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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一 世界經濟理論與方法

從東亞金融危機看當代世界經濟中的四大矛盾問題[1]

金仁淑[2]

摘要:1997年肇始于泰國的金融危機席卷全球,產生了多米諾效應,導致東亞地區經濟的全面衰退。雖然歷經兩年多的治理,東亞國家基本擺脫了危機,但危機引發的思考遠沒有結束。本文從矛盾與對立的視角深入分析市場經濟體制本身所造成的矛盾及經濟全球化、金融自由化所帶來的四大結構性矛盾,認為四大矛盾在經濟全球化的大潮下更加隱蔽,更加復雜和多樣化,因此東亞經濟的真正復蘇及重新起飛迫切需要減緩和解決以上矛盾。

關鍵詞:東亞金融危機 市場經濟體制 經濟全球化

從1997年下半年開始的東亞金融危機已經基本結束。但是,這次金融危機引發的思考遠未結束,也不該結束。這次金融危機發生在經濟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的世界大背景下,很有新時代的特征。因此,我們應該從經濟全球化和金融自由化的角度看待這次金融危機,從中總結出更深刻的認識,得到更大的啟示。筆者認為,這次金融危機雖然發生在東亞地區,但它的深層根源卻在世界經濟的根本矛盾中,是當代世界經濟中存在的四大矛盾的大暴露。這四大矛盾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滲透和互為條件的。現分別就這四大矛盾進行剖析。

一 實物經濟與虛擬經濟的矛盾

虛擬經濟與實物經濟的背離,是當代市場經濟中最突出的現象,是滋生各種投機行為的溫床。所謂虛擬經濟,是產生于實物經濟,又獨立于實物經濟,以無形為特征的經濟形態。實物經濟與虛擬經濟共同支撐著現代世界經濟,也就是說,世界經濟的發展不僅有實物經濟的迅速發展、分化、整合,而且有以無形狀態存在的虛擬經濟發揮的巨大作用。特別是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發達國家推行了金融自由化、國際化措施,使國際金融市場中外匯等虛擬交易額急劇增加,虛擬經濟成了當前世界經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原本以實物經濟為基礎而發展起來的虛擬經濟,已遠遠脫離實物經濟,兩者之間差距日益加大。如1975年前后國際外匯交易中80%為進出口貿易、投資等實物經濟所產生的交易,其余20%才是投機性交易。然而,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國際金融市場中金融虛擬交易額明顯大于實物經濟交易額。資料表明,1984年4月國際外匯交易額每日為5900億美元,1995年4月升至1兆2860億美元,1998年4月又上升至1兆8520億美元。由此可見,國際資本結構由實物經濟越來越傾向于外匯等虛擬經濟。再加上聲勢浩大的全球性金融自由化的浪潮,不僅改變了國際資本流量的結構,而且也較大地調整了對發展中國家的資金流量結構。20世紀90年代后,隨著發達國家FDI的增長,民間證券投資和商業銀行貸款等民間資金流量迅速擴大,其中以高利潤、高風險為特征的國際短期資金流量占據著明顯的優勢,成為90年代后世界經濟尤其是東亞國家經濟發展中不可忽視的力量。

然而,當虛擬經濟過度膨脹,而實物經濟又得不到良性運轉時,就無法避免泡沫經濟的形成。尤其是當一國經濟出現衰退,投資者缺乏信心時,急劇膨脹的國際游資便很快撤離該國,使該國股市、匯市出現激烈的動蕩,甚至陷入嚴重的金融危機。1987年10月19日紐約股市的狂跌也是推行金融自由化之后國際資本結構的變化,即第一次由虛擬經濟與實物經濟相背離所導致的金融危機。而以泰銖對美元匯率的急劇貶值為其開端的前所未有的東亞金融危機則是典型的虛擬經濟過度膨脹而導致的泡沫經濟崩潰后的經濟危機。而金融監管能力與金融開放力度不平衡,是東亞國家虛擬經濟過度膨脹的體制性原因。

東亞金融危機證明,虛擬經濟與實物經濟必須保持合理的發展速度和規模,兩者應是相輔相成的。對本國幣值的高估、金融監管能力與金融開放力度的不平衡會導致虛擬經濟向泡沫經濟轉變,當國際資本流動方向出現逆轉時,將帶來本國匯率急劇貶值、股市大跌、外資大量外逃等災難性的后果,這也是當前世界經濟中仍然存在且不斷加重的矛盾之一。因此,如何及時準確地把握實物經濟與虛擬經濟之間關系的變化,采取防止虛擬經濟向泡沫經濟轉變的正確的對策,乃是東亞國家以至世界經濟健康、穩定、持續發展的重要保障。

