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川蘭喝了口咖啡，臉上出現(xiàn)一些適當?shù)目謶郑従徴f道：“傍晚，我在河邊散步的時候，那時天色已經(jīng)很暗了。河面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冒出一個黑影……是一只河童！”

“你說的是那種經(jīng)常在水邊出現(xiàn)的妖怪，有著地中海和鴨子嘴巴的河童？”巖永京的描述有些滑稽，但足夠形象。

“嗯，就是那種河童?！?

“不是河太郎、水虎或者兵主部？”

“真沒想到，你居然知道得這么詳細……不過我覺得那種東西被稱為河童更合適?？梢源_定的是，那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動物，是某種能夠活動的生命體。”

“那種生物散發(fā)著極其可怕的存在感，以至于我覺得一旦承認他們的存在，自己長久以來建立的世界觀就會瞬間崩塌?！?

巖永京微微沉吟，視線在櫻川蘭身上掃過，微微瞇起眼睛，“可在我的印象里，河童并不是什么有害的東西。它們很聰明，脾氣也很好，即使當面聽到我那種失禮的描述也不會生氣，有時還會給我?guī)Я闶场！?

櫻川蘭忽略掉巖永京話里奇怪的互動，繼續(xù)說道：“我當時遇到的那一只，身上滿是污泥的味道，就好像隨時會把人拖進河底吸干體液一樣……”

“然后就嚇得聲音發(fā)抖的飛快逃走了，我也是因為這樣，才發(fā)現(xiàn)了那具溺亡的尸體?！?

“這樣啊，我大概明白了?！?

櫻川蘭看了眼巖永京臉上的笑容，喝了口咖啡，“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只是不想讓一個人枉死罷了。”

“信，我當然相信，沒有人比我更相信這些東西了?！边呎f，巖永京便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襟危坐起來。

他直視櫻川蘭墨色的眼睛，追問道：“櫻川小姐，請容許我確認一下主語。嚇得落荒而逃的是誰，是櫻川小姐你，還是……那只河童？！”

櫻川蘭沒有回答，她喝了口咖啡，就這么捧著杯子，視線落在巖永京臉上。

巖永京窮追不舍，繼續(xù)說道：“逃走的并不是你，而是河童才對！正式因為它們十分聰明，才更清楚櫻川小姐你的可怕之處。對于河童來說，真是個災難呢，居然在大晚上遇到了櫻川小姐你?！?

“我有些同情它了?！?

巖永京一口將咖啡飲盡，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我說的沒錯吧，櫻川小姐？”

“不?！睓汛ㄌm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你犯了個根本性的錯誤。當時天已經(jīng)很黑了，視線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有些近視，就算看錯了也沒問題吧？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河童呢？”

“沒有嗎？”

“當然沒有。”

“櫻川小姐，證詞口供可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所以我做筆錄時說的是可能?！?

“好，我明白了。”巖永京有些無奈，“不過話題還沒有結(jié)束喔，我就姑且認為你剛才給我講了一個故事。現(xiàn)在，該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了?！?

他的表情逐漸嚴肅，語氣變得深沉，像是在講述浮世繪上描繪的神話場景一樣。

“這個世上，存在著一些被人類成為魑魅魍魎的存在。山精樹怪，甚至是惡鬼幽靈，都可以歸為這一類。這就是……妖怪。”

巖永京臉上逐漸掛起陰森的笑，“像東京這種大城市，雖然大妖怪很難見到。但各種各樣，甚至連幽靈都算不上、毫無靈智、很快就會消散的游魂可一點不少……”

忽的，他猛地指向場外，“看！那就有一只！”

櫻川蘭被巖永京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抖了抖，有些機械的朝窗戶轉(zhuǎn)頭……

“啊，真可惜，已經(jīng)飄走了。”

櫻川蘭立刻轉(zhuǎn)回腦袋，眼里多了一分怒意。

而巖永京此時正在勻咖啡。

他的故事還遠遠沒有說完，得潤潤嗓子才行。

“雖然那些游魂感受不到櫻川小姐你的恐怖之處，但我的助手，從一開始就怕得不行了?！?

