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可真是走了大好運了,有人肯為你做事至此,換做我此生無憾了。”云想容笑著調侃,他與五殿下有些交情,也知道他平日的做事風格,此番他來找自己實在是,怎么說,出乎意料。
正當他們三人互相小敘間,外人來門口傳報:“小姐,盡書公主來了。”
“讓她快快請進。”
桃蓁穿著一身淺色長裙,上面刺有精美的繡線,進門時她稍稍提了下裙擺,輕緩抬腳邁過了門檻,剛抬頭就撞見向謹眠的閨房里有兩個大男人站在這里。
宋言清坦蕩地向她一頷首,而云想容見她進來時立刻彎腰抱拳行禮,直起身子后目光忽然撞入了她笑意盈盈地眸子。那雙眸子帶著些許的華麗氣息,可同時又含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不惑和釋然,這是多年來處于一種安然富貴的風雅雍容氣質。她扇動著的睫毛似乎有意無意在觸碰自己的心尖,柳眉彎彎仿佛夜色下的新月。
就這樣,一眼萬年。
“大家不必多禮。”桃蓁笑得溫婉,隨后目光調皮地在兩個男人身上轉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向謹眠身上,“怎么還多一位啊?”
向謹眠沒顧得上理會桃蓁的玩笑,又是招呼她入座又是上茶的。
“是不是全世界只有我一人來了不需要用茶招待?”宋言清見此景又開始故作抱怨。
向謹眠白了他一眼:“白芷,上茶,上好茶!”
“哎!這就來!”
“公主,您今日兒特意來我這兒有什么事嗎?”
云想容正要回避,向謹眠擺擺手示意并無大礙,既然都是自己人,事情也都無妨。
“怎么?我非要出事才上你這里來嗎?”桃蓁喝了口茶,自從兩人在經世學堂的相處過后,發現彼此的脾性倒也能聊到一起。桃蓁沒有公主的架子,向謹眠也不是小姐的脾氣,一問詩詞歌賦,兩人都異口同聲地道出了“蘇東坡”,也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她又看向了宋言清,話中有話:“倒是五殿下常常來此,也不知都有什么事情。”
“我?我自然是來看望向姑娘,順便看看墨鴉他們受傷的情況。”
桃蓁眉心一跳:“你是說那個小眠身邊的侍衛?他怎么了?”
宋言清別有深意地望向桃蓁,話中帶刺:“原來公主并不知道這個消息啊?太子那天特別邀請向姑娘到府中,說是有‘要事相商’呢。”
“太子?太子又怎么了?”桃蓁的語氣不禁多了幾分焦急。
而宋言清也并沒有直接回答,雖然他與公主交情不淺不淡,但對她擇人的目光還是頗感不屑。想她公主高高在位,一世風頭,偏偏傾慕于宋言慧那個老謀深算的狐貍,當真也算是瞎了眼,白讀了那么些書。
宋言清輕微“哼”了一下,不再說話。倒是云想容,為公主誠懇地開脫道:“公主自來一直處于深宮,消息也必定有些滯后,何況……是太子那邊的秘密情況呢。”
桃蓁只是多看了他幾眼,也并沒有氣急敗壞,她轉而去問向謹眠:“你沒事吧?”
向謹眠搖搖頭,握住了她的手腕,深切地說:“公主,要選良人啊!”
“這你便不必多慮,那只是我的事。”桃蓁也不再繼續追問,“奧對了,我進來是想告訴你們傅先生的下落。”
向謹眠急切地問道:“他在哪?”
“他在神星教的老巢,北方的齊巍。我找人打聽了,他似乎沒受到什么傷害,反倒是被他們好吃好喝得伺候。”
“這倒怪了。”
此時,云想容的神色突然開始警覺了起來:“這個神星教……和之前的圣月教有沒有什么關聯?”
宋言清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也不參與對話,似乎現在的他對于傅懷森的去向也沒那么多在意。
圣月教,這個名字聽著耳熟,可向謹眠似乎也想不起什么關于這個教派的信息。倒是桃蓁驚呼一聲:“你是說之前一直鬧著起義的那個團體?”
桃蓁住在皇宮,這件事當初鬧得沸沸揚揚,團體起義被圣月教的頭子帶領得有模有樣,倒是讓皇帝頭疼了好幾個月。也所幸,最后被鎮壓了下去,是老將軍云雙歌的功勞。
自然這件事在桃蓁和云想容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個組織的名字也因此烙在了腦海里。
“那自然便不急了,傅先生足智多謀,想必應該可以找到屬于自己的棲息之地。反倒是這府里的孩子們,這怎么處理?”向謹眠松了口氣,雖然不知道傅懷森是怎么做到的,但眼下不必那么著急了。最重要的,是在自己府里待了那么久的孩子到底該何去何從?
沉默了許久的宋言清突然開口:“這樣吧,你就答應我大哥吧。”
向謹眠也沒多問,直接答應了下來。
她這反應倒是讓宋言清一愣,原想的是她對自己的想法刨根問底,一定問得清楚穩妥才會應承,沒想到她如此爽快。
他看過去,只見向謹眠對他展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眉宇間是不曾見過的交付與信任,她膚色白皙,襯得她在夏日里格外的嬌俏艷麗。
云想容想著自己也待夠了,準備告辭而退,沒想到盡書公主突然發話:“我外邊就停有馬車,既然順路就一起走吧。”
美人發話,不敢推辭,于是兩人上了同一輛馬車。
而向謹眠意味深長地盯著遠去的他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我看,他們倒是般配。”
“你啊,你就別瞎點鴛鴦譜了。下回若是再這么敷衍地招待我,我定是不會來了。”
向謹眠輕笑一聲,一步步朝他靠近,宋言清就穩當地立在原地,不退不躲,直到向謹眠走到了他面前。
窗外的知了叫得正歡,當兩人對視時,世間的一切嘈雜忽然消失掉了,屋子里安靜得過分,他們似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還有……心跳聲。
她看進宋言清眸子的深處,棕黑色眸子倒影出她自己的臉龐,向謹眠覺得自己與他通過目光連接在了一起,風流不羈的背后藏得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所有陡峭褶皺是他曾經歷過的傷痕,是無盡的痛苦和隱隱的哀悼。
在這樣的瞳孔下,她覺得自己一絲不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