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對方朝自己打招呼的第一瞬間，林曉腦海里便浮現出了黃祿那張緊擰著眉頭的臉，正一臉怒容地看著自己，大聲吼道：“不要和樓上打交道！”

但是，誰能拒絕一個對自己笑得一臉燦爛的人呢？更不用說，這人還長著一張明艷至極的臉。

“嗨，下來買零食？”林曉揚起嘴角，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來。

用黃祿的話來說，這種明知故問的打招呼方式，簡直又傻又虛偽。眼睛都看到對方正在做的事情了，偏偏還要硬著頭皮把對方正在做的事情重復問一遍。

但社交本身就是一件充滿了虛偽和敷衍的行為。

“是啊，”桑映笑得甜甜的，走過來往林曉手上看了一眼，問：“你買了些什么呀？”

“就這些。”林曉把手里拎著的籃子往前遞了下，說：“給工作室的那幾個家伙買的，不過也不知道他們喜歡吃什么，亂買一通。”

“哦，不如嘗嘗這個薯片吧。”桑映拿起自己籃子里的薯片，晃了晃，說：“我個人還挺喜歡的，口感比較清淡。”

“行，謝謝啦。”有人安利林曉自然求之不得，順手從貨架上拿了好幾袋下來。

雖然和工作室的人也相處了不短的時間，但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直播室里，和其他人的互動僅限于簡單溝通，沒留意也不怎么在意其他人的喜好。

“黃總……”桑映目光觸及到林曉疑惑的神情，當即笑著改口，說道：“就是你們祿哥，好像還挺喜歡吃的話梅的。”

“啊？哦，謝謝啊。”

“嗯，”桑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放哥，就是你們店里的那個運營，好像很喜歡吃堅果。”

“？？？”林曉這次是真徹底茫然和疑惑了，怎么樓上公司的人，都能對凡特斯的人的喜好那么清楚。

這些人平時到底是多喜歡摸魚下樓來買零食？

怪不得這家超市雖然外面上看起來破敗老舊，但里面東西都還挺新鮮的，感情是因為有這些人的“固定消費”啊！

“你別誤會別誤會，”桑映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林曉的神情，低聲解釋，說：“只是經常看到他們買這些東西，就留下了印象。”

“沒事沒事，我也沒多想。”林曉被她瞬間涌現上來的尷尬也弄得有些別扭，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說：“你應該在這里工作挺久了吧。”

“還好，剛畢業就來了這里，快四個月了。”

“之前聽說樓上是只有下半年才來這里，那幾乎是他們剛來，你就面試上了，也挺有緣分的。”

“是挺有緣分的。”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桑映捋了下頭發，聲音人聽起來相當溫和，說：“我叫桑映，桑樹的桑，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映。”

“很好聽的名字，這個姓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林曉也跟著笑了笑，說：“雙木林，林曉。”

那股不自在的別扭再次涌了上來，林曉實在是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按照對方說的，隨手拿了幾包話梅和堅果之后就打算去付錢離開。

“感覺你們公司氛圍好像都很不錯誒。”

林曉正準備轉身去付錢的時候，聽到桑映突然開口，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之后，還是笑著繼續應付：“嗯還算好吧。”

如果忽略幾乎完全住在公司的工作模式，和一個有時待人如沐春風，又時不時會激動暴躁罵人疑似得了精神分裂的老板的話，凡特斯的確還是能夠配得上一句“公司氛圍不錯”。

“前兩天還聽到你們樓下在哈哈大笑，”桑映自顧自地接下去，說道：“不過好像每次看懂你們公司人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笑的，就感覺你們很開心。”

“是他們比較會找樂子，和公司無關。”

“哈哈，你真會說笑。”

林曉心想，她現在只想離開這里。

“對了，你在你們公司是做什么職位的呀？感覺你很厲害的樣子。”

“你是去聯系工廠搞零食批發，想要搶王老板的生意……”黃祿掀開門簾走進來，看到眼前的桑映，聲音馬上戛然而止。

旁邊的老板娘這時候仿佛像是終于從昏昏欲睡中清醒過來，放下手機，一臉茫然地看著黃祿，說：“什么？祿哥你要做零食批發了？”

“沒。”黃祿往林曉的方向指了下，沒好氣地開口：“是這位要做零食批發，說不定再和人研究會兒，還能往制造商的方向努力努力。”

一來就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陰陽怪氣一通，即使知道他是因為在場的桑映，林曉心里涌現出了不耐煩，卻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無比平靜地看向黃祿說：“感謝黃總的規劃，不知道什么時候出資呢？”

“現在。”黃祿揚了揚眉毛，語氣轉變得相當快，抬手往收銀臺的方向一指，說：“付錢。”

