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落的臺階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金碧輝煌的大殿緊緊關著門，大門之外，有人直直跪著。

許多官員從大殿內(nèi)走出，都避開了跪著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褐發(fā)披散在身上，濕淋淋一片。

有官員離得遠遠的，才敢咕噥一句：“這孩子，往后再也猖狂不了了。”

“慎言慎言。”他說出口才想起這是宮內(nèi)，連忙閉了嘴，匆匆忙忙離開。

大雨越下越大，宮內(nèi)門開開合合，沒有一個人來到他面前，告訴他能夠進去。

幾日前，楚地傳出消息，譽王府上全家私藏兵器，擁有一整支精銳部隊，未曾被收編，是一支暗騎精銳。

皇帝得知消息，立即下令處置譽王，譽王起兵謀反。

然而大綏有安王和若松兩個鎮(zhèn)國將領，剛成親的安王主動請纓出兵，現(xiàn)在已然攻入楚地，就差最后一步了。

楚御十分清楚，若是自己的皇叔去攻打楚地，他的父王只能是死路一條。

單單一支突然出現(xiàn)連父親本人都不知道的騎兵，根本不在掌握之中，如何能抵得過安王的雄雄鐵騎。

楚御想起了父親昔日教導，要忠于大綏。

中年男人說這話時面色滄桑，眼底都是堅毅，告訴年幼的他，大綏是正統(tǒng)，是先祖打下的江山，只要是楚姓子弟，為明君，他日后長大，便要效忠于誰。

“陛下，父王他對大綏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少年目光絕望，在大雨中嘶吼。

傘面傾斜，遮住了少年頭上的大雨。

楚御抬頭，就看到裹著斗篷面色如同白紙的若熙熙。

若熙熙不知道該怎么說，來時她都知道了，路上鬧得沸沸揚揚，就差說譽王快要沒了。

她蹲下，抱了抱少年。

楚御突然緊緊抓住了她，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樣，胳膊錮得緊緊的，若熙熙整個人都被他抱緊了。

“熙熙，父王他不會的，不會謀反的，對不對？”

若熙熙感到肩膀衣服濕濕潤潤，心想可能是雨水浸的，早知道拿一個比較大的傘了。

“對，我相信伯伯。”

她輕輕拍著少年脊背，安撫著他。

“皇叔已經(jīng)去了，他會不會……會不會……”

平日里放蕩不羈的少年聲線顫抖，不敢說出下面的結果，他想都不敢想。

他只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少年。

“……”

若熙熙知道什么是轉折點了。

她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不想騙，不能騙。

成長，真的需要鮮血來祭奠嗎?

皇宮內(nèi)殿突然打開門，有人的腳步聲從外傳來。

若熙熙先一步看到外面的人，她看清雨霧中的人后，第一反應捂住了少年的眼睛。

“別看！”觸目驚心，若熙熙險些暈過去。

少年像是知道了什么，猛然撥開她的手，看向遠處。

俊朗如玉一般的男子身穿戰(zhàn)袍，身上鮮血淋漓的，手中提著一個匣子，匣子外是干涸的血跡。

安王，楚堯。

若熙熙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男人。

“回稟陛下，譽王以死明志，投降伏誅，以己命換全家性命和楚地安泰，譽王妃殉情，亡于楚地！”

一聲下，楚御發(fā)瘋一樣沖了上去，奪過他手中的木匣打開。

一顆帶血的頭顱，發(fā)絲半白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少年跪地，嘶啞哭聲響徹云霄。

外面太監(jiān)傳話，示意安王進殿。

楚堯擦過若熙熙時，若有若無看向她的臉色，目光難得露出些許關心：“你，還好嗎？”

若熙熙悶聲不吭。

在楚堯的視角下，少女滿眼都是哭泣的少年，絲毫沒看到他。

事實上若熙熙正在和系統(tǒng)對罵。

“養(yǎng)成？你管這個叫養(yǎng)成？”

“每個成功人士都要經(jīng)歷挫折，他不受刺激，怎么可能超過氣運之子？”

“你怎么不讓楚堯受受這刺激？”

若熙熙氣得肝疼，這好好一個娃就被系統(tǒng)這樣安排了。

“楚堯那是氣運之子，天生天賦異稟，這娃能和他一樣嗎？”

“呵呵，你不是自詡系統(tǒng)第一嗎？怎么不給他來個氣運加持？”

“……沒錢，你給啊？”

系統(tǒng)捂了捂自己的小錢包，心虛說道。

“我也沒。”若熙熙訕訕，任務失敗一來她收入都是負數(shù)了，買不起什么裝備。

“若熙熙，若是真的為他著想，你就該知道，自己不應該與他來往。”她走著走著神，就聽到男人氣急敗壞的一句。

目光凝聚，若熙熙沒理他。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安王妃，不是什么人的陪讀，整日里與別人廝混，安王府的名聲都要讓你敗壞了。”

楚堯恨鐵不成鋼看向她。

“恭送安王。”

若熙熙低頭行禮，什么也沒聽到一樣，走向少年。

她就靜靜看著，看他哭得沙啞，撕心裂肺，心里也揪了起來。

楚堯見此，在一旁太監(jiān)總管的催促下進了金殿。

若熙熙是他的王妃，楚御再怎么樣能奈他如何？

驕傲自負的安王內(nèi)心自我安慰，若熙熙遲早會意識到他的好。

———

事后，舉國發(fā)喪，譽王以死明志，忠烈無比，被皇帝謚號忠武，小世子繼位，不日返回楚地。

身穿麻服的少年單薄許多，若熙熙上過香之后就看到靈堂前的少年獨獨跪著。

譽王妃在楚地去世，譽王客死他鄉(xiāng)，身不能回故國葬，只能草草下入陵寢。

少年沒有了昨日的撕心裂肺，若熙熙靠近他時，他也沒有說只言片語。

整個人沉靜得像一塊玉石，帶著涼意。

若熙熙知道，自己可能與少年產(chǎn)生了隔閡。

她沒能救他的父親，沒能在皇帝面前挽回一絲情面給逝去的譽王。

若松是將軍，下令策劃有他的一部分；安王是她名義上的夫君，親手處置了譽王，帶著鮮血淋漓的首級回京，她間接成了楚御的殺父兇手。

皇帝沒有來上香，安王也沒有。

出了靈堂，若熙熙實在忍不住咳了幾下。

一旁的綠煙連忙遞上手帕，滴滴鮮血落下。

“啊，郡主。”綠煙一看，差點哭了出來。

“無礙。”若熙熙面色鎮(zhèn)定，自己的病自己清楚。

只要配合系統(tǒng)的休克治療，還是能撐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