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
清晨霧蒙蒙的.
堂屋傳來徐琴舀米的聲音,刺啦啦的,木枔知道奶奶在做飯,以前初中木枔也來住過,徐琴老是起的很早,每次她起來時,飯已經做好放在桌子上了,早上有一碗熱粥,是真的可以溫暖一整天。
木枔從床上下來,吸著拖鞋拉開窗簾,純白的睡衣,顯得她更加單薄,鎖骨的形狀很好看,但過分蒼白,顯得很脆弱。
現在才五點,二中夏季的校服一共有兩套,深藍色短袖,黑色白邊運動褲,黑白翻領開衫運動外套,木枔換好校服,但因為很瘦,木枔直接把運動褲穿成了直筒褲,顯得更加單薄了。
“木木,起床了,飯放在桌子上了,洗漱完了就趕緊吃啊,我再去睡一會兒?!毙烨僖呀洘蔑埩?,木枔的門沒有鎖,徐琴很尊重孩子的隱私,沒有直接推門進來。
“好知道了”
木枔邊答應,隨手一扎頭發,就去院子的壓井邊洗漱了,水上臉冰涼涼的,倒是把睡意都給壓回去了,壓井的水夏天很清涼,冬天溫溫的,院子里有棵大樹,一到中午,陽光透著樹蔭落下來,熱意都被遮了大半。
木枔吃完飯,看了眼時間,五點二十。
走到車站,已經有幾個二中的學生在等車了,木枔往后站了站,倒也沒有顯得那么突兀。
沒過一會兒,車來了,木枔最后一個上車,走到了昨天許觀南坐的位置坐下,木枔祈禱著許觀南在下一站上車,卻又害怕著,他怕許觀南注意到她,木枔舒了口氣,安慰自己,沒事的,那么多二中的,應該注意不到。
清晨車行駛的很快,播報女聲響起,木枔看著很多人上來,唯獨沒有看到許觀南……
木枔失望的收回目光,抱著書包,低頭看著膝蓋,其實她坐的位置是有視覺盲區的,沒注意到最后一個上來的許觀南。
公交車里變得擁擠起來,許觀南站在中間,單手拉扶手,一手隨意的插在口袋里,望著窗外,沒有注意公交車車里有很多視線落在他身上,討論聲悶悶的。
木枔抬頭,看著窗外,眼中的失望溢了出來,余光突然看見窗子上映著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木枔驚喜的轉過頭,周圍人很多,但他站在那里就夠了,木枔的眼里再也裝不下別人。
木枔覺得許觀南天生就有某種能力,只要他站在哪里,哪里就人聲鼎沸,鮮花盛開,木枔眼神聚集在他身上,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
許觀南今天沒有戴帽子,早上剛洗的頭,發梢微潮,頭頂蓬松,增添了幾分隨意,他很高,即使寬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也絲毫不顯臃腫,倒顯得整個人氣宇軒昂,干凈美好,校服規規矩矩的穿在身上,單肩背包,校服外套沒有拉,顯得有幾分不羈。
少年意氣風發,眉目清冽,鼻梁高挺,薄唇透著淡淡的粉,神情冷淡,透著漠然的疏離感,周圍亂糟糟烏泱泱的的,木枔只覺得此刻靜好。
五點四十,公交車到二中附近,過一條馬路就是二中大門,學生一窩蜂的下車,播報女生提示著“請按照秩序下車,請不要擁擠,”根本沒用,許觀南先行下車,木枔隔了幾個人跟在后面下車。
因為車里人很多,空氣稀薄,木枔覺得在車里都要喘不過氣了,許觀南已經在等紅綠燈了,木枔不急不忙的走在后面,看著許觀南的背影。
一直到上樓,人變少了,木枔放慢腳步,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盡可能的不讓許觀南察覺到她的存在。
許觀南走進班里,江祁他們幾個已經來了,江祁站起身讓許觀南進去,木枔正好走進班里,許觀南抬眼望了過去,木枔對視上他的眼睛,