林曉聳了聳肩，把東西放了上去，黃祿付款，收拾東西走人，似乎全程沒有看到這里還有一個樓上的“鄰居”。

“我先上去了，”林曉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過身來朝依舊還站在貨架旁的桑映笑了笑，說：“下次再聊。”

桑映起初還有些驚訝，隨即笑容浮現在了嘴角，說：“好呀，下次聊。”

黃祿重重地哼了口氣，拎著東西快速離開了。

林曉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著走回了工作室。

聽到動靜，秦越越率先從攝影棚里跑了出來，兩眼放光地看著黃祿手中的袋子，語氣相當夸張：“落淚了落淚了，我都快餓死啦！”

“你悠著點兒吧。”林放走過來，哎了一聲，觸及到黃祿的眼神之后趕緊把嘆了一半的氣給硬生生地回去，選擇轉頭繼續挖苦秦越越，說：“零食的熱量可比正兒八經吃飯要高多了啊，你說你是何苦呢？”

“是啊，”陳素也跟著幫腔，說：“下次買菜我注意點給你買清淡的，餓壞了可不只得。而且餓得面黃肌瘦的，男孩子也不會喜歡的。”

在饑餓的驅使下，秦越越拆零食袋的興致依舊高昂，頭也不抬地開口，說：“我可不是為了想要誰喜歡我才減肥的，就只是想著趁現在忙，沒時間去想吃大餐什么的。心理和生理雙管齊下，一鼓作氣瘦下來，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開心。畢竟美貌治愈一切！”

“現在挺好看的了，而且就是越忙才越要吃飽飯注意身體，不然很容易垮下。”林曉笑著又遞了個小面包過去。

秦越越來者不拒，一邊吃一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對了，徐遠航呢？”林曉往攝影棚的方向看一眼。

原本凡特斯的照片都是黃祿一手包辦的，但這幾天實在是有些忙不過來，所以找了徐遠航來幫忙。從林曉過來的時候，他就在里面，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

“認真研究拍照呢，我發現徐遠航工作起來比我們祿哥還不像人，臉上完全一個笑容都沒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傳染了。”

黃祿抱著胳膊站在旁邊，冷哼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吃零食來著。”林曉笑了笑。她突然想起剛才在超市和桑映的對話，對方說了黃祿和林放的喜好，卻沒說秦越越和陳素的，還以為是這兩人不喜歡去超市轉悠。

“可拉倒吧，”林放嗤地一聲笑了出來，說：“也就是這段時間忙，她稍微收斂了一些，要是放在平常啊，她都能在王老板那兒做兼職了。”

秦越越馬上用手肘撞了下林放，怒吼：“林放你別污蔑我！”只不過因為嘴里含著東西，讓她的語氣顯得沒有任何威懾力。

陳素捂著嘴樂，說：“這個我可以作證，越越是真的愛吃。”

“陳姐！”

林曉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越越一眼，余光卻瞟到黃祿的視線。

滿含嘲弄，仿佛像是在看一個智商有問題的人一樣。

林曉回看了過去，黃祿聳了聳肩，轉身進了直播室繼續去忙了。

除開整體店鋪上新的款式需要修改之外，直播室同時也進行了不小的改動。

能把人輪廓都給磨沒的高強度美顏濾鏡攝像頭被換成了畫質像素主打的普通高清攝像頭，看人雖然沒有那種奇怪不真實的朦朧美感了，但好歹看起來都清楚真實了很多。一些諸如藍色紫色這種敏感色的衣服，也不終于不再是不同距離角度不同顏色了。

除此之外，房間里的一些陳設林曉和黃祿商量著也進行了一些變動。

“秋季主要是呈現一種舒適和飄逸的感覺，但我們或者說今年的電商幾乎都相當于舍棄了這個季節，直接進入冬天，那營造的氛圍需要結合兩者的同時，還要著重突出冬天。”

在其他季節想念冬天的時候，腦海中通常都會出現幾個對比。

外面寒風大作，自己在家裹著杯子溫暖如春。

另一則是在漫天飛雪中，裹緊身上的羽絨服。

外面冷，但更美好的是自己想象中的放松舒適和溫暖。

直播室的氛圍關鍵詞呼之欲出：干爽，放松，舒適和溫暖。

黃祿依舊沒能允許林曉擺放干花，而是放了一些麥穗以及像是尤加利這種看起來不算特別明艷的植物花卉當做點綴。

除此之外，直播間還放上了一些藤編的諸如暖和臺燈的擺件和裝飾物，讓直播間整體風格看起來干凈清爽，卻又不顯得空洞簡陋。

這些，都是前兩天已經弄好了的，今天的任務主要是把林放和秦越越那邊拍照搭配好的拿過來掛在直播室，順便一起討論下直播的順序和。但現在黃祿一副被惹到了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能好好溝通的。

“你和樓上到底結了什么仇？”林曉終于還是沒忍住，語氣不善地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