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前的最后一周，校園里的梧桐樹掛滿了冰凌。我站在宿舍窗前，看著玻璃上凝結的霜花，手指無意識地在上面勾勒著星星的形狀。手機屏幕亮起，是喬昔發來的消息：“最后一門考完了！明天就能回家啦！[圖片]”

照片里她站在濱海大學的校門口，圍著那條我送的紅圍巾，鼻尖凍得通紅卻笑得燦爛。背景里拖著行李箱的學生們行色匆匆，寒假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去車站接你。”我回復道，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二十天的等待終于要結束了。

“不用啦，爸爸會來接我。”喬昔很快回道，緊接著又發來一條，“不過...后天有空嗎？我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這個神神秘秘的邀請讓我好奇起來：“什么地方？”

“秘密~”她發了個眨眼的表情，“穿暖和點，我們要去戶外。”

張明推門進來時，我還在猜測喬昔的“秘密計劃”。他抖落身上的雪花，把一疊紙扔到我床上：“文學社寒假特刊的校對稿，社長說讓你最后把關。”

我隨手翻看稿件，心思卻飄到了明天。這是上大學后第一次和喬昔在家鄉重逢，感覺既熟悉又陌生。視頻通話終究比不上真實的擁抱，三百公里的距離讓每次見面都彌足珍貴。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了喬昔的短信：“到家啦！你的禮物我放在書桌抽屜里，現在不許看！”

我笑著搖頭，她還是這么喜歡制造驚喜。推開書桌抽屜，一個精心包裝的小盒子安靜地躺在那里，上面貼著一張便簽：“生日&圣誕&新年快樂！PS：見面時一起打開。”

這個“三合一”禮物讓我忍俊不禁。喬昔總是這樣，把所有的節日祝福都堆砌成最濃烈的情感。我小心地放回禮物，轉而拿出給她準備的圣誕賀卡——一張手工制作的立體卡片，打開會彈出一個小鋼琴和五線譜的造型。

下雪天的公交開得很慢，到達約定地點時，喬昔已經在那里等候。她站在老圖書館的臺階上，穿著白色羽絨服和紅色雪地靴，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陽。看到我走來，她立刻飛奔而下，差點在雪地上滑倒。

“小心！”我連忙上前扶住她。

喬昔順勢撲進我懷里，冰涼的臉頰貼在我脖子上：“想死你了！”

這個擁抱緊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但我舍不得松開。她身上帶著淡淡的柑橘香氣，發絲間還有雪花融化的水珠。三個月的分離，二十天的等待，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所以，神秘目的地是哪里？”我幫她拂去頭發上的雪花。

喬昔神秘地眨眨眼：“跟我來！”

她拉著我的手穿過熟悉的街道，雪花在我們周圍飛舞。路過高中時常去的奶茶店時，老板娘從窗口探出頭：“喲，小兩口回來啦！還是芋圓奶茶？”

“老樣子！”喬昔笑嘻嘻地接過奶茶，“阿姨，我們走啦！”

捧著熱乎乎的奶茶，我們繼續在雪中前行。喬昔的手在我掌心里溫暖而真實，不再是視頻通話里那個隔著屏幕的影像。她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期末考試到合唱團趣事，仿佛要把這一個月積攢的話都倒出來。

“到了！”喬昔突然停下腳步。

我抬頭一看，是市郊的森林公園。冬日里游人稀少，積雪覆蓋的小徑蜿蜒向樹林深處。入口處的牌子上寫著“冬季星空觀測點”。

“天文臺？”我驚訝地看著她。

“嗯！”喬昔興奮地點頭，“我查過了，今晚有雙子座流星雨，這里是最佳觀測點！“她從背包里掏出兩張門票，“我提前一周就訂好了，還借了帳篷和睡袋。”

這個計劃太出乎意料了。我印象中的喬昔是那個怕冷、愛熱鬧的女孩，很難想象她會策劃一場冬夜露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皺了皺鼻子：“干嘛這么驚訝？我可是做了充分準備的！”

