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清明，這一天楓楊剛醒來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窗戶看天氣，很好，是陰天，遠處還有一片稀薄的烏云，大概不會下雨了。

陸忍冬昨晚就跟楓楊說今天要去掃墓，家里只有他爺爺奶奶在，楓楊也是今天去的，她要去掃爺爺那座山脈的墓，就是上次他們一起摘野果的那幾座山。

本以為是早上出發，但沒聽奶奶叫她楓楊只好待在房里玩手機，等吃過午飯之后老弟叫上楓楊，提著一籃子東西開車到氮肥廠。

她家準備了一只雞、酒杯、白酒、三碗糯米飯和一些紙衣紙錢，另外還有鋤頭和砍刀，還缺什么就在氮肥廠的小商店買就行。

以前大家都會聚在楓楊家分東西，然后再安排誰帶什么，最后找車跟著去，現在交流少了，不需要提前準備什么，到了再買，幾個姑姑掃完這一天就回去，畢竟婆家那邊也有墓要掃，她們掃完爺爺的墓就算完成了任務。

到了氮肥廠，大姑二姑他們都帶上了老公和小孩，小姑只帶了她大兒子，他們已經買好了東西，幾袋水果、掛紙、香燭和鞭炮。

小姑有意無意地讓楓楊拿了裝鞭炮的袋子，重得她肩膀都垮了下去，她弟弟也沒好到哪里去，提著水果和礦泉水。初三開始每年都來這么一出，楓楊對她已經免疫了，何況她不受累誰受累，她是小輩里年紀最大的。

每個人手上都拿著東西，她開口跟人換就是她不懂事了，反正掃完第一個墓就輕松了，按照楓楊的記憶，這些墓離得都不遠，除了上山辛苦點也還好。

一起來的不止楓楊這邊的親人，還有族里兩個叔嬸，和她爸爸一輩，主要是帶路的。楓楊和幾個表弟妹隨著年齡增長已經很少有往來，一路上沒說過幾句話，倒是幾個長輩隨時活躍氣氛，當起了溝通橋梁，那位嬸嬸話最多，聲又大，她存在感太強以至于小姑連作妖的機會都沒有。

大家氣喘吁吁地爬上山，期間還遇到不少來掃墓的人，甭管認不認識，想打招呼就打招呼，村民的樸實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座山掃墓的路已經被走了出來，但還是陡，石子小坑多，楓楊提著重重的袋子差一點就摔了，還好她抓住了旁邊的植物，不然就丟臉了。

今天楓楊穿了一件短袖和一件薄外套，后背已經濕透，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衣服粘著皮膚，她落在最后，前面的人有說有笑，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所有人當中最弱的，連奶奶都沒有像她喘得那么厲害。

看到其他人越走越遠，楓楊急忙跟了上去，雙手輪流著提重物，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到目的地。

終于在她累得腿軟的時候，爺爺的墓就在眼前，她把東西放在地上就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來。爺爺的墓離山頂不遠，這里不知是誰家建了階梯，上下都有墓，爺爺的墓在階梯下面，周圍都是草，要休息正好可以坐在階梯上。

奶奶他們幾個長輩在除草，把東西收拾出來，小輩們就在四周轉轉，楓楊打量周圍的環境，還是以前的樣子，階梯上的墓都插上了掛紙，說明已經有人來掃了，有的香燭還沒有燃盡，應該是剛離開不久。

不遠有幾塊大巖石，老弟爬了上去在看山下的景色，幾個表弟妹拍照的拍照聊天的聊天。

楓楊在想陸忍冬，今天他們不可以偶遇了，一般他家都是把最近的留到最后掃，不過她還是拍了幾張照片發過去給他。

陸忍冬回復得很快，他也給楓楊發了幾張照片，是他那邊的天空和山路。

他那邊草木少，可路卻不好走，看那尖尖的黑色巖石就知道，楓楊提醒他要保護好腳。

陸:你那邊怎么樣？忙嗎？

楊:還好，人多，輪不到我動手。

陸:這邊山路難走，你家也有墓在這邊吧？記得來的時候要換一雙厚一點的鞋，我這雙帆布鞋算是廢了，好硌腳！

楊:已經有人去那邊掃啦，躲過一劫！

陸:T﹏T，掃完這個還要下山再上山，都是這一帶。

楊:沒事，回來我給你揉揉腿！

陸:行！說定了！

本來只是想說說安慰他的楓楊想到幫陸忍冬揉腿的畫面，好像挺不錯的，對于戀人來說，任何肢體接觸都可以用來培養感情，只是一瞬間，她感覺到一股難以言說地甜蜜涌上心頭。

陸:剛才我姑把那塊豬肉切了，我分到的這塊好肥，但是蘸著鹽吃感覺好美味，一定是上山太辛苦了，吃到肉感覺好幸福，再吹來一陣微風，啊！我滿足了！

楓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楊:哈哈哈，苦中作樂，再給你兩塊肉，你還能爬兩座山。

陸:不了不了！我不想半條命回去見你！

“阿楊啊，你們幾個過來插香！”

奶奶喊話楓楊只好把手機放回口袋，插香是把整個墓繞圈都插上香，一次三根，因為是比較容易的活，一般都是小輩上手。

墓碑前已經擺好了雞和糯米飯，三個酒杯，三雙筷子，還有一袋沃柑，兩邊插上了香燭，楓楊和幾個弟妹一起把香插上，奶奶把紙錢和紙衣放在一旁燒。

表弟妹拿著小炮仗在一邊放，大個的比較響，但楓楊現在連小個的聲音都受不了，他們一點她就得捂上耳朵。

“唉，你們不要扔到別人家的墓周圍，要扔自己家這邊，要不然去世的人聽不到。”一旁的長輩提醒他們。

楓楊插完香燒完紙錢紙衣之后就回到原來休息的地方，聽著奶奶在念叨，什么保佑他們家的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都有好前程啊，考上好大學之類的。

小姑則在一旁潑冷水，“死人能保佑什么，他要是靈我兒子怎么還考試不及格，就算真保佑也只保佑三哥罷了，我每年都來，三哥和嫂子要不是忙就是訂不到票，他兒女倒是有出息，大姐二姐，你們的小孩也不受爸保佑吧，我見阿瀾和阿裕成績比阿楊阿杰當年差遠了，虧我們年年放著自己墓不管先來掃爸的，他就沒給我們顯靈過，他就是重男輕女！只管三哥家！”

話一出所有人都變臉了，楓楊再一次感嘆小姑這作妖能力，誰說小姑不聰明來著，冷嘲熱諷中挑撥離間，誰聽到都會心里生刺，哪還管小姑尖酸刻薄的嘴臉，難怪大姑二姑家不怎么來他們家做客了，感情是聽了這些話遷怒他們了。

“阿美啊，你可別亂說話，墓前存孝心，死者佑生者，你這上趕著和你入土的老爹吵架，不怕晚上托夢給你也得顧忌你家小孩，沒有他保佑，你家小孩敢上山敢下水嗎？”那位嬸子看不過去，說了小姑幾句。

小姑聽到她這么一說也閉嘴了，這里流傳的說法，小孩子受死去的親人保護，上山下河別的鬼不敢拖走他們，越是家庭和睦的越不敢招惹，因為所有長輩的靈魂都會護著他們，即使走到陰氣重的地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