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館里來了別的客人，他們都不再說話。待羅尚林結完帳，他們就一起出去了。

“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我覺得你可以勝任?！弊叱鲲埖甑拈T，羅尚林還說了一句。

于錦凡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X警怎么看都像個山大王，自己在外面招兵買馬。他知道這條路不好走，羅尚林不僅要在內部力排眾議，對外部也要有個交待。他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做。

“還有，如果要考慮個人問題了就好好考慮一下，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身邊的人?！绷_尚林又交待了一句就開車走了。

“這句話你聽多了吧，現在又轉達給我?！庇阱\凡邊搖頭邊往家里走去。

天橋底下，唱歌的小伙子已不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依舊，是否還有人記得他？

世事無常，很多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沒了明天。

蘇永生、蘇靜言、周詳、天橋底下彈唱的小伙子……他來到這里還不到一個月時間，就經歷了這些。

看著每天忙碌的羅尚林，還有每天總想找事做的程安，他們過得每一天都特別有意義。

而他自己呢？他已經從一個地方憑空消失，不能讓這樣的慘狀再次發生在自己身上。

在樓下碰到剛下班回家的李從蓉，李從蓉手里提著一盒糕點說讓他嘗嘗，他擺了擺手，讓她趕緊回家，他不愛吃這些。

坐電梯上到十樓，電梯門剛打開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喊叫聲。他快步走出電梯，確定這聲音是從鄰居家傳來的之后，便飛奔過去。

聲嘶力竭的喊叫聲掩蓋了他的敲門聲，沒辦法，他只好用力將門踹開。

她們的客廳已經一片狼藉。

13歲的胡惜文看起來瘦瘦弱弱，但是犯起病來力大如牛，不但砸東西，還會把頭用力往墻上撞。小姨代疏云正在阻止她，可是力不從心，一次次被孩子推倒在地。

于錦凡沖過去緊緊抱住胡惜文，代疏云趁機拿出一個小藥瓶往孩子的嘴里滴了兩滴。

孩子慢慢安靜下來，而她也累得癱在地上。

于錦凡把孩子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然后輕輕把臥室的門關上。

代疏云扶著沙發站起來，用手理了理臉頰兩旁的幾縷亂發。她只看了于錦凡一眼，便把頭扭過去悄悄抹淚。

“對不起，我敲門了，你沒有聽到，我擔心你在里面有事。”于錦凡趕緊解釋。

代疏云這才轉過身來，抱歉地對他笑笑，臉上的淚痕卻還沒干。“不怪你，如果不是你幫忙，我真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謝謝你！”

于錦凡也對她笑了笑，笑容很溫暖，也很讓人舒心。

他們一起把客廳收拾了一下，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擺回原位。

代疏云這才想起廚房還燉著魚湯。她趕緊跑去廚房看了看，幸好還不算太晚，魚湯剛好盛了兩碗。

于錦凡看到有魚湯，也不跟她客氣了。他在沙發上坐下，而她就坐在他對面的矮凳上。

他們都沒有說話，低著頭默默地喝著湯。

墻上的時鐘時針已經指向十點，代疏云看到他碗里的湯快喝完了，這才開口說話。

“我姐姐和姐夫結婚的時候，姐夫已經三十五歲了。當時我爸媽都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可我姐愿意，也不管這個男人比她大了十一歲。他們結婚第二年就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然而女兒還沒過百天，我姐夫就因為一場不明緣由的疾病去世了。”

“我姐為了孩子，強忍著悲痛站起來，偏偏老天爺就是要捉弄她。文文一周歲的時候，我們總覺得她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于是帶她去醫院檢查，這才查出她患有先天性癲癇。這對我們全家來說，無疑又是一個晴天霹靂?！?

“文文五歲的時候，我姐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了。她趁我媽在廚房做飯時，當著文文的面從窗戶跳了下去。姐姐走了，文文原本經過治療有所好轉的病情又加重了，同時還誘發了其它病癥，慢慢的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怎么也治不好。”

“后來我媽也因為傷心加勞累過度撒手人寰，我爸心如死灰去山里清修了。而我，只能帶著文文邊打工邊求醫，希望有一天能治好她的病，至少讓她能夠照顧好自己。否則，以后我……”

代疏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落到碗里。

于錦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她的傷心往事也讓他心里一陣酸楚。

“對不起，讓你聽到這些，我……”

“沒關系，如果你想找人傾訴的時候，可以來找我。”于錦凡趕緊說道。

代疏云擦了擦眼淚，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于錦凡又對她說了一句：“如果以后需要幫助，我也一定全力相幫?！?

“謝謝！”

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眼前這個女人，面對困難的時候是那么堅強，此刻又是如此脆弱。他沒有經歷過她的人生，所以再多語言也是蒼白。

看她情緒穩定些了，他才說道：“你有沒有考慮過給文文找個保姆，這樣她在家就不會太孤單，你也能安心上班?！?

“以前找過，找了三個，都被文文這種情況嚇跑了?！贝柙茻o奈地笑笑，“經過這幾年堅持不斷的治療，文文的病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一整天她都不鬧。所以，我也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于錦凡點了點頭。他看她的時候，發現她也在看他，只不過與他目光相接后，她又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開了。

要走了，她站起來送他。

走到門口，于錦凡突然轉過身來抱了抱她。而她，也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回應了他。

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夜晚，一個人要怎樣度過！對于代疏云而言，她甚至無力期待幸福的明天。

他抱她，是同情，是愛憐，也是想彼此溫暖。

回到家里，他的心情竟然沸騰起來。靠在門上平復了許久，才慢悠悠地向臥室走去。

程安以前好像說過，她已經31歲了。看得出她臉上有歲月的痕跡，眼角的細紋隱約可見。但也許是沒結過婚的緣故，她的雙眼依舊清亮透澈，笑起來甜美可人。

她是一個苦命的人，和他遇到的很多人一樣。

他去沖了個涼水澡，然后坐到電腦前打開了搜索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