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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截蜀斷危(四)

  • 衍星跡
  • 燈洺
  • 4018字
  • 2025-06-30 22:28:18

在巖壁間穿行了兩里地,趙水望見了付錚的身影。她身上的銀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手中一鞭一劍時起時落,賊軍無法近身。但一圈賊人將她密密實實地圍了起來,讓她一時難以脫身。

“趙水!”付錚喊道,“丁一帶隊往東側(cè)峽道去了!”

“好。”趙水回應道,立即往付錚指示的方向奔去。二十名精銳聞聲,立即緊隨其后。

烈日炙烤著峽谷岔口,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塵土混合的焦灼氣味。丁一的騎兵剛剛沖散了此處的守軍,馬蹄踏過倒伏的尸體,濺起黏稠的血泥。現(xiàn)在他們紛紛棄馬,像一群山猴般躥上陡峭的巖壁,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

趙水帶隊追上的時候,攀崖的賊軍已經(jīng)接近崖頂,粗粗估計,約剩三十來人。動作最快、爬得最高的,便是丁一——他比印象中更瘦更黑了些,身上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包裹著一層說不清的污濁感。

“上!”趙水舉起手臂,長鏈在頭頂畫了個大圈,將他拉入空中。他踏過馬背,很快抓住了崖邊騰草,飛身向上。

二十名部下聽令快步跟上,向馬群的空隙里鉆入。

快速上攀的丁一突然停住動作,從腰間掏出倆黑球,用手指夾住,轉(zhuǎn)身將它們往下面的馬群拋去。

“小心!”趙水喊道,單手抓壁甩出隕鏈阻擋。

黑球和鏈條相撞,登時炸開,隨著“嘭嘭”兩聲巨響。黑煙在半空中彌漫。

崖底下的無主的戰(zhàn)馬頓時受到驚嚇,驚惶亂竄,嘶鳴著沖撞阻攔,揚起一片嗆人的煙塵。二十名步兵陷在亂馬陣中,被沖撞踐踏,骨裂之聲混著慘嚎。趙水心內(nèi)大驚,低頭去看,只見一匹黑鬃馬直立而起,碗口大的蹄子重重踏下,撞在一人的胸口上;而另一人剛踉蹌爬起,又被斜刺里沖來的馬頭當胸撞飛,陷入壁石的縫隙里。

“往四周躲避!”趙水喊道,抬頭去看離他不到十丈之遠的丁一,一咬牙,還是松了手下落。

強大的氣流伴隨著他的落地而從空中往下壓,在馬身周圍形成一個個小旋風,將它們的行動束縛住。部眾們趁機拖著、扶著傷兵,從縫隙中往最近的巖壁邊靠去,各自抱身躲避。

氣流呼嘯間,趙水看到有人仰頭瞪大了眼睛,向他叫喊。

來不及抬頭,一塊黑球就在他背后炸開,沖力如石塊從天而降,將他從半空中拍向地面。

趙水雙手扶地,口中啐出一口血沫。“可惡。”他暗道,握緊拳頭側(cè)過臉,目光如刀般盯住巖壁上那道敏捷的身影。未待部下起身,趙水便一掌拍向地面,再次從馬群中躍起。

“休想逃!”他踩著亂石借力,身形如鷂子般騰空,直撲丁一后心。

崖頂?shù)亩∫徊]有快速逃跑,他的眼睛狹長如刀,瞳仁泛著冷幽幽的光,看著趙水快速逼近。

在趙水一只腳即將觸到他的腳踝時,他突然拽過身旁一名心腹,猛地朝趙水推去!那叛賊猝不及防,驚叫著墜落,正撞向趙水。趙水半空中無處借力,只能擰身旋踢,將那人踹開,自己則借反沖力抓住巖縫,穩(wěn)住身形。

可再抬頭時,丁一已翻上巖頂,身影一閃,便消失了。

“不好!”

趙水咬牙快速攀上崖頂,環(huán)視四周屏息靜聽。可入耳間,只余枝葉沙沙作響,再無丁一半點聲息。他瞇起眼,目光掃過四周——左側(cè)是通往山下的密林,枝椏交錯像鬼爪一般;右側(cè)的亂石疊嶂,巖縫里黑黢黢的似能藏人;前方雜草參差,草葉還在微微晃動。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雜草叢中,踩出一條鞋印來,卻只惹得幾只山雀驚飛。再去石堆后面瞧,沒有,老樹洞里也沒有,連丁一身上沾染的半點血腥味都被山風吹散了。

