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問歆兒：“怎么不見茜兒？”

歆兒笑道：“那丫頭正忙著收拾東西呢，今兒就要離府了?！?

“看我這記性，”劉夫人笑著搖搖頭：“到底是服侍過我一場的，你就代我送送她吧?！?

“是，夫人?！膘旱?。

劉夫人細細端詳了歆兒一番，輕聲問道：“你呢，歆兒，可有想過找個什么樣的人家？如果相中誰了，就說與我知，我也好給你備上嫁妝呢?！?

歆兒羞紅了臉，低頭囁嚅道：“歆兒曾立過誓言，終身不嫁的。歆兒想一輩子服侍夫人，還望夫人成全。”

劉夫人一臉震驚地看著她：“這是為何？”

歆兒默然道：“夫人也知道，歆兒是半路被賣來劉家的，因認了個嬤嬤做干娘，也算是半個家生子了。

歆兒原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從小就許配了人家?？墒歉赣H得罪了權貴，被人陷害流放。不想定親的那戶家人也前來退婚，還收買人牙子將我千里迢迢的從老家賣去了西四鎮(zhèn)。我心里恨極了，是再也不想嫁人了的！”

“真是苦了你了，你慢慢來，心結解開了，什么時候想嫁人了都可以?！眲⒎蛉诵奶鄣氐溃骸鞍?，我原也是對你半信半疑的，歆兒，你莫要怪我?！?

歆兒搖搖頭：“歆兒不怪夫人，夫人在劉家舉步維艱，多思多慮不過是為了自保，不信我也是應該的?！?

劉夫人點點頭，看了眼沙漏，笑道：“我略歇會子，你去送送茜兒吧。散散心再回來，不著急，我這里有嬤嬤服侍呢?！?

歆兒哎了一聲，扶她躺下歇息了。這才撩起棉簾子，去找茜兒去了。

軒室里。

茜兒已經打點好了行裝，正準備出府呢。

見歆兒進來，她笑道：“正準備去向夫人辭行呢，不想姐姐竟先來了。”

歆兒笑道：“夫人已經歇下了，特讓我來送你出府的。”

茜兒點點頭，看了眼她身后，問道：“果兒呢？”

歆兒笑道：“說是去芳香路了，得等會子能回來呢?！?

茜兒切了聲，伸手從懷里掏出個信封，遞給她，交代道：“這是我給果兒的，麻煩姐姐轉交了哦?！?

“這是什么好東西？”歆兒晃了下信封，笑著問。

茜兒哼笑道：“要人命的東西！”

歆兒撲哧一笑，隨手將信封放入懷中?！凹词谷绱?，姐姐定會原封不動的轉交給她。”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出了王府。

側門那里，早有輛灰撲撲的舊馬車在等著了。

歆兒打量了一下，見那個叫陳二的親自駕著馬車，她不禁一笑：“這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嗎?。俊?

茜兒白了她一眼：“姐姐又說笑了，江湖路遠，妹妹這就別過了?！?

說罷，就拎著包袱，上了馬車。

馬車嘚嘚嘚地駛向了遠方。

歆兒沖著空蕩蕩的街道最后揮了下手，便頭也不回地回了王府。

等白果果接過信封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一個人溜溜達達地來到一片假山石叢里，坐在一塊石頭上，拆開了信封。

她輕聲讀到：“……妹，一切小心，王府近日恐生事端，姐姐從前不得已利用過你，心下實在難安。

現已重獲新生，便也做一回積德行善之事。

望盡快離開王府，遠離——”讀到此處的時候，字跡變得模糊不清，她瞇著眼睛，勉強辨認出幾個字來?！啊帧裁础B……姓之人，方可平安？！”

她疑惑地挑起眉頭，呢喃著：“連姓之人？”

她哪里認識什么連姓之人啊！？真是莫名其妙！

白果果思索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一陣北風吹過，卷起地上零星的碎石，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忙收起信封，往回走。

走到九曲石拱橋上時，聽到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頭一看，見是當歸，忙止住步子。

當歸小跑過來，一把拉起她，笑道：“走吧，姐姐，王妃要見你?！?

“王妃？”白果果心里一突，昊王妃為何突然要見她呢??？

“可是有什么事兒？”她問當歸。

當歸笑嘻嘻道：“總歸是好事，你就放寬心吧。”

二人登上樓廊，進了飛丹閣。

閣樓里暖意生香，燃著好幾爐的香碳。

昊王妃半臥在貴妃椅上，身上半蓋紅菱掐花棉緞被子，正由著碧汐服侍著喝參湯。

見她們來了，昊王妃指了指身前的錦墩，讓她坐下說話。

白果果行了個禮，便依言半坐在錦墩上，雙手縮在袖子里，靦腆地抿了抿唇。

昊王妃喝完參湯，漱了口，又吃了口茶，嘴里壓了顆蜜餞，才緩了氣色，笑著問她：“在客院住的可還習慣？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跟外院嬤嬤說。”

白果果垂頭笑道：“一切都好，謝王妃掛心了。”

昊王妃頷首一笑，讓碧汐將東西交給她，她輕咳了一聲，笑道：“這是安幸夫人剛兒派人送來的拜貼，邀你明日過府一敘。雖先前說過一嘴拜師的話，不過未落于實處，總歸名不正言不順的。

這下好了，明兒個拜了師，你也算師出有名，再不是做不得主的丫頭了。到底是從昊王府出去的人，以后需得謹言慎行，不要給王府抹黑才是?！?

白果果低低應了一聲。

昊王妃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已是有些乏力了。

她緩了口氣，身體軟軟地靠在了椅背子上，胸脯一起一伏的，她輕聲道：“洪嬤嬤自會給你安排出府的馬車，一應禮品皆以齊備，你只管安心去便是了?！?

白果果起身行禮：“謝過王妃?！?

“起吧，”昊王妃笑意盈盈地道：“聽當歸說，你開春要去芳香路？”

白果果點頭道：“是啊，王妃?！?

昊王妃欣賞地看著她：“不錯，是個有志氣的女孩。這年頭，能靠自個兒的能力活下去的可不多呢。你能去陳眉大家那里，是你的造化?！?

“嗯嗯?！卑坠B連點頭。

昊王妃接著笑道：“你既入得了安幸夫人的眼，便也是我的半個小友了。前兒個王爺還問過我你的事情呢，說有時間見見，他也想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能投了安幸夫人眼緣?！?

白果果嚇得汗毛倒豎，打著哈哈道：“王爺日理萬機，不過隨口一說，我可不敢當?！?

昊王妃笑著點點頭?！傲T了，以后有緣，自會相見?！?

白果果只得呵呵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