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無聲,空曠的山谷似乎一年四季都在下雪,可奇怪的是地面冰雪并未增多,仿佛只是維持著原樣。
山谷中心的湖面上結著一層厚厚的冰,透過冰層能清晰的看見冰下流淌著的湖水。
天地間的一切是那么的安靜......
“噠”
“噠”
湖面上的腳步聲回蕩在整個山谷,驚擾了冰樹上的雛鳥,“啾啾”地叫個不停。
巨木之下,一方不大不小的冰塊上刻著“初云”二字。人影漸近,很快就遮住了它。
淡藍色及地長裙在冰雪上拂過,精致的面容渾然天成,高挑的身材完美呈現,隨意挽起的青絲盡顯慵懶,可舉手投足間盡是端莊優雅。
只見她捧起那冰涼入骨的湖水,倒影里是個她自己都記不清的面孔。
寒意襲來,可她并不覺涼,細碎的水珠停留在修長的睫毛上,微瞇著眼,視線上抬,入眼是兩道身影,一個是陌生的,另一個好像也是陌生的。
一支冰箭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飛來,她并未閃躲。冰箭在觸及她的肌膚時一寸寸破碎,落了一地。
“素槿”
來人聲音十分溫和,有點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聽過。
“叮叮”的風鈴聲響起,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喜歡這個聲音。
是另一個陌生的身影撐起了傘,這讓她眉頭微皺,可也就是一下。她喜歡冰雪中散步,并不喜打傘。
這兩道身影正是月凌霜與云蘿,若非魔泠的天魔絲現世,月凌霜也不會想起還有這么個地方。
“你們”
“是何人”
清脆的聲音有些像風鈴,可遠比風鈴更動聽,云蘿疑惑這世間為何會有這般嗓音?相比之下,就連娘親也是遜色幾分,加之那剛出水的容顏,似乎不曾施用過任何粉黛。
“素槿,論輩分,我得叫你一聲師叔”
月凌霜朝前一拜,云蘿跟著行禮。
女子起身,轉身行至樹下,扭頭輕道:“我師門僅有一人,師姐在我拜師十萬年前便已逝去,何來師侄一說?”
月凌霜也不著急,示意云蘿跟著她,待到樹下時,月凌霜倚靠著那棵巨大的冰樹,回憶起了往事。
三千多年前,她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弟子時,意外中得到了一顆種子,那顆種子并無生機,卻記錄著一個女子的一縷神識,由此拜師。
“那顆種子所開之花,名為初云。那縷神識,名為百草。”
“如今遍地初云,可是遂了你的心愿?”
女子輕笑,“既如此,你們隨意。”
就在女子剛要離去時,月凌霜突然單膝跪地,高聲說道:“懇請師叔救命!”
“嗯?”女子翩然轉身,只一眼便明了。
“無需多禮,天魔絲乃經我之手所創,可它是個失敗品,卻不曾想到竟被有心人偷去。”
“取出多久了”
“十天”
女子徑直走向云蘿,玉指輕點,云蘿悄然睡去。伸手一招,一只翠綠色羽毛的小鳥銜著一朵花飛來。女子接過時,那花瞬間泛起靈光,片刻后,花中溢出陣陣香氣,一滴清露落入云蘿口中。月凌霜終于放下了那懸著的心。
“其實你自己也有辦法,我說的對么?”女子看了一眼頭頂的細雪,似乎有些小了。
“辦法是有,可是我不敢用。”月凌霜如實說。
女子又看了云蘿一眼,心中已猜出緣由,“怕自己會失手,于是選擇把至親的性命交由他人。”
“你的心性還不夠。”
月凌霜自嘲地笑笑,是啊,只要事關云蘿,這三千年就像是白過了一樣。
“師叔教訓的是,多謝師叔救命之恩。若有需要,凌霜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女子并未回應,身形一閃,已然回到谷中小院。月凌霜喚醒云蘿后便在小院里住下。
入夜,山谷中的氣溫下降的特別快,月凌霜擔心女兒抵擋不住這寒氣,可又不能使用法術保護她,于是采取了最原始的辦法,在屋內點了個大火盆。
在火盆點燃的時候,云蘿突然想起了以前師父給她在火盆里烤各種吃的。想起屋外的冰湖,直覺告訴她一定有魚,急急忙忙的開門出去了。
月凌霜笑著搖搖頭,還真是小孩子啊......
尾隨著出去站在一邊,云蘿也破開了冰面,不一會兒就讓她釣上幾條大魚,可月凌霜怎么看怎么不對勁,她連魚餌都沒有!甚至魚鉤都沒有!
云蘿高高興興的處理干凈拎回屋,月凌霜忍不住問了句,“阿蘿,你是如何釣上來的?”
