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星辰之論
書名: 囚生紀作者名: 蘇氏寧暄本章字數: 2668字更新時間: 2021-05-09 22:00:00
清晨,又一次引氣入體失敗的任平安略微有些煩躁。
他停止打坐,起身出了院子,走到小院一側眺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赫連山。一身白色長衫隨風而動,風大時其亂舞如波濤,風小時飄飛如柳葉,倒也和任平安的心境相合。
之前那么多次的失敗都沒能動搖他的心境,在知道“星辰”的存在之后,他卻變得有些焦慮。他也有類似于靈武帝的預感,人妖兩族的決戰恐怕不會太遠了。在這樣的預感下,平日里司空見慣的失敗也被放大了挫敗感。
縱使他明白,個人的實力在種族的生死之戰里算不得什么。并且他這些年在學府所做的努力也是針對整個人族,而不是說為了某一個強者。道理他比誰都清楚,可無法掌握命運的不甘使他感到了苦澀。
“你有些急了?!?
趙光明的聲音自任平安身后傳來。后者一如學府闖山當日,臉色也恢復如常。他走到任平安身邊與后者并排,道:“昨日七郎已經同我講過了。他著重說了你聽到‘星辰永存’后的反應。他很費解。我也很好奇,這句話到底代表了什么,讓你如此篤定人族里存在和‘星辰’有關的組織?!?
任平安轉過身子向趙光明行了一禮。當抬起頭看向趙光明時,他澄澈的眸子帶著幾分不可及的追憶,道:“您從來沒有好奇過嗎?為何白日里世間光芒萬丈,入夜之后世界卻被虛無的黑暗籠罩?”
“世間萬物相生相對,有光自然有暗。白日光明,夜晚黑暗,這不是世間正理嗎?”
任平安沉默了片刻。趙光明的回答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當初他和家里人提起這件事時,他們的反應和趙光明如出一轍。這并不能怪他們,只能說以往成千上萬年的遺忘讓現世的人缺失了對這方世間的認知。由信息差產生的代溝是難以用言語填平的。
又一次認識到這點的任平安只能舉幾個例子:“我聽聞您年少時便喜愛讀書,涉獵紛繁,想來必是看過道家典籍的?!?
“‘星辰’,你是想說道家神話里的星君?”
“是,若星君果真存在,那么星辰便是他們的居所。星辰存在于天外之地,日夜永存,卻只能于暗夜里顯現于世。故此,在千萬年以前,世間應是晝夜都有光輝。白日光芒熾烈,暗夜光輝清幽。只是在某一個時刻,星辰突然消失,人間再無星輝。”
“那‘星辰’忽然現世到底意味著什么?”
任平安沒有回答趙光明的問題,反而問他:“您還記得家父說過的古老存在嗎?”
趙光明恍然大悟:“按你所說,人族對于‘星辰’的記載出了斷層。但這些古老的存在對‘星辰’肯定不陌生。也就是說,這‘星辰’是妖族的手筆。”
“是。赫連一脈是大風境內妖族圣地,這里很可能就有一尊妖族的古老存在,甚至可能不止一尊。其余險地乃至于大風之外的妖族古老存在還不知凡幾。人族,內憂外患兩不休啊……”
趙光明神色復雜地看著任平安,心下微微嘆氣。他一直都知道任平安心懷天下,時刻擔憂人族的安危。從籌建學府到現在,任平安在這其中投入的心力太多了。他似乎天生就帶有一種悲天憫人的神圣感,自幼時就為人族安危而奔波。有時候趙光明甚至覺得這孩子是當世圣人,就連他自己都需要仰望對方。
任平安要是知道趙光明的想法可能會頗感汗顏。他那哪是什么悲天憫人,單純只是為了自保而已。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即使在一個弱小的身軀里,他依然會保持著成年人的思維習慣。任平安就是這樣,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保證他的生存環境不受侵犯罷了。