巖永京拍了拍手臂上纏繞著的一反木綿，“來，和櫻川小姐打個招呼?！?

一反木綿不動，只是抖得厲害。

櫻川蘭對一反木綿這些妖怪的威懾力，遠比巖永京想象的更高，因為他根本就感受不到這種威懾力。

如果不是不能丟下自家智慧之神，一反木綿早就有多遠就溜多遠了。

“一反木綿？”

巖永京又拍了拍，一反木綿不答，抖得更厲害了。

櫻川蘭投來視線，顯然注意到了這個會抖動的臂章。

在感受到櫻川蘭投來的視線后，一反木綿立刻不抖了，將自己完美的偽裝成一只袖套。

她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巖永京腦門上冒出一根黑線。

一反木綿，你的碎碎念我聽到了哦。

“抱歉?！睅r永京摘下禮帽，蓋住一反木綿，“我的助手有些害羞。”

櫻川蘭的視線轉(zhuǎn)移到巖永京臉上，看著他的笑容，不由得皺了皺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才在下，除了是位二流偵探、半吊子硬漢外，還是卡密喲！弱小妖怪們的智慧之神。”

“弱小妖怪們的智慧之神……”櫻川蘭咀嚼著這個奇妙的組合。

“沒錯?！睅r永京笑了笑，瑰麗的紫色眼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在我十一歲的時候，曾被他們帶走過兩周。他們將我?guī)У缴钌胶?，對我提出了一個請求?！埬蔀槲覀兊牡闹腔壑癜伞麄?nèi)绱苏f道。我的回答是：‘那就當吧?！?

“隨著現(xiàn)代社會的來臨，這些弱小妖怪因為智慧低下，妖力弱小，很難獲得維持存在的畏。因此他們希望我這個智慧之神能幫他們獲得足夠的畏，或是解決一些紛爭?！?

“作為回報，他們會在各種各樣的事情上，力所能及的幫助我?！?

語畢，巖永京笑了笑，微微瞇著眼睛，“怎么樣，櫻川小姐，你相信在下這個絕非虛構(gòu)的故事嗎？”

櫻川蘭搖搖頭，抿著嘴唇。

巖永京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提出了補充意見：“那么你可以去查一下五年前七月份左右的報紙。本市一名叫做巖永京的少年神秘失蹤，一周后警方?jīng)Q定進行公開搜查，并公開了他的面部照片。”

“又是一周后，少年被發(fā)現(xiàn)在市內(nèi)公園的長椅上悠閑的打瞌睡。出于保護隱私方面，警方并未公布案件細節(jié)。報紙上報道的篇幅不大，內(nèi)容也只是些所幸無事的話……”

巖永京頓了頓，將禮帽放在茶幾上，解開了右手袖扣，一邊挽起袖子，一邊繼續(xù)道：“成為卡密，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作為代價，他們?nèi)∽吡宋业淖笸群陀沂?，還有一雙眼睛。換上了他們亙古流傳下來，被成為神子之軀的部件。值得一提的是，那不知道是幾千年前流傳下來的字體，依舊保持著溫度和活性?！?

隨著巖永京挽起袖子，櫻川蘭能清晰看到，在他手肘下幾厘米處，的確有一圈淡淡的印跡。

一時間，櫻川蘭有些頭皮發(fā)麻。

如果一切真的如巖永京所言，這不知幾千年前流傳下來的肢體，現(xiàn)今依舊保持著活性和溫度……那恐怕真的只有一種存在可以描述了。

神。

展示完手臂上的印跡，巖永京放下秀知，扣上袖扣。

“抱歉，左腿就不用展示了吧？”

他沖櫻川蘭笑了笑，眨了眨瑰麗的紫色眼睛，柔聲道：“這雙眼睛能讓我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所以我很清楚。櫻川小姐，我們其實算是一類人。不，這個說法并不準確，因為我們其實算不上真正的人類……”

櫻川蘭皺眉不語，視線牢牢放在巖永京身上。

巖永京笑笑，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

他帶上禮帽，起身沖櫻川蘭微微行禮，“那么，今天就先到這里吧。多謝款待，咖啡味道很棒。”

咖啡……

櫻川蘭低頭看了看自己所剩無幾的咖啡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