確實，她的背包鼓鼓囊囊，看起來裝滿了裝備。我接過背包掂了掂，沉甸甸的：“你把整個家都搬來了？”

“保暖毯、熱水袋、暖寶寶、巧克力...”喬昔如數家珍，“還有你送我的圍巾和手套！”

天文臺的工作人員幫我們在指定區域搭好帳篷，叮囑了注意事項。下午四點，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我們并排坐在帳篷口，分享著喬昔帶來的三明治。

“其實，”喬昔突然開口，“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嗯？”

“下學期，濱海大學和你們學校有個交換項目。”她的眼睛在暮色中閃閃發亮，“音樂治療系可以和文學院互換學生一學期！”

我猛地坐直身體：“你是說...”

“我申請了！”喬昔歡呼一聲，“如果通過的話，明年三月我就能去你們學校交換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我一時語塞。三個月？整整一個學期？喬昔要在北方文理學院學習生活三個月？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可以一起上課，一起去圖書館，周末可以...

“喂！”喬昔在我眼前揮揮手，“高興傻啦？”

我一把抱住她，在雪地里轉了個圈：“太棒了！你怎么不早說！”

“想給你個驚喜嘛。”喬昔紅著臉整理被我弄亂的圍巾，“不過還不確定能不能通過，要等下學期初才公布結果。”

“一定會通過的。”我信心滿滿，“你的成績那么好。”

夜幕完全降臨，公園里的燈光漸次亮起。工作人員開始架設天文望遠鏡，游客們三三兩兩聚集在觀測點。喬昔拉著我擠到前排，興奮地指著天空：“看！那是獵戶座！”

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晰，繁星如鉆石般鑲嵌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工作人員調整好望遠鏡，示意我們輪流觀看。當我的眼睛對準目鏡時，一顆流星恰巧劃過視野，拖著長長的尾巴消失在宇宙深處。

“許愿了嗎？”喬昔急切地問。

我點點頭，其實我的愿望很簡單——希望喬昔的交換申請順利通過。但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我只是握緊她的手，感受著彼此手套交織的溫度。

隨著夜色漸深，氣溫驟降。即使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寒氣還是從腳底往上竄。喬昔開始不自覺地跺腳，鼻尖紅得像顆小草莓。

“冷嗎？”我握住她冰涼的手。

“有一點。”她老實承認，隨即又興奮地指向天空，“但值得！看，又一顆流星！”

到晚上十點，喬昔已經在我懷里縮成一團。雖然嘴上說著不冷，但她的牙齒已經開始打顫。我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果斷決定：“回帳篷吧，我們可以從窗口看。”

帳篷里比外面暖和多了。我們鉆進睡袋，靠著充氣墊仰望透明頂窗外的星空。喬昔像只小貓一樣蜷在我身邊，把冰涼的手腳往我身上貼。

“暖和點了嗎？”我幫她掖好睡袋邊緣。

“嗯。”喬昔滿足地嘆了口氣，“這樣看星星更舒服。”

帳篷外，其他觀星者的談笑聲漸漸遠去，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們兩人。一顆特別亮的流星劃過天際，喬昔突然轉身面對我：“邱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看流星嗎？”

“在海邊。”我回憶道，“你當時許了什么愿？”

喬昔神秘地笑了：“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她頓了頓，“但我可以告訴你，那個愿望已經實現了。”

我正想追問，她又指向窗外：“快看！流星雨開始了！”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們目睹了數十顆流星劃過夜空。每一顆出現，喬昔都會輕聲驚呼，然后閉上眼睛許愿。看著她虔誠的側臉，我突然明白，無論她的愿望是什么，我的愿望永遠都是——讓這一刻成為永恒。

凌晨一點，流星雨漸歇，喬昔已經在我肩頭昏昏欲睡。我輕輕搖醒她：“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著，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起來，“等等！禮物還沒交換呢！”

