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作愛情？愛情又到底是一種怎么樣的存在？楚清瞳不懂，也不再想去弄懂……

十月的天氣說不上涼，但是就晚上九點這個時間來說多少還是帶著些寒意的。

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家附近的小橋上面，傻傻的盯著腳下潺潺的流水若有所思，空氣里面夾雜著自然界最原始的交響，本該是很不錯的一種享受在此刻看來竟讓人覺得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詭異，甚至可以說是恐怖。

回憶理應是件很美好的存在，但現如今對楚清瞳來說卻顯得格外的諷刺，周遭所有的一切，她所愛的、所在乎的……所有的所有現如今竟都和她有了一道難以跨越的距離。

看著空空的湖面，楚清瞳的記憶不由回到了多年以前……

“小瞳，快點叫阿姨。”

“……”

“小瞳，聽話。”

“……”

“這孩子，平時挺懂禮貌的，這段時間可能是因為……你也知道的。”男子說到這里輕輕嘆了一口氣，簡單的和身邊那位所謂的阿姨說了幾句話之后就一起離開了。

楚清瞳并不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到底是誰，也完全不想知道她和爸爸之間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她只是很單純的希望有一天媽媽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抱著她陪著她。

身邊好多朋友都在說死了就是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徹徹底底地離開了，更有些人告訴她爸爸帶回來的那個阿姨很快就會成為她的新媽媽了，她不相信，那些肯定不會是真的。

成年人的世界和小孩子的世界很多時候還是存在著很大很大的差距的，縱使多么的不情愿，事實也沒有因此而改變。

我不要叫她媽媽，她不是我的媽媽。

九歲的楚清瞳在爸爸一次次的要求之下大聲吼了起來，媽媽只有一個。

三口的溫馨之家隨著媽媽的離去徹底的變得冷清了起來，有很長一段時間爸爸幾乎每天都在不停地喝酒，楚清瞳不喜歡這樣的爸爸，可卻也完全沒有辦法勸住這樣的爸爸，那段時間里面她和爸爸都在自我欺騙著，后來他們的情緒都慢慢恢復了，原本事情應該按照全新的步調繼續進行下去了，可沒想到所有的一切隨著那個所謂的阿姨出現之后徹底改變了。

爸爸和阿姨的婚禮簡單卻又不乏熱鬧，被動地換上美麗的小禮服，像個小公主一樣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即使在公眾場合，即使那么多人一起看著，楚清瞳也并沒有違背自己內心去喊出那聲媽媽，阿姨是她能給出的最大的尊重，而至于阿姨身邊的那個所謂的妹妹，她更是看都不愿意看。

公主房讓給了妹妹，最喜歡的玩具讓給了妹妹，似乎自從阿姨和爸爸在一起之后身邊所有的一切都全部變成妹妹的了。

“楚清瞳，上課時間專心聽講。”

老師的話將楚清瞳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拉了出來。

好好學習，爭取成為爸爸的驕傲，九歲的楚清瞳緊緊地握著小小的拳頭，暗暗的下定了決心。

“小瞳，快點過來吃早飯，一會兒上學要遲到了。”

“小瞳，明天要穿的衣服已經疊好放在你床邊了。”

“小瞳，這個周末我和你爸爸計劃全家出去旅游，你想去哪里？”

阿姨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如果不是以所謂的媽媽的身份出現在這個家里的話她肯定非常非常的喜歡。

溫柔、美麗、有耐心、細心……三年級的她所會的詞匯有限，但是所知道的詞匯里面有很多很多褒義詞都可以用在這個阿姨的身上。

自從媽媽去世之后楚清瞳便經常蜷縮在角落里面一個人默默流淚，很多時候哭著哭著就這么睡著了，但是每次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都是舒舒服服地睡在自己的小床上。

因為工作的原因爸爸經常要去外地出差，家里面正常都是阿姨、妹妹和她三個人在，而她也十分確定絕對不是自己爬到床上去的。

說不感動不感激根本就是騙人的，這一刻的楚清瞳就好像是個小小的刺猬對著身邊的人露出了腹部的柔弱一般，她有些訝異地發現在看著妹妹的時候自己內心深處竟然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羨慕，甚至是嫉妒了。

爸爸出差回來帶了很多很多的禮物，有阿姨的，有妹妹的，當然，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阿姨的首飾，妹妹的玩具以及……她的書本。

好吧，她……也應該非常喜歡，不是嗎？

晚上，爸爸破天荒的舍棄了陪妹妹玩耍的時間來到了她的房間里，坐下來和她聊天，上一次聊天到底是什么時候她已經徹底的忘記了，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很熟悉，但是卻也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小瞳，爸爸知道這段時間所有的一切對你來說都顯得有些突然，但是爸爸希望你可以接受阿姨，接受妹妹，接受這個全新的家，可以嗎？”