少年眉眼漆黑,像無底的黑洞,仿佛下一秒就會把她吸進去,木枔眨了眨眼,慌張的錯開視線,低頭走進自己的位置,同桌張梔還沒來,看著許觀南視線沒有再往這邊看,木枔抿了抿唇,狂跳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許觀南隨意的移開視線,沒有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但總感覺少女有些熟悉,但熟悉在哪?卻沒想起來,索性放棄。
“南哥,今天不睡啦?來我陪你睡,”宋搭趴在桌子上,沒精神的道,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跟豬一樣,萎靡不振的,昨晚干嘛去了?泡吧?”江祁不放棄任何一次諷刺宋搭的機會,
許觀南沒有搭理他倆,只把要用的書給整理好后,看熱鬧。
“你滾吧,誰說老子萎靡不振的了,老子是昨天看書看得太晚了,學習學的太認真了,”宋搭狡辯著,
“我作證,他家昨晚燈亮到七點呢,人家宋搭都是摸黑學習,鑿壁偷光,可厲害了。”蔣垣和宋搭家就隔了一堵墻,宋搭任何風吹草動蔣垣都知道,
“哈哈哈哈哈,蔣垣你總結的真他媽到位,我去,直接拆穿宋搭,不留情面啊,哈哈哈”江祁覺得總結的真是精辟。
許觀南嘴角含笑,有被笑到。
宋搭朝著蔣垣投去幽怨的目光,又轉眼看著江祁和許觀南,就直勾勾的盯著他們,
“嗯?看我干嘛?我說你了嗎?”許觀南嘴角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宋搭幽幽的說:“你笑了?!?
“……”
木枔距離他們也不遠,就隔了兩排座位,他們說什么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看著許觀南被噎的說不出話,木枔眉眼含笑,
“木木,你笑什么呢?”張梔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來了,伸頭往木枔看的地方看。
“沒什么,”木枔收回視線,不在往那邊看,
“木木啊,今天有三節物理課,天哪,我要睡死過去了,”張梔看著課表,絕望的說著。
“上什么課都一樣,好好聽吧?!蹦緰摰皖^看著課本,可能是天氣很熱,說話有點悶悶的。
物理老師是一個風韻猶存的老太太叫白研,教學很有意思,但因為張梔表現的“太好”,白研直接讓她當了物理課代表。
白研選課代表的方式很獨特,不想當課代表的舉手,想當課代表的不舉手,因為張梔睡的太死,木枔拽了好幾下都沒給拽醒,全班都舉手了。
可把張梔氣死了,下課就抱著木枔在那訴苦,木枔沒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安慰道“沒事沒事,課代表挺好的。”
江祁上廁所回來,就看見這么一個場景,立馬一句話解救了木枔,
“呦,這不是我們親愛的物理課代表嘛,怎么?當上物理課代表太興奮,感動哭了,不至于吧?!?
江祁把那句“物理課代表”語氣咬的格外重。
“去你的江祁,居然嘲笑我,你等著,”說著張梔站起身走到江祁的座位,隨手拿起一本書,卷了卷當成棒子,
江祁臉色一變,迅速從后門竄了出去,
“你別跑,死江祁,你給我站住,”張梔直接追出去。
木枔抬眼搖了搖頭,拿起筆看向黑板,余光闖進一個背影,許觀南把袖子擼到手肘,背部直挺,時不時的抬頭往黑板上看,也在記著筆記。
木枔抿了抿唇,低頭落下筆,別在耳后的發絲,不經意散落,眉眼染著笑意,好像跟他做著同一件事,這件事都變的不一樣了呢。
不一會兒兩人的追逐戰從外面變成了教室,快上課了,最終這場戰斗以江祁被張梔掐著胳膊的一句的“奶奶我錯了”而結束。
江祁揉著胳膊,從張梔的位置往前走,不經意往里一瞥,看著木枔書上滿當的筆記,低頭笑了,操,張梔打的真疼。
晚自習
木枔抬手揉了揉酸澀的脖子,看了眼鐘,還有十分鐘就下課了,旁邊張梔已經收拾好書包,百無聊賴的畫著畫,
