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意襲來，路遠不情不愿地伸手想要拉一下身上的被子，卻感覺摸了個空。
伸手又向前夠了夠，入手的只是一把干草。
愣了一下，昨天的記憶便慢慢涌了上來。
艱難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路遠發現此時天已經開始放亮。
外邊嘰嘰喳喳地傳來了幾只鳥的叫聲，遠處還隱隱約約有人的吆喝聲。
直起身子，意識到自己似乎在晚上因為感覺到了冷，主動地鉆進了草堆中，身上現在鋪滿了干草。
路遠慢慢地站了起來，搖晃了幾下身子，身上的干草便呼呼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路遠回過頭去，發現屋子里已經沒有了索隆的身影。
心中不禁一陣慌亂，剛想要開口呼喚，嘴里竟然不知什么時候也鉆進去了幾根草。
“呸、呸”地使勁吐出來后，就見索隆已經抱著水瓢走了進來。
“呦，大清早的很有精神啊。來，先喝點水，順便洗把臉。”
索隆進來把水瓢遞給了路遠，示意路遠先喝幾口。
路遠接過水瓢，張嘴大口地喝了兩下，突然“哇”地一下把水全部吐了出來。
“大叔，這……這是什么水啊，怎么這么難喝？”路遠緊蹙著雙眉，一臉痛苦地望著索隆。
“啊？就是昨天你喝的水呀，一模一樣。怎么，昨天剛剛喝過今天就忘了？”
“可是這味道也太……這到底是什么水啊？”
路遠平時在家喝的水清澈見底，喝起來甘甜可口，據說是每天讓人從城外十幾里的天外湖中打取的。
如今這水，不僅顏色略帶渾濁，喝到嘴里一股子怪味，甚至湊著用鼻子聞一下都能聞到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嗨，就是旁邊喂牲口的水。這附近有很多馬廄、牛棚，我跟這兒門兒清，要點兒水很容易。”
看著還洋洋自得、絲毫不覺得有哪里不對的索隆，路遠連吐槽的想法都沒有了。
默默地用雙手掬了些水，把臉稍微清洗了一下，就將手里的水瓢遞還給了索隆，然后垂頭喪氣地往外邊走去，一邊走一邊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去方便一下，大叔，哪里有廁所呀？”
“出門左轉，一直直走就能看見。我正好去給咱們準備早飯去嘍。”
索隆倒是沒什么嫌棄的，直接就著水瓢喝了幾口水，便吹著口哨去到外邊了。
等到路遠回來，發現屋內已經多了兩個碗，每個碗上面都有滿滿的飯菜，里面似乎有素有葷。
看到索隆已經坐在了一個碗的旁邊，似乎在等著自己。
路遠心中一暖，趕緊小跑著進來坐下。
“別愣著啦，快吃吧。”
“哎，好嘞。”
路遠小心翼翼地端起身前的碗，發現這碗出乎意料地沉，能感受到里面的食物應該很實誠。
只是碗看著很是破舊，上面原本的圖案幾乎被剮蹭地看不出來了。
碗的上方有幾個大小不一的豁口，表面還有幾道裂痕。
拿起放在碗旁邊、長短粗細都不太一樣的筷子，路遠稍微扒了幾口，發現飯菜的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不少。
畢竟在經歷了昨晚的那個饅頭之后，原本對大叔所謂的食物已經不抱希望了，沒想到這一份竟然如此出乎意料。
只是飯菜已經涼了，明顯不像是現做的。
路遠快速地扒了幾口碗里的飯，咀嚼了幾下后艱難地吞咽了下去。
口中開始感到干渴，便也不再顧及水的味道了。
身體前傾伸手夠到了放在中間的水瓢，“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后，一邊用手將嘴邊的水漬擦去，一邊問道：
“大叔，你這些飯菜是哪里弄來的啊？”
“算咱們今天走運，富貴酒樓昨天晚上有人大宴賓客，吃完以后還剩了不少的東西。得虧我朋友多，認識富貴酒樓里的人，就讓人幫我留了些，要不然這些全都得拉去喂豬了，多可惜啊。”