男子的聲音帶著些沙啞，帶著些無力，甚至還帶著些小小的懇求，這樣的爸爸是這么多年時間里面楚清瞳所沒有見到過的，有些陌生，甚至讓她覺得有些害怕。

“小瞳，爸爸知道你很想念媽媽，爸爸也和你一樣，但是媽媽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

一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說到這里突然就開始哽咽了，后面的話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能夠清楚的描述出來，小小的楚清瞳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爸爸現在的心情，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媽媽，是她和爸爸兩人之間最共同的聯系，也是最難忘的存在。

“可是……她并不是我媽媽啊。”

男子說了半天之后楚清瞳認真的思考了好一會兒最終說出了這句話，現如今她能夠為媽媽保留住的似乎也就只有這么一個小小的稱呼了，她不想也不愿意妥協，叫阿姨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楚清瞳，你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什么時候你也變得這么的任性不講理了，我相信如果你媽媽還在的話肯定會因為你現在的言行而感到傷心的。”

男子生氣無比地拍了一下桌子，而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劇烈的聲響是男子氣憤的關門的聲音，身后屋子里楚清瞳眼底的懼怕眼角的淚水是男子徹底忽略掉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聲音驚嚇的緣故，妹妹突然大聲哭了起來，一時之間小小的房子里面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而屬于楚清瞳的，毫無意外已經被徹底的覆蓋了。

這一次楚清瞳完全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完全沒有像之前一樣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的情況，相反的，反倒是越哭越清醒了。

默默擦干眼淚，面無表情的去衛生間將臉上的淚痕清洗干凈，眼淚是發泄情緒表達委屈的一種很好很好的方式，只不過對于她來說貌似并沒有什么用，在她的生命中，最近頻繁出現的眼淚已經在無形中成了一種脆弱的或者應該稱之為多余的存在。

從她有記憶開始爸爸便一直叫她小公主，時時刻刻寵愛著她，可自從媽媽去世之后這樣的稱呼便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第一次被爸爸責備、訓斥，第一次被爸爸打，第一次被爸爸把作業摔在地上……

這段時間里面所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在諷刺在過去那些年里面所享受的美好待遇一樣，讓楚清瞳小小的身軀有些難以招架，很多時候就連爸爸的笑容她都覺得陌生。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學，一個人盡可能地去完成任何一件自己所能夠完成的事情，可家長會……她真的沒有辦法代替爸爸去參加，而最終的結局自然是……爸爸在意料之中缺席了。

“小狗，過來。”

小狗是楚清瞳現在唯一的小伙伴，也是最好的小伙伴，每次有什么心事的時候她都喜歡靜靜地抱著它訴說。

對了，小狗是她以前生日的時候在街上看到的，然后就軟磨硬泡的撒嬌讓爸爸媽媽買了下來做她的生日禮物，那個時候距離她的生日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怎么說都有那么點小小的無理取鬧，聽媽媽說爸爸好像并不喜歡小貓小狗，所以這些年來家里也就從來都沒有養過。

“爸爸……”

當媽媽將視線轉移到爸爸身上的時候楚清瞳便意識到這個小小的愿望到底能不能夠實現關鍵還是要看爸爸了。

“我們家小公主的生日愿望必須實現。”爸爸故意停頓了一下之后緩緩說道。

“我最喜歡爸爸了。”

楚清瞳開心無比地跳到爸爸的懷里在爸爸的臉上重重親了一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小家伙第一天到家還顯得有些膽怯，甚至連食物都不太敢去吃，時時刻刻都表現得小心翼翼。

“要不我們先幫它起個名字好了。”

看到楚清瞳有些郁悶，媽媽開口化解了眼前這有些尷尬的氣氛。

“小寶貝，如何？我家小公主的小寶貝。”

爸爸認真地盯著小家伙看了一會兒說道，不得不說，這圓滾滾的小模樣看多了還真的覺得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可愛。

“不要，名字我要自己來想，就叫它……”

楚清瞳眼睛靈活的動來動去，腦子里面飛快地閃過了好些個名字，但是又全部都被她一一否決了，這是她的第一個寵物，一定要起一個非常有紀念意義的名字。

“我想到了，就叫它小狗吧，我最喜歡小狗了。”

楚清瞳興奮地重復了兩次之后便愉快地將這個名字定了下來，完全沒有在意到爸爸媽媽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以及小家伙微微后退了兩小步的抗議。

“小瞳，你確定？”

媽媽的問話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遲疑，很明顯她并不怎么想在這樣一個情況下打擊女兒的積極性。

“恩。”

楚清瞳上前兩步把小家伙輕輕抱在了懷里，一臉肯定地說道。

“可是……”

“這一次我們就聽我們家小公主的吧，況且這樣的名字也挺有個性的，不是嗎？”

