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角“營地的木制大門在眾人面前緩緩打開，墨桐不禁瞇起眼睛。比起安全區的高墻電網，這個由廢舊車輛和木材圍成的防御工事顯得簡陋不堪，但營地內升起的炊煙和人來人往的景象卻透著一股生機。

“歡迎來到'希望角'。“祁紅向守門人出示了某種徽章，“告訴周老大，'自由之風'來了。“

墨桐牽著林小雨的手走在隊伍中間，警覺地觀察著四周。營地建在一個廢棄的農場基礎上，幾十頂帳篷和簡易木屋圍繞著中央廣場排列。人們穿著打滿補丁但整潔的衣服，孩子們在空地上追逐玩耍——這場景幾乎讓他錯覺病毒爆發只是一場噩夢。

“這里...很不一樣。“墨桐低聲對身旁的老張說。

老張呵呵一笑：“周老大有他自己的一套。不按安全區那套規矩來，但確實給了很多人一個家。“

廣場中央，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指揮著幾個人分發食物。他穿著褪色的軍裝外套，一頭灰白短發，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當看到祁紅時，他張開雙臂大步走來。

“祁隊長！半年不見了！“他的聲音洪亮得能讓廣場另一端的人都轉過頭來。

“周老大。“祁紅與他簡短擁抱，“路上耽擱了，北邊的'收割者'部落最近活動頻繁。“

周煥——顯然就是“周老大“——的目光掃過小隊成員，在看到墨桐時微微停頓：“新面孔？“

“墨桐，病毒學家。“祁紅簡短介紹，“還有林小雨。“

“科學家？“周煥挑眉，突然熱情地握住墨桐的手，“歡迎歡迎！我們這種小地方難得有你這樣的人才光臨。“

墨桐感到對方手掌粗糙有力，握得他指節生疼。“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含糊地回答，不太適應這種熱情。

周煥松開手，轉向祁紅：“你們來得正好，最近營地有不少病號。老劉那套草藥療法對付普通感冒還行，再嚴重的就...“他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祁紅點頭：“墨桐可以幫忙。我們也會休整幾天，補充補給。“

分配到的住處是一間舊谷倉改造的長屋，男女分開住兩邊。放好行李后，墨桐立刻被拉去所謂的“醫療站“——實際上只是個稍大的帳篷，里面擺著幾張臟兮兮的病床和簡陋的醫療用品。

“墨醫生，這是今天的病人名單。“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顯然是營地醫生老劉——遞給他一張皺巴巴的紙，“大部分是腹瀉和傷口感染，但最近有幾例奇怪的發熱...“

墨桐掃了一眼名單，立刻開始工作。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他診斷治療了二十多個病人，重新包扎感染的傷口，調配簡易抗生素，甚至用老劉的草藥改良了幾種藥方。

傍晚時分，他正在給一個發燒的孩子做冷敷，帳篷簾子被掀開，周煥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聽說你一下午就解決了老劉半個月搞不定的病例。“周煥環視著井然有序的醫療站，滿意地點頭，“看來我低估你了，墨博士。“

墨桐擦了擦額頭的汗：“只是基本醫療知識。如果有更好的設備...“

“設備會有辦法的。“周煥神秘地笑了笑，突然壓低聲音，“聽說你父母是李明遠教授研究組的？“

墨桐的手停在半空，心跳驟然加速：“你...怎么知道？“

周煥的左眼——那道疤痕下的眼睛是渾濁的灰白色——微微瞇起：“病毒爆發前，我在特種情報部門工作。李明遠團隊的所有人員都在我們...觀察名單上。“

帳篷里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墨桐能聽到自己太陽穴砰砰的跳動聲。他的父母從未提過被監視的事。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他謹慎地問。

周煥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取出一支自制卷煙點燃：“因為時間不多了，墨博士。你以為病毒是自然產生的？“他吐出一口煙圈，“你父母的研究可能掌握著關鍵。“

“他們研究的是普通呼吸道病毒！“墨桐壓低聲音反駁，“跟這種能讓死人活動的怪物毫無關系！“

“是嗎？“周煥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為什么所有原始樣本都在第一批疫情爆發點附近的研究所？為什么所有相關研究人員要么死亡要么失蹤？“

墨桐感到一陣眩暈。這些問題他也問過自己無數次，但從未有答案。

“如果你知道什么，請直接告訴我。“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周煥卻搖了搖頭：“我知道的只是碎片。但你...你有機會拼出全貌。“他遞過一張紙條，“保管好這個。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去找上面的地址。“

墨桐剛接過紙條，帳篷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小雨沖了進來，小臉通紅：“墨醫生！祁姐姐暈倒了！“

墨桐立刻起身往外跑，周煥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記住，墨博士，別輕易相信任何人...“

祁紅被安置在長屋的女寢區，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冷汗。杜巖守在旁邊，看到墨桐時表情復雜。

“她突然就倒下了，“杜巖粗聲說，“就在分配任務的時候。“

墨桐迅速檢查祁紅的狀況：高燒、脈搏微弱、左臂傷口周圍呈現異常的青色網狀紋路。他小心地掀起她的袖子，發現原先的傷口已經惡化，周圍皮膚下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所有人都出去。“他命令道，“我需要單獨處理。“