趙水的腮幫子繃出兩道棱,突然揮拳砸向身旁的松樹,震落滿地松針。

“可惡。”他的指節(jié)發(fā)白,恨恨道。

沒想到這丁一如此狡猾狠毒,一堆馬騎就算了,竟還拿手下親兵的性命鋪自己的生路。不過這一路逃竄的路線,他顯然對此地十分熟悉,此時沒了蹤影,峭壁之上、天塹崎嶇,只怕再難以尋找了。

趙水擦去嘴邊的血漬,仰頭看向被白云擋住日光的天空,長舒一口氣,算是接受了這結(jié)果。

這場伏擊雖然身在其中之人感到過程煎熬,但用的時間其實很短。很快,峽道中的喊殺聲逐漸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抵抗。

“贏了……”

“我們勝了!勝了!”

慶賀聲在峽道中此起彼伏,趙水從崖上飛落時,還沮喪著,卻被部眾們從底下接住,將他往空中拋起來。

“星城最大的叛軍,被我們擋住了!”一個年輕的士兵說道,以為只能在礦場當駐兵的他第一次出征便是大勝,喜不自勝。

“就是,三千對兩萬,解決得如此之快,想都不敢想。”

“這都多虧了咱們倆少宰的預判和計謀,真讓人心悅誠服啊!”

“……”

趙水被他們拉扯地胸口發(fā)痛,咳嗽起來。

“停下!”趙水抬手制止,吩咐道,“來六人,檢查傷者帶回去醫(yī)治。剩下的,隨我去清理殘黨。”

周圍的部眾見狀立馬挺直身子,點頭應道:“是!”

星城的旗幟在山風中獵獵作響。趙水帶領(lǐng)隊伍四處搜捕殘存的賊兵,他們大多數(shù)都沒不熟悉這里,逃著逃著自己就潰散了,因此也沒多抵抗,紛紛投降。空中的云越聚越多,天光開始暗淡下來,士兵們經(jīng)過緊張奮戰(zhàn)和勝后的狂喜后,情緒穩(wěn)定下來,開始按部就班地清理戰(zhàn)場、收斂戰(zhàn)友的遺體。

趙水在各處的分隊中來回走了兩遍,心內(nèi)由沮喪轉(zhuǎn)為隱隱的不安。他抓著正抗倆傷兵的董士露,問道:“看見霜刃少宰了嗎?”

“沒有。”董士露搖搖頭道,然后身子轉(zhuǎn)了半圈,向后面的士兵們大喊,“你們看到霜刃少宰了嗎!”

他的聲音穿透了這一片的狹道,回應的,卻是一片呆呆望過來的沉默。

天空開始傳來隱隱雷聲。

董士露抬頭望望,對趙水說道:“這天看著要下雨了,我們幫您一起找吧。”

他的聲音大,一開口便將周圍人的耳朵都吸引起來。趙水搖頭道了聲“不用了”,悶頭快步往另一處岔道找去。

問了好多人,終于在蜀中的那個軍頭口中問到了一點線索——

“霜刃少宰啊,快打完的時候,賊蛋子里有個頭頭想逃。別說,他爬的功夫跟壁虎似的,一下子就上巖壁了,霜刃少宰也跟著爬了上去。喏,就那里。”軍頭并未當回事兒,啰嗦地說完后向趙水指了個方向,就繼續(xù)琢磨自己那只被磨破的鞋底了。

“多謝。”趙水回道,立即飛身踏石,順著巖壁的縫隙匆忙向上找了過去。

蜀道的雨來得又急又猛。

趙水在叢草間飛快尋找,雨水順著他的發(fā)絲成串滴落。天已然暗得像入了夜,頭頂?shù)睦茁曓Z鳴,閃電劈開陰沉天幕,照亮了他緊鎖的眉頭。

“付錚——”

“付錚你在嗎?”

他喊著,聲音已經(jīng)嘶啞。一個時辰過去了,這期間他看到好幾個尸身,心中像墜崖般起起落落。這幾個都是賊兵的尸體,身上有鞭子抽打鎖喉的痕跡,是付錚的手法。

趙水握緊了腰間的隕鏈,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不該留她一人對抗賊軍的主力自己單獨向丁一追去的。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前方山壁上的一道紅條——是布條!趙水的心猛地一跳。

那布條的邊緣耷拉著碎線,顯然是從衣服上撕下來,看這顏色與針腳,定是付錚身上的——她向來喜歡在外出行走時,穿那件行動方便的黑紅束裝。

有了線索,趙水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來。他加快腳步到附近查看,循著一根根綁在枝丫或草尖上的布條往前。有兩根布條上沾著血漬,被雨水沖刷暈染開來,讓趙水不敢細想。

