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雞鳴時分，藏酒閣中，兩抹身影橫七豎八的倒在榻上，桌上擺了不少酒壇子，可見二人這一夜喝了個不醉不休。

張陽雖不勝酒力，倒也沒有賴床的習慣，他酒品還好，喝醉了就睡著了，一覺睡到天亮，醒了睜開眼，竟下了入春的第一場雨，嘩啦嘩啦倒是下的不小，身上披著不知何時安仁給他蓋著的袍子，旁邊安仁還在睡，本是早起練功，恰逢春雨綿綿，索性也練不成功，張陽便又躺下睡了個回籠覺。

再睜眼時，安仁已支著頭盯著他仿佛看了許久，外面似乎已有響動，約莫著睡了能有一個時辰。

來到這，他越發貪睡偷懶，這樣下去可不行。

安仁見張陽睜開眼但一動未動，不由得看著他玩味道：“起了，外面雨都停了，你竟還在賴床。”

聞言張陽扭頭看過去，對面那人披散著一頭青絲，慵懶地撐著頭，眸中帶著些挑逗的看著他，張陽不和他對視，便又扭頭蓋了蓋身上的外袍，聲音帶著些微啞低低沉沉道：“你不也一樣。”

安仁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瞧著他道：“我不同，我偷懶完全是受制于人。”

張陽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才道：“安兄說笑呢，何人能制你？”

安仁眼中含笑，唇角上挑，調侃道：“你。”

張陽不得不去看他，看了片刻，起身將外袍丟還給他道：“謝了。”

安仁受用一笑，從榻上看著他起身，才慢吞吞道了一聲不謝。

張陽理了理衣裳，拉開門走了出去，迎面狄光年匆匆來報，稱寅時回來了兩朵芙蓉，他已將花汁搗好，敷在了三位兄弟頸后。

張陽贊賞的看了他一眼，要狄光年陪他一同去看一看，狄光年便跟在后邊走，張陽瞄了一眼這少年，看上去是一個乖巧又有些冷淡的孩子，此事搬的頗為沉穩，倒也是個好苗子。

“光年，你多大了？”

狄光年便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公子的話，今年已十七。”

不過還是個少年，為人謙遜，可提拔為他做事，又不可讓他有二心，遂張陽挺起胸脯背過手回身，那低著頭的少年好懸沒撞進他的胸膛。

張陽虛扶了他一把，卻見他頸后黑痣未消，心知他心性，嘴上卻道：“怎得沒有為自己解毒？”

狄光年穩住身形，站在原地看著他，目光清澈見底。

“光年是最后一個進宮的，理應最后解毒才是。”

張陽湊過頭在他耳邊低聲道：“不怕死么？”

狄光年搖搖頭道：“不怕。”

“為何？”

狄光年看著他道：“人固有一死，不過早與晚，病死或老死，我孑然一身，無所牽掛，生與死不過是一念之差。”

張陽看著他，忽而一笑。

狄光年雖年紀輕輕，但想法老成，應該不是被利用的。

“按理說你不會被皇上當做棋子，所以你是心甘情愿入宮為侍的？”

狄光年點頭，目光澄明道：“為了混一口熱飯吃。”

張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道：“不必擔憂，你的命在我手里緊緊握著。你可愿在我左右？有我一口熱飯，定有你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