看到路遠聽完自己的話，整個人都愣住了，嘴巴半張著以至于里面的飯粒都掉了一些出來。
索隆趕忙揮手說道：
“哎呀，不用這么崇拜我啦。我這個人吧，就是朋友多。正所謂朋友遍天下，無論我走到哪，只要我拉屎，就肯定有人來給我送紙。”
說完還非常自戀地甩了甩了頭發。
只是粘在一起的頭發很不配合地無動于衷，只有兩顆雜草從頭上滑了下來。
“大叔……咱們，真的不是乞丐嗎？”
“你小子又吃飽了找抽是吧？”
……
“大叔，你能不能帶我出城啊，越早越好。”
索隆將兩副碗筷用水沖洗了一下，然后又拿雜草里外里擦拭干凈后，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埋進了一處草堆里。
聽到身后的聲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轉過身問道：
“什么？你要我干嘛？”
“大叔，實不相瞞，其實我……”
路遠忽然有些緊張，雙手不自覺地交叉起來，幾根手指來回搓弄著。
“其實我是一字并……”
話還沒說完，索隆突然打斷道：
“我知道，路飛公爵家的嘛。我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看見咱們整個托楚城都戒嚴了，街上不僅有衛兵宣讀公爵的叛國罪狀，而且他們還在懸賞通緝一個人。這個人巧了，居然也叫路遠。”
看著路遠的臉色隨著自己的述說漸漸變白，喘息也逐漸變粗，索隆很隨意地接著補充道：
“不過安啦，不就是出城嗎，我幫你就是了。不用擔心，我這個人雖然毛病不少，但絕對不會出賣朋友的。”
“真……真的嗎？大叔你真的愿意冒險幫我出城？”
路遠喜出望外地問道。
“廢話，我索隆說出去的話，豈能有假？這樣吧，你換身衣裳，你這身兒雖然已經臟的不成樣子了，但是還是有些扎眼。等換完了咱們就出發。”
索隆一邊說著一邊在三步之外的一個草堆里翻找了一下，從里面拿出了一身破爛不堪的衣褲和鞋子扔給了路遠。
“誒，這可是我約會用的戰袍，穿的時候注意著點兒。”
待到路遠穿戴妥當，索隆也把路遠剛換下來的衣褲疊好埋進了草堆中。
此刻再看眼前的少年，蓬亂的頭發中夾著幾根枯草，一身衣褲破破爛爛。
稚氣未脫的臉原本是白皙的膚色，如今因為幾道深淺不一的印子而顯得有些滑稽。
“我靠，這身行頭居然這么丑，難怪上次穿著去見阿花，阿花理都不理我。”
索隆一邊默默腹誹著，一邊裝作上下打量，贊嘆道：
“這不愧是我的約會專用套裝，看著就是帥。行了甭廢話了，咱們趕緊走吧。”
兩人出了棚屋區，走到了大道上，沒走兩步就看見前面的告示牌處圍了一堆人。
告示上面貼著一個畫像，兩邊站著四名衛兵，一個官員模樣的人正在對著周圍人講著些什么。
兩人靠近了一些，站在人群的最外圍后，周圍老百姓的議論聲陸續傳入耳中。
“一個金幣呀，只要提供線索就有一個金幣拿，誒，這種好事什么時候能讓我碰上。”
“是呀，聽說昨天這小子在東城街和人撞上了，結果一溜煙就跑沒影了。據說他一出手就是幾十金幣，我估計這小子身上肯定還有不少價值連城的寶貝。”
路遠聞言，嚇得趕忙縮了下脖子，往索隆身后躲了起來。
索隆則轉過頭面露不滿地悄聲說道：
“好呀，你小子藏挺深啊。還有什么寶貝回頭記得分我一半啊。”
路遠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想回話，突然又聽到周圍人議論起來。
“可不是嘛。所以最該羨慕的還是潘侯爵，他一個公爵家的小小侍從，就因為在捉拿叛黨的時候立了大功，如今是加官進爵，一躍成了人上人了。”
“嘿。可是昨天還無比顯赫的公爵，今天就已經被滿門抄斬，尸身現在就掛在城門口呢。所以誰知道這侯爵明天會是什么樣呢。”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
聽到這里，路遠突然感到眼前一黑，雙腿一發軟，人就向后栽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