聊天在“內憂外患”之后就已經宣告終結。兩個人各自陷入各自的沉思里去,都沒有注意到,換上一身學府統一發放的青衣的夏寧玉偷摸摸跑了上來。
夏寧玉昨日醉酒之后被學府內的女學子拉回了學子居住區。一向人來瘋的豫章公主借著酒勁纏著眾位女學子聊了很多有關學府小先生的逸聞趣事。
比如,小先生獨居山頂,一般人未經允許不可上山打擾。又比如每逢小先生授課之時,無論男女學子都會爭著搶著去聽。男學子自然是出于尊敬崇拜,女學子卻大多是仰慕小先生的絕世仙姿。每每授課完畢之后,小先生總是會收到無數女紅荷包之類的東西。也有人說,正是因為學子們太過熱情,小先生這才搬到山頂去住。
聽到這些八卦的夏寧玉一邊為平安哥哥的獨居一事叫好,一邊為學府女子的瘋狂舉動而吃味。平安哥哥是我的平安哥哥,怎容得你們這些浪蹄子染指。
是以,她今日早早便起來整理好了儀容,換上學府的青衣。為防走錯,她拉上了她昨晚結識的好姐妹,元七七。之所以能和元七七這個看上去氣息高冷,實際卻有些呆的人成為朋友,主要是因為兩人談得來。絕不是因為她和平安哥哥有過親身接觸,是重點需要盯防的對象。絕對不是這樣!
夏寧玉還在偷偷摸摸往站在山頂發呆的兩人身后走去,元七七突然行禮開口道:“學生元七七,見過大先生,見過小先生。”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沉思,兩人下意識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卻正撞上鬼鬼祟祟的夏寧玉。
場面一時頗為尷尬……
“咳咳”,身為長輩趙光明義不容辭,主動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局面道:“小玉兒,許久不見,還認得我嗎?”
夏寧玉臉頰微紅:“自是認得。最疼我的趙爺爺玉兒自然不會忘的。”
任平安則是輕笑一聲,看向那個“后知后覺”姑娘。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會兒元七七又陷入后知后覺的懊惱中去。為了緩解她的懊惱,任平安對著趙光明道:“府主,這位就是天資縱橫的元七七了”
趙光明笑道:“哈哈,平安,這你就不知道了。對于七七,我可是比你要熟悉啊?!?
任平安也笑了:“看來您已經收她做弟子了?!闭f著他看了眼夏寧玉,道:“那玉兒就跟著我修行一段時日吧?!?
夏寧玉臉上綻開甜美的笑容,甜甜地柔聲道:“全聽平安哥哥吩咐?!?
元七七也從懊惱中恢復過來,又朝著趙光明行了一個弟子禮。后者揮揮手,一股憑空產生的力又將她扶了起來,又說道:“既入我門下,這虛禮便不需行了?!?
寒暄這才算結束,任平安問道:“你們這么早跑上來可是有什么事?晨間的早課去過了嗎?”
夏寧玉搶先元七七一步回答道:“平安哥哥,我在京都時就曾聽聞寒山集市晨間是何等熱鬧,早就想著去瞧一瞧了?!?
任平安寵溺地看了她一眼,道:“罷了,今日我便再帶你去一趟。以后要是再有這種事,我可不能時時陪著你胡鬧?!闭f完,他看向元七七道:“你也來吧。”
元七七看向趙光明,眼里流露出一絲期許。自入府以來,新一代學子每日清晨需要上早課。早課的內容是各種典籍文獻,包括道、佛、儒但又不限于這三者的眾多典籍。每旬一查,不合格者需要去敲晨晚鐘。
是以除了本來就住在寒山集市的學子或者提早前來的學子,其余學子還沒時間好好逛一下寒山集市。不巧,元七七就是開府當日才匆匆趕來參加學府大考的學子之一。
趙光明看著眼前的三個孩子,露出了老父親般的笑容,道:“去吧,今日就當作給你們旬休了。”
說完這句話,趙光明當先下了山。
任平安則先向兩人道一聲歉,然后回到茅屋里,他從墻上掛的一盒黑色錦囊里掏出一個薄薄的蠶絲面具,輕輕覆蓋在臉上,又換上學府學子服,這才領著兩人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