杜巖紋絲不動：“她是我隊長，我有權——“

“如果你想她死，就繼續站著礙事！“墨桐罕見地提高了聲音。

老張適時地拉住杜巖：“讓他做他的工作，副隊。“

等人都離開后，墨桐迅速從自己的應急包取出最后兩支抑制劑和簡陋的手術工具。祁紅的狀況比他想象的更糟——病毒似乎在她的血液中形成了某種共生關系，但此刻正在失控。

“堅持住，祁紅。“他低聲說，一邊注射抑制劑一邊清理傷口，“你還不能放棄...“

兩小時后，墨桐疲憊地走出長屋。杜巖立刻迎上來，眼中的擔憂掩蓋不住：“怎么樣？“

“暫時穩定了。“墨桐揉著酸痛的后頸，“但她需要真正的醫院和藥物，不是這種簡陋的條件。“

“什么藥物？我們去搞。“杜巖急切地問。

墨桐列出幾種強效抗生素和抗病毒劑，杜巖的臉色越來越沉：“這些只有大型安全區才有...“

“我知道一個地方。“老張突然說，“北邊二十公里的廢棄醫院。淪陷前是軍方指定的隔離點，可能有庫存。“

“太危險了，“小隊另一名成員阿杰反對，“那里是感染重災區。“

杜巖已經拿起武器：“我去。“

“我們一起去。“墨桐堅定地說，“但需要等到明天早上。今晚我需要監測祁紅的狀況。“

夜幕降臨，營地逐漸安靜下來。墨桐坐在祁紅床邊，不時檢查她的生命體征。林小雨蜷縮在角落的毯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抱著老張給她做的小木偶。

“你...應該休息。“祁紅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墨桐趕緊俯身：“別說話，保存體力。“

祁紅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格外深邃：“我聽到了...你們要去醫院。“

“我們會找到需要的藥物。“墨桐安慰她。

“不...太危險了...“祁紅試圖起身，卻因疼痛皺眉，“周煥...不能信任...“

墨桐想起那張紙條，現在還藏在他的鞋底：“為什么這么說？“

祁紅的呼吸變得急促：“他...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杜巖知道一些...“話未說完，她又陷入昏睡。

墨桐正思索著這番含糊警告的含義，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爆炸的悶響，緊接著是刺耳的警報聲。

“襲擊！所有人戒備！“營地某處有人大喊。

墨桐迅速抓起祁紅的手槍——她堅持讓他帶著防身——沖向門口。外面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營地西側的圍墻被炸開一個大洞，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影正從缺口涌入。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戴著防毒面具，手持自動武器——絕對不是感染者。

“是'收割者'！“一個營地守衛邊跑邊喊，“他們來搶物資了！“

槍聲四起，營地瞬間陷入混亂。墨桐退回屋內，迅速思考對策。祁紅無法移動，林小雨在這里，而小隊其他成員可能分散在營地各處。

“墨醫生！“老張突然從后門沖進來，臉上有血跡但不是他的，“我們得撤！周老大說這是有預謀的襲擊，他們知道我們在這里！“

“祁紅不能移動，還有孩子——“

“阿杰和杜巖已經去準備車輛了。“老張一把抱起熟睡的林小雨，“你背隊長，我們走后門！“

墨桐沒有時間猶豫。他用毯子做成簡易擔架，小心地將祁紅固定在自己背上。老張在前面開路，三人穿過混亂的營地向后門移動。

一道黑影突然從側面撲來，老張敏捷地將林小雨護在身后，同時開槍擊倒了襲擊者。墨桐認出那是一個“收割者“——面具被打掉后露出一張年輕卻猙獰的臉，脖子上有一個奇怪的三角形紋身。

后門處，杜巖和阿杰已經發動了一輛改裝吉普。墨桐和老張將祁紅和林小雨安置在后座，自己跳上車斗。吉普咆哮著沖入夜色，身后是燃燒的希望角營地和持續不斷的槍聲。

“周煥呢？“墨桐在風聲中大喊。

杜巖的回復被一陣爆炸聲淹沒。墨桐回頭望去，只見營地中央升起一團火球，黑煙直沖夜空。無論周煥有什么秘密，現在可能都隨著那場爆炸灰飛煙滅了。

吉普在崎嶇的道路上顛簸前行。林小雨醒了，害怕地蜷縮在祁紅身邊。墨桐檢查了一下祁紅的狀況——還算穩定，但急需專業醫療。

“我們去哪？“他問杜巖。

“最近的藏身處。“杜巖簡短回答，“然后...我們得談談。“

墨桐摸到鞋底那張紙條，周煥的警告在耳邊回響：“別輕易相信任何人...“

而此刻，他背上的祁紅呼吸微弱，身邊的林小雨瑟瑟發抖，面前是充滿敵意的杜巖和未知的前路。墨桐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危險可能不是來自外面的感染者或掠奪者，而是來自本該并肩作戰的同伴之間。

吉普車在黑暗中疾馳，將燃燒的希望角拋在身后。墨桐不知道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么，但有一點他很確定——從今晚起，一切都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