小孩的世界總是有著很多很多的奇思妙想，身為父母，更多的時候要做的應該是支持這樣的想法出現，而不是一味地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強迫性地讓小孩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去說。

“你啊，就知道寵著她。”媽媽輕笑著搖了搖頭，隨意的念叨了幾句，“小瞳，從今天起，它的生活起居就全部交給你打理了，千萬不能夠帶回來就不理它了哦。”

“遵命。”

胖乎乎的小貓咪，胖乎乎的楚清瞳，兩個人一起出現的畫面不可謂不搶眼，小區里面不管是誰看到了都忍不住過來聊一會兒天，順便逗逗他們。

“小瞳，你們家小貓真可愛啊，可不可以讓我抱抱啊？”

“它有名字的，它叫小狗，小狗小狗，喵一聲給大家聽聽。”

同樣的話語如果是年紀大一點的人說出來的話只怕會讓人覺得這個人腦子肯定有問題，可是從楚清瞳這個既可愛又聽話的小女孩口中說出來的話就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可是，它明明就是一只小貓啊？”

小區里面的阿姨忍不住繼續逗弄起了楚清瞳。

一旁聊天中的幾個阿姨在看到楚清瞳的身影之后也習慣性地走過來摸摸楚清瞳的頭，熱情地聊上幾句。

楚清瞳……哦，不對，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楚清瞳一家在這個小區里面的人緣都非常非常的好，平時都非常的禮貌客氣，小區里面的人也都非常喜歡他們，每次看到楚清瞳的時候都想要抱一下，同時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念叨上兩句，諸如‘要是我家有這么可愛的孫女就好了’或者是‘要是我家的小孩有這么的懂事聽話就好了’之類的話。

長相甜美，學習成績好，乖巧懂事有禮貌，爸爸媽媽又是事業有成的存在……好吧，不得不說楚清瞳就好像是被上天所眷顧的存在一樣，幾乎可以算是集齊了所有的優點，這樣的小孩無論走到哪里都是自帶光圈的存在，就算是一個人默默站在角落也會被人快速發現。

楚清瞳并不太喜歡熱鬧，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討厭，只不過很多時候她都會莫名其妙的就處在這樣一種情況之中，不過好在她的隨機應變能力還算是不錯，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都能夠應對的非常的完美。

“恩，它是一只小貓，一只名字叫小狗的小貓。”

看著周圍的幾個奶奶，楚清瞳很認真的一個字一個字解釋著，小小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好好好，小狗小狗。”

奶奶們樂呵呵地說著，同時還習慣性地摸了摸楚清瞳的頭，眸子中充滿了愛憐的光芒。

“要是我家那個肯早點結婚的話，小孩現在說不定都比小瞳要大了。”

“結了婚孩子不是早晚的事情嘛，我家那個對象還沒有呢，每次和他說都嫌我們煩，唉。”

奶奶們聊著聊著又開始千篇一律的家長里短了，楚清瞳并不喜歡這些鄰里八卦，甚至還可以說有些討厭。

人都是很假的，雖然現如今她只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但是因為媽媽去世而間接的懂得了很多。

曾經她也非常非常喜歡身邊這些看起來非常熱情的奶奶們，有的時候還會坐在她們的懷里聽她們聊天講故事，可現如今這樣的場景已經再也不會出現了。

“沒媽的孩子就是沒媽的孩子，現在看到人一點禮貌都沒有了。”

“我還以為她爸爸媽媽有多恩愛呢，這不媽媽剛死了沒多久爸爸就又結婚了，說不定她媽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而氣死的。”

“可不是嘛，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道腦子里面到底怎么想的。”

“三天兩頭聽到他們家吵吵的，晚上都睡不著覺，你說會不會那個女人的小孩就是小瞳她爸爸親生的啊？”

類似的八卦還有很多很多，有好幾次楚清瞳都想沖出去大聲告訴這些人不許亂說，媽媽是生病死的，爸爸也非常非常的愛媽媽，可是，她一個小孩子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的。

“你好，請問是楚清瞳的爸爸嗎？”

“你好，你是？”

“我是楚清瞳的班主任，你今天下午方便的話到學校來一下。”

“好。”

這么多年里面楚清瞳的成績一直是家人的驕傲，不但從來沒有讓家里人操心過，很多時候就連參加她的家長會都成了一種榮耀，每次考試成績也都是名列前茅的，像今天這種在非正常時間點接到老師讓去學校的電話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上課注意力不集中，考試都走神，交卷的時候試卷上還有很多題目沒有答……老師一條一條的將楚清瞳近期的表現全部說了出來，而這些都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出現在自己女兒身上的。

可能是她媽媽剛剛去世，情緒還有些不穩定，我回家一定好好的教育教育。

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