打開窗戶。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身高五尺的少年,身披一件大黑袍,蹲在窗臺上,隱藏在夜色當中。
“大人,我能進去說話嗎?我怕被發現。”
少年神色緊張,四周環顧,似乎在確認自己有沒有暴露。
劉震點頭應允,讓少年跳入房中。
借著燭火的光芒,劉震這才看清他的模樣,面容稚嫩,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最引人注目的是眉角一直拉到耳后的一道長傷疤,在黑夜中看起來有些滲人。
“蘇凱?”劉震回想了一下,對此人并沒有什么印象,“你說你曾經是么夢云閣的伙計?”
少年答道:“是的,我在夢云閣當過一年零三個月的伙計。”
劉震問道:“那你今夜前來所為何事?”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竟知道自己的行蹤,深夜來訪,想來是有大事。
少年摘下頭上的黑色兜帽,徑直朝劉震跪拜下去,哭訴道:“小人斗膽替池州府百姓請命,請大人徹查夢云閣,誅殺妖邪!”
少年緩緩開口,將一段往事娓娓道來。
池州府夢云閣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大廳中擺著幾十張大床,邊上預備這被褥,可以隨時睡覺。
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半個時辰排隊,——這是去年的事,現在排隊至少一個時辰起,——在一樓大廳睡覺。
倘若身份尊貴一些,便可以上二樓包廂內,不僅私密,還有伙計送上茶水和一碟鹽煮筍,或者茴香豆,做小吃零食。
如果是達官貴人來了,便全程有伙計打扇伺候著。
但是一般光顧夢云閣的,都是些窮人,大抵沒有這樣的待遇。只有穿著綾羅綢緞的,才慢慢踱上二樓,要酒要菜,慢慢地休息。
我從去年起,就在夢云閣當伙計,老閣主說,樣子太傻,怕伺候不了達官貴人,就在一樓做點事罷。
一樓的窮百姓們,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
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燃香點起,看過時辰是否夠數,然后才放心。
在這嚴重監督下,偷懶也很為難。所以過了幾天,閣主又說我干不了這事。幸虧我織夢的能力還算不錯……
…………
等等,你這話風我怎么似曾相識?
劉震抬手打斷道,“織夢?”
蘇凱道,“織夢,就是按照閣主教的法子替客人編織一個屬于他的夢境,讓其沉浸其中。”
聽著像是催眠……
“那他們睡一覺需要花費多少錢?”
蘇凱搖頭,“不收錢。”
劉震沉聲猜測道,“那是收的壽元?”
蘇凱點頭道,“對的。大人您怎么知道?”
劉震道:“我猜的……你繼續說。”
其實今天從夢云閣出來的時候劉震心中便有了這個懷疑,無論是白馬寺中的王生,還是自己在閣樓前見到的顧客,其模樣都是差不多:
一副壽元被抽走的模樣。
“我起初是跟著我爹在周邊鎮子上打鐵的,我娘在我很小時候就得病死了,一直是我們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前年我爹偶然被人拉進夢云閣里睡覺做夢,因為是免費的,所以我爹就跟著去了。后來一發不可收拾,他幾乎三天兩頭都要去夢云閣睡覺,并且每次回來的時候都精神恍惚,茶飯不思,連鐵都不打了。我勸他也不聽,最后身體越來越差,終于死在了冬天。“
說完這個,蘇凱的眼眶微微紅潤。
“也就是說,你爹是把壽元……”
“對,為了做夢,他耗盡了所有的壽元。”
嘶。
劉震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然后呢?”
接著蘇凱又帶著紅眼眶將自己后來的遭遇告知劉震。
原來在他爹死后,蘇凱就立志為父報仇,并沒有貿然與夢云閣硬鋼,而是關掉了鎮上的打鐵鋪,帶著行李家當拜入了司空夢的門下,在夢云閣當起了伙計。
而且因為天資聰穎,在織夢上很有天賦,很受司空夢器重,一路從一個普通的跑堂伙計變成了夢云閣的幾個骨干織夢師之一。
干的時間越長,越是了解到夢云閣的妖邪之處,報仇之心更加心切。
無時無刻都想殺死司空夢,摧毀夢云閣,替父報仇。
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聽到這里,劉震疑惑道,“你若真的想報仇,拿著一把菜刀,趁他睡熟的時候一刀劈下去不就得了?再不濟直接拳腳相向,他那一副老骨頭,那經得起你的少拳?”
蘇凱搖頭道,“大人有所不知。想找司空夢報仇的人不止我一個,但是至今沒有人能夠成功。”
“為何?”
“因為司空夢除了是夢云閣的閣主之外,也是這世上最強的織夢師。只要對他動了殺心,向他下手,就會立即陷入他的夢境之中。如同遁入修羅煉獄,無法逃脫……”少年說著,拳頭緊握,指甲掐著肉,滲出絲絲鮮血,似乎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中。
“聽這語氣,你似乎進去過?”
蘇凱抬起手,指著臉上那道從眉角一直拉到耳后的傷疤,“那次若不是我靠著自殘從夢境中逃脫,此刻恐怕也不能在大人面前說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