木枔望向窗外,黑壓壓霧蒙蒙的,十分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外面好像飄起了小雨,木枔不喜歡這種天氣,氣溫很高,下雨也沖不散悶氣,但木枔今天沒帶傘。
下課鈴聲響起,每個人都走的很快,就怕等會兒雨下大了,
“木木,我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點啊,”張梔不放心木枔,回頭笑著囑咐道。
“好”木枔看著張梔走遠的身影,唇角帶著幾分笑意,突然覺得好像不是那么悶了。
木枔沒有等許觀南,直接走了,她也怕等會兒雨下大了,她走之前看著許觀南還在演算步驟,應該是要等雨停了再走吧。
許觀南收好書包,看著外面的天氣,煩躁的皺了皺眉,單肩背包,走出教室,江祁幾個早就跑不見了。
木枔一路小跑,等到站臺還是被雨淋濕了,兩側的發濕噠噠的貼著臉頰,整個人顯得很狼狽,但周圍的人都沒有好到哪去,
木枔拿出紙巾稍微的擦了擦,便沒在管了,把紙揉成一團,攥在手里,低頭著鞋尖,悶氣從四方涌來。
遠方,許觀南走在雨里,沒有周圍人的慌張,顯得格外氣定神閑,就像是散步的。
木枔抬起頭,躲在人群后,貪婪的望著他,許觀南離木枔還有一段距離,木枔使勁往后退了退,就像是給許觀南騰地方。
許觀南站在木枔的前面,往后看了看,確定不會碰到后面的人,轉身回頭,動作干凈利落。
木枔在許觀南轉頭的瞬間,移開視線,看向旁邊,裝作對前面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可臉上就像是又張了一雙眼一樣,清清楚楚的看見許觀南離自己是多么的近,連他身上的味道都能聞見,呼吸都好像都交纏在了一起。
在許觀南回過頭后,木枔站在他的身后,兩個人的身高差了很多,許觀南即使才上高一,但身高已經有185了,木枔身高172,在女生中算高的了,但在許觀南身邊還是矮了一頭。
木枔覺得此刻連讓人煩悶的雨天,都變的美好了。
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離得很近,木枔緩慢的抬起右手,從影子上看,兩個人就像牽手了一樣。
看似親密無間,其實毫無關系。
木枔自嘲的笑了一下,把手放了下來。
二中九點半下晚自習,將近十點木枔拐進富坡,遠遠的就看見徐琴撐著把傘,站在門口,因為雨越下越大,木枔身體也濕透了,
“哎呦乖乖,我就早上少說句話,你看看,你看看,都淋透了?!毙烨俅蛑鴤慊琶Φ淖哌^來,給木枔撐著傘,木杺被拉著進屋。
徐琴一邊給木杺書包拿下,另一只手隨手拉了個毯子,蓋在木枔身上,“木木,你先去洗個澡,奶奶去給你煮碗姜湯”
木枔看著徐琴的背影,心里暖暖的,比喝了十碗姜湯還有用。
木枔洗完澡出來,徐琴已經把姜湯煮好了,看著木枔喝完姜湯,吃完飯,徐琴打著呵欠,嘟囔著:“木木,你也早點睡,明天早起上學呢。”
“好。”木枔嗓子有些癢,低聲說道。
許觀南冒雨回到家,洗完澡出來,陳之華還沒下班回家,許觀南走進廚房,暖橙色的燈光,好像給廚房鍍了層陽光,許觀南熟練的淘米洗菜,不到二十分鐘,就做好了飯菜,盛出一部分坐在鍋里,這樣陳之華回來飯菜就不會涼了。
潦草的吃完后,許觀南順手把碗洗了出來,
走進房間,許觀南拿出沒做完的卷子,繼續演算。
許觀南握著筆,背直挺,一身傲骨,外面一片黑暗,少年心中有無限光明。
木枔坐在書桌前,頭發沒扎,自然散落下來,側臉堅毅認真。
演算的草稿紙上,除了演算對了的公式,還參雜著一個人的名字,就好像是擺脫黑暗的道路,而那個人的名字就是擺脫黑暗道路上的光。
終于最后一題寫完,少女露出勝利的微笑。
伴隨著窗外雨滴答的聲音,木枔拿出黑色筆記本,提筆寫下:
2004.9.1
其實——
美好的不是下雨天
而是和我一起在屋檐下避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