一邊把魚送上烤架一邊說,“告訴娘親可以,不過你不能告訴別人。”
月凌霜無奈的笑笑,女兒的秘密她怎會說出去?“好好,娘親不說出去。”
“是這樣的,我跟湖底的水草說我餓了,想吃魚,所以它們就幫我抓了這些。”
“那臨時做的釣魚竿只是為了好玩。”
“......”看著女兒真誠的眼神,月凌霜感覺自己被騙的體無完膚,這世間還有能與草木說話的?可又不得不信。
“我知道娘親不信,不過沒關系,師父他老人家一開始也不信。”忙活著給魚翻面,香氣也在火盆的炙烤下慢慢溢出,摸了摸懷里,好像沒帶調料?這可怎么吃......
“娘親你有調料么?”歪頭看向一臉懵的月凌霜。
月凌霜尷尬地笑笑,她好多年不怎么吃東西了,調料應該是好久之前帶過。
“要不,我去隔壁問問?”
指了指旁邊大美人的房間,云蘿果斷搖頭,看那樣子是不用吃東西的了,還是將就一下吧,至少魚肉的香味還是在的。
就在魚即將烤熟的時候,“嘭”的一聲輕響,云蘿覺得有個人進來了,扭頭一看正是旁邊那位,難不成她也好這口?
云蘿愣愣的看著進來的大美人素槿,“你這樣會缺少些口感。”
“把這些撒下去就好了。”素槿說著打開一小包粉末撒下,一時香氣四溢。
“可以了。”說完果斷順走了最大的那條魚,人也像來時那般離開。
“娘,你這個師叔原來跟我一樣。”拿著一條烤魚遞給月凌霜,看了一眼沒關上的門。
月凌霜接過烤魚一揮手關上門,搬了條凳子坐在云蘿對面,一絲一絲的吃了起來,似乎喚醒了多年前的味蕾,不一會兒就吃了一半。
云蘿笑嘻嘻地問了句,“娘親,夠么?不夠我再去抓......幾條?”
“呵~丫頭學壞了~”伸手輕彈云蘿腦門,云蘿也不躲閃。
二人就這般在歡笑聲中度過了一小段時間,直到......
“娘,大美人師叔祖說看上我了!”
“......”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
“小心!”月凌霜一閃身擋在云蘿身后,曳影劍也被震得顫動。
就在月凌霜擋下那三根細針時,素槿也出現在二人視線里。
“還不錯,竟然能接住。”
月凌霜收起劍朝前走了兩步,“敢問師叔為何要出手傷我女兒?”
素槿轉身留下一個背影,“我只是想看你們能否接得住,若接不住我自會收手,而你們也不必繼續留在此地。”
“娘,你沒事吧?我看你手都被震出血了。”
月凌霜無所謂地看了一眼,就這點傷確實不算事,一會就好了。
“你看清方才的三枚銀針了么?”
云蘿搖了搖頭,月凌霜繼而說到,“那三枚銀針并非本體,而是幻影,真正的本體威力遠比幻影強大,而且幻影的數量沒有限制,自身實力越強,可幻化出的數量就越多。”
“可最厲害之處并不在此,而是它可以幻化出實體,極致狀態下,每一枚幻化出的實體都擁有本體近一半的威力!這些是外界已知的,還有不少能力只有你師叔祖自己才知道。”
云蘿驚訝的聽著,沒想到這世間還有這么強的寶物,師叔祖應該是沒什么對手了吧?
看著女兒驚訝的神情,月凌霜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你自己身上也有這么強的寶物啊......
“娘親的曳影劍比之如何?”
“可能......稍弱一些吧。何況娘親的境界在師叔面前還不夠看的。”
“也是......那我們還留下么?”云蘿心里一直想著師父的臨終遺言,她一定要找到搖光傘,然后接替掌門之位,才能不辜負師父的厚望。
月凌霜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既然師叔說看得上她,那么對她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女兒現在太弱了,但凡搖光傘有異動她就會被控制,所以她必需自身強大起來才能控制住搖光傘,如此才能免于誤入歧途。
“阿蘿,你愿意留下來么?娘親擔心你出去會出意外。”
看著月凌霜擔憂,云蘿也說不出離開的話,她確實太弱了,以前以為這世間只有些小鬼小怪,可事實并不是,如果在尋找搖光傘的途中丟了性命,那就對不起師父他老人家了。
既然來到這么個好地方,那不如先跟娘親好好學一下,等到境界提升了再考慮別的事。而且現在出去的話只會給娘親拖后腿。
“好,阿蘿愿意留下來。”
“呵呵,凌霜,干得不錯!”不知何時素槿出現在二人身邊。
云蘿一下就明白了,原來是師叔祖與娘親合伙的,為的就是讓她明白自己時刻都需要依賴他人的庇護,進而自己才會留下來。
“就是不知道師叔祖看上什么了......”云蘿小聲的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