“付錚!“他再次呼喊,聲音里已帶上幾分顫抖。

雨更大了,天色漸暗。趙水一路走到凸起的山坡處,抹了把臉上的水漬大口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仔細觀察周圍,終于,在離不遠處的坡下,他發(fā)現(xiàn)了一片被壓彎的灌木,似乎有人從那里滑了下去。

趙水毫不猶豫地順著痕跡下滑,泥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順著坡往下,他腳步慌亂不小心被濕草打滑,撞上一塊突出的巖石,正沖著前些日子養(yǎng)好的傷口處,傳來一陣劇痛。但他顧不上這些,因為他在巖縫中發(fā)現(xiàn)了一抹熟悉的黛色衣角。

“付錚!”

趙水幾乎是撲了過去。付錚半倚在巖縫中,像一只被淋濕的綿羊瑟縮著,垂手撫腳踝,聽見聲音時她抬起了頭,眼睫上掛著雨滴半瞇著眼,臉色慘白如紙。

他迅速檢查了她的傷勢:手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漬凝固皮肉發(fā)紅,好在并不深;額頭上擦著草葉泥漿,還有幾道刮痕,看樣子像是摔落時擦傷的;最令他擔心的是她衣服上的好幾處血漬,他前前后后地檢查,都沒有找到看到滲血的地方。

付錚一把抓住了他來回翻找傷口的手。

“我沒事。”她說道。

“沒受傷嗎?這些血……”

“是賊人的。”付錚有些無奈道,將趙水的手放在了腳踝處,“這里,崴了。”

手觸到腳踝,趙水這才發(fā)覺她的左腳踝的皮肉似乎有些腫脹。

趙水脫下自己的外袍裹住付錚,拉住她的手臂放在肩上,蹲下身小心將她背了起來。

“怎么樣,結(jié)束了嗎?”

趙水被問得一愣,然后才反應過來她在問什么,答道:“拿下了。只是,丁一沒抓到。”

身后沉默一陣,然后道:“他能號令反賊,定有長處。賊軍既剿,憑他一人也再難成什么氣候。”

“嗯。”

付錚在他懷中輕得像片落葉,似乎瘦了許多。趙水將她往上提了提,讓她能更舒服一些。

“這鬼天氣,說下就下,石頭藏在草里竟這樣的滑。”付錚轉(zhuǎn)口開始抱怨道,腳下有點扯得疼,“嘶”了一聲。

“你怎么跑這么遠,這附近也無賊人蹤跡。”

“哦……我迷路了。”付錚的聲音不似方才那樣底氣十足,扯在趙水脖子上的手臂夾得緊了緊。

趙水有些心疼,又覺得好笑。他抬頭看看天,說道:“快要入夜了,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避吧。”

“嗯。”

坡頂沒有落石的風險,趙水尋得的一處半人高的大石頭,在背風一側(cè)將付錚放下,又找了幾根木枝插在地上將外衣搭在上面,支成個棚子,勉強擋去一半的雨。

“好久沒這樣淋過雨了。”付錚自嘲道,腦袋靠在趙水肩上,“若是咱們這身鎧甲還能防雨,就太好了。”

趙水淺笑一聲。

“趙水,我有點累,咱們休息一會兒吧。”

“好。”趙水應道,環(huán)臂包住付錚。許是太累了,付錚靠在他的肩膀上,沒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外面的雨從瓢潑很快從瓢潑轉(zhuǎn)為淅淅瀝瀝,山間霧氣彌漫,仿佛置身于仙境——但趙水的感覺并不好,一日未吃過東西胃里開始翻涌,身上又粘著衣服濕漉漉的,天色變得昏暗,風吹過,帶著濕冷的寒意。

“付錚,我去生個火,你餓嗎?”他的臉頰貼在付錚的發(fā)絲上,輕聲道。

付錚仍沉沉睡著。

“付錚,醒一醒。付錚?”

感受到倚靠的肩膀微動,睡夢中的付錚無意識地往趙水懷里縮了縮,額頭貼在他的頸側(cè),竟帶著熱氣。

難道……

趙水立刻抬手摸上她的額頭,觸手滾燙,果然高燒了。

火,生火!

他環(huán)視四周,周圍一片濕淋淋的,心頭更添焦急。

他立即在周圍拾了些枝葉,將它們堆起來,雙手合十,掌心推出一股柔和卻強勁的內(nèi)力將潮濕的枝葉包裹其中。盤腿發(fā)力間,水汽彌散,枝葉逐漸變得干燥可用。

趙水趕在天色徹底黑下之前,生起了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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