她從睡袋深處掏出那個小盒子，我也拿出準備好的賀卡。在帳篷里微弱的小夜燈下，我們同時拆開對方的禮物。

喬昔送我的是一支限量版鋼筆，筆身上刻著小小的星星圖案，還有我們的名字縮寫。“寫作的人要有好筆，”她認真地說，“希望它能幫你寫出更多好故事。”

而我送的立體賀卡展開時，小鋼琴會自動彈奏《You Are My Sunshine》的旋律。喬昔驚喜地瞪大眼睛，反復開合卡片聽那段簡單的音樂。

“我找了好幾家店才找到這種音樂機關，”我解釋道，“記得嗎？這是我們第一次合唱的歌。”

喬昔的眼眶突然紅了。她撲進我懷里，卡片夾在我們之間，繼續播放著那段熟悉的旋律。“我愛你。”她在我耳邊輕聲說，聲音有些哽咽。

這是我第一次聽她如此直白地表白。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我收緊手臂，讓這個擁抱傳遞所有無法言說的情感。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帳篷頂窗灑進來。喬昔還蜷在睡袋里熟睡，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我輕手輕腳地起身，不想吵醒她，卻被帳篷外的景象震撼了——昨夜的新雪覆蓋了整個公園，樹木銀裝素裹，在朝陽下閃閃發光。

“好美...”喬昔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鉆出睡袋，靠在我肩上一起欣賞這冰雪世界，“像童話一樣。”

收拾帳篷時，我們發現昨夜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已經被新雪覆蓋，不留一絲痕跡。但有些東西是風雪無法抹去的——比如喬昔凍紅的鼻尖上滿足的笑容，比如我們相握時掌心的溫度，比如那支刻著星星的鋼筆和會唱歌的賀卡。

回程的公交上，喬昔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她的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新消息。她迷迷糊糊地遞給我：“幫我看看...”

消息來自濱海大學教務處，標題赫然寫著《關于2023年春季學期交換生錄取通知》。我瞬間清醒，顫抖著點開郵件——

“親愛的喬昔同學：恭喜你被錄取為北方文理學院2023年春季學期交換生...”

“喬昔！”我激動地搖晃她的肩膀，“你被錄取了！”

“什么？”她睡意全無，一把搶過手機，“真的？！”

我們倆在公交后排又叫又跳，引來其他乘客的側目。但誰在乎呢？喬昔要來我們學校交換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們體驗所有普通校園情侶的日常——一起吃食堂，一起去圖書館，周末看電影...

下車后，喬昔迫不及待地給她爸爸打了電話。掛斷后，她興奮地抱住我：“爸爸說可以！他還說要請我們吃飯慶祝！”

“什么時候開始準備行李？”我已經開始盤算要帶她去哪些地方，“我們學校圖書館有個超棒的影音室，還有...”

喬昔突然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別急，還有兩個月呢。”她狡黠地眨眨眼，“現在，我們先享受寒假，好嗎？”

我點點頭，握住她的手。是啊，未來的日子還長，而現在，我們終于可以像普通情侶一樣，在熟悉的城市里散步、約會、制造回憶。這個認知讓我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最寒冷的季節里，我們找到了彼此這個溫暖的港灣。

路過一家甜品店時，喬昔突然拽住我：“等等！草莓蛋糕！”

櫥窗里陳列的正是她最愛的草莓奶油蛋糕。我們買了一塊，坐在靠窗的位置分享。喬昔用叉子戳著草莓，突然說：“其實我昨晚許了個愿。”

“嗯？”

“希望我們的愛情...”她舔掉叉子上的奶油，“能像星星一樣永恒。”

窗外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勾勒出她清晰的輪廓。我伸手拂去她嘴角的奶油，輕聲回應：“星辰為證。”

這個冬天，因為有了喬昔，連最寒冷的日子都變得溫暖起來。而我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分離與重逢，我們都會像兩顆相鄰的星星，在浩瀚宇宙中彼此守望，彼此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