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鑒正在趕路，突然聞到一股焦臭和魚腥味，他提高警惕，緩緩走近。

轉過林子，他看到一個三十歲許的男子，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大路中央，閉目假寐，膝上放著包裹，左臂斜靠著一把長刀。刀身斜斜插入泥土。男子周圍，遍布焦黑破碎的妖鬼尸體。杜少鑒認出這些是禁婆，在水中極為難纏，上岸之后可搏虎豹，等閑修行者難以應付。

水中的怪物，又堵在這里，應是那柳河太守的指使來圍殺我。這人實力強橫，能滅盡這么多禁婆，只是不知是何門派。杜少鑒略一思量，雙手抱拳行禮：

“在下杜家杜少鑒，與此地妖鬼有些仇怨。它們準備在此埋伏我，不想盡數被大俠斬殺。杜少鑒在此謝過大俠相助。”

段木徐徐睜開眼，眼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俊秀年輕人，稱得上奶油小生幾個字。他一身白衣翩翩，又無兵刃包裹，與其說是一個準備誅魔的修行者，不如說是一個正在踏青的富家公子。

段木站起身，略一行禮，說道：“柳河太守。”

杜少鑒身體僵了僵。

段木笑了笑說道：“我只是路過此地，但除魔衛道，人人有責。這幾只禁婆嘴巴不嚴，我已經大概知道了它們的目的。這柳河太守想來也做過幾件喪心病狂之事，不然也不會惹上杜公子。”

杜少鑒道：“確實如此。這柳河太守雖當下道貌岸然，一副正神模樣，但早年為筑神壇，趁著流民叛亂，血祭了一村數百口。在下因緣際會了解此事，就下定決心要手誅此獠。不想被它養的人族敗類發現，一路飽受襲擾。”

“既然如此，杜公子可愿我插一手，共誅此獠？”

“固所愿爾。”

兩人一路行走，不久就來到柳河郊。

此時已臨近傍晚，又兼烏云匯聚，天色青黑，江邊諸景都失了一分顏色。

柳河附近江風獵獵，河面陣陣波瀾涌動。段木盯著流水，而杜少鑒早已忙開了。

杜少鑒不顧江泥污濁，跪坐在地，又用手攏過泥沙，在身前聚成一座小小的泥堆。接著一掌下去，把頂端壓平，又插了三根筆直的野草桿上去。

這泥堆看上去如同三歲稚童隨手堆的“將軍城”，但杜少鑒神色極為莊重。

他坐直，雙手舉起至肩，緩慢而又鄭重地跪拜下去，以頭及地，如此三番。這矮小的泥堆在段木感知中突然多了幾分玄妙神圣的意味，泥堆上草桿自燃，煙氣如絲如縷，編成一束，投入河中。

這是在祭祀，還是在釣魚？段木著實開了眼界。

杜少鑒緩緩站起，瞧見段木驚奇的神色，他解釋道：“這是在下家傳的請神術。神仙高遠，千年來早不可見，此法無用，但釣釣妖鬼還是可以的。”

他清理下額上泥土，繼續說道：“我聽聞近來柳河太守練寶，手下多是龜縮在河底不出。水中作戰我們劣勢太大，不如把它們請上來享用我等供奉的血食。”

“請它們嘗嘗自己血的味道。”

段木聞言自是一笑，拔刀面對河水，一番警戒。

不多時，河水劇烈波動，有什么東西要被“請”上來了。

一道白色水柱沖天而起，大股腥味彌漫開來。

段木上前一步，狠狠劈在水柱上，一剎間水柱斷成兩截，蛇頭連著一截丈許蛇身落到岸邊，仔細看，蛇嘴一角還冒著青色的煙霧。水柱中另一截蛇身痛苦地扭動幾下，落回河中，水面上翻起大片粉紅的沫子。遠方的河面上大片陰影匯集。

看到這么多妖鬼聚集，段木想法很簡單，先劈一刀！

幾道刀氣劈下去，陰影潰散，大批妖中水產沖出，有魚有蝦有螃蟹，各個惡形惡狀，它們的目標卻不是段木，而是他旁邊那個小巧的泥祭壇。

杜少鑒笑吟吟地從泥祭壇旁踱出，攔在水產精前面。接著他張口一吐，一道寸許金光被他吐出，后發先至，在妖怪群中穿進穿出，當先的幾只魚怪立即咳血倒下，顯露出后腦勺棗兒大的血窟窿。

段木又在一旁揮刀相助，不多時這一波上岸水產全倒在泥祭壇前幾尺處。寸許金光停滯在半空，段木這才注意到它的本體是一柄半透明的金色小劍，樣式古樸。

什么元神劍胎？王長生，劍來……段木在心里無聊地編排著。

這時，他手中的刀驟然升溫，把他發散的思維收了回來。他想也不想，側身一滾。一團白影貼身擦過。

原先他所站立的地方被炸出一個大洞，又有冰寒之氣彌散開來。

河面上浮現一個斗大的蛇頭，蛇頭上幽冷無情的眸子不住地在岸上兩人間掃視。一擊不中，它反潛了回去，在河面下游擺不定。

段木微怒，連劈幾刀，都被它輕松躲過，只激起水花陣陣。

杜少鑒輕笑道：“我的香火可不是那么好吞的。端木兄，為我護法。”

他退后幾步，閉目念念有詞。水下的蛇影立刻錯亂不少。蛇身亂扭，一連挨了段木好幾刀。

終于，那蛇似是不堪忍受，潛入河中深處，借力彈起，化作一道白色的攻城錘直往杜少鑒撞過來。

等的就是你！段木迎上去，運氣丹田，心中默念“心持正念，一斬星辰流。”以斬馬之勢將刀鋒高舉過頭頂，大力劈下！

兩道白練從刀鋒過處分開。那大蛇落下立斃。已經側滾到一邊的杜少鑒吃驚的看著眼前一幕，反倒被蛇尸絆了一跤。

此舉也消耗了段木一半丹田之氣。但效果顯著，這一只悍妖就這么被劈殺，讓他賺了七功德，連帶之前的水產和禁婆，這一天他已經攢了快三十功德了，遠超之前殺李子村長那一筆。

果然還是清小怪劃算。段木一邊想著，一邊對這個功德獲取體系產生疑惑。

兩人休息了一會，又釣了幾波魚蝦，只是再無那大蛇般強橫的悍妖。兩人聯手之下所有的妖鬼都被輕松解決。

“差不多清完了。”段木停止調息，目中帶有一絲果決。“杜公子，請正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