二 市場機制與政府干預的矛盾

長期以來,政府對經濟的干預程度及其作用問題一直是西方經濟界爭論的焦點,也是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政策導向上的區別所在。東亞地區“經濟奇跡”的出現就更多地依賴于強有力的政府干預和指導。東亞國家政府制定對外開放政策,大力推動對外貿易,并充分利用20世紀80年代以來以產業資本為中心的國際資本的自由流動,為本地區、國家經濟迅速騰飛提供了市場、資本和技術,為東亞地區工業化的實現和創造“東亞經濟奇跡”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是,當政府的作用不僅體現在財政和金融的宏觀經濟政策方面,而且也延伸到微觀經濟領域,即對“戰略性”的工業部門提供政府保護和補貼措施時,違背市場經濟原理的、過分的政府主導型發展戰略,就必然造成官商勾結等政治腐敗、缺乏理性的裙帶關系,并滋生出一批非法既得利益集團。這樣,一方面,缺乏必要的機制基礎和管理知識加以監督的市場開放必然帶來經濟災難,甚至全球金融市場本身的正常運作也可能對小的發展中國家的開放經濟造成破壞性沖擊;另一方面,國家干預主義的工業政策也會造成國家的過分牽制和許多“無效投資”,因此,市場開放和國家干預主義既創造了“東亞經濟奇跡”,也制造了東亞金融危機。

毫無疑問,在當前世界經濟全球化的發展趨勢中,經濟市場化已成為重要的內容和動力。沒有經濟市場化也就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經濟全球化。但是經濟全球化并不等于完全經濟自由化,不等于放棄國家的干預。因為世界經濟的市場化并不等于市場經濟所包含的各種內在缺陷已經不再存在了,恰恰相反,由于市場的規模空前擴大,市場經濟的缺陷也將表現得更加明顯和充分。尤其是發展中國家在生產、貿易、金融各方面的國際化水平都大大低于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要在迅猛發展的經濟全球化中求得發展,不僅需要政府繼續加強對國民經濟的宏觀調控,而且需要進一步加強國際經濟協調。

東亞金融危機的經驗告誡人們,在開放的市場經濟運行機制下,政府更應當發揮作用,以抵制可能的裙帶資本家干涉其財政、金融和調控的自主性,對私營部門加以必要的監管,使其增加承擔風險的能力,減少其單純追求利潤的行為。不僅如此,在開放資本、金融市場的時候也應根據國情,逐步、分層次地開放門戶,以有力地抵御國際游資乘虛而入。總之,經濟全球化并不等同于經濟完全自由化,市場經濟并不等同于放棄政府的干預,東亞金融危機的爆發并未宣布國家干預主義的徹底失敗,反而更加說明發展中國家的經濟要保持健康、穩定、持久的增長,必須在良好的管理體制下,在政府科學、有效地干預和調整下運行。

三 經濟全球化與國際經濟秩序的矛盾

20世紀90年代以來,經濟全球化的步伐異常迅猛,并以跨國公司為主體,極大地推動著貿易自由化、金融一體化的發展,這種趨勢在21世紀世界經濟中將有進一步的發展。然而,短期內無法形成經濟全球化,國家經濟仍占據著經濟活動中的主導地位,而且經濟全球化的發展是波浪式的,它給不同國家和地區帶來的機遇與挑戰亦是不均衡的,與經濟全球化相對應的國際性經濟規則尚未形成。因此,必須針對經濟全球化制定出全球性的經濟法則和秩序,以便更加有效地調整經濟全球化中所出現的利益的不均等,并防止如東亞金融危機等世界性的經濟災難。而當前經濟全球化與國際經濟秩序之間的矛盾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西方國家游戲規則的滯后性。

國際經濟制度和機制基本上是西方文明的產物。如亨廷頓所指出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不久成立的大部分主要國際機構都是依據西方的利益、價值觀和實踐建立的”。[3]直到目前,國際社會上的協調機制,依然以西方為中心和主導,是西方力量的延伸,具有明顯的不對稱性和兩面性,這種情況在經濟全球化中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現在,經濟全球化已有了空前的發展,各種情況有了很大的變化,但國際經濟制度仍是“二戰”后美國利用其霸主地位所制定的有利于它進行對外擴張的一系列國際經濟制度和秩序,其中最主要的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關稅及貿易總協定(GATT)等。誠然,這些國際經濟關系規則的制定和國際經濟組織的建立在一定意義上為戰后世界經濟較快并穩定發展創造了較為有利的客觀條件,東亞各國亦是世界經濟良性循環的重要受益者。然而,在科學技術加速發展的推動下,世界經濟的信息化和全球化已成為主要的發展趨勢,但沒有世界經濟一體化所必要的國際經濟規則、制度和秩序的變革與之相適應。除東亞地區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未能及時適應世界經濟的新形勢外,缺乏有效的國際經濟秩序也是爆發危機的重要原因。

值得重視的是,在經濟全球化中發達國家想方設法把發展中國家和社會主義國家放在一個依附者的地位,造成嚴重不平衡、不對等的相互依存,由此導致國際政治和經濟關系的動蕩,形成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政治、經濟沖突,使西方的經濟霸權和政治霸權得以維持。東亞金融危機中對沖基金的肆虐正是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趁著經濟全球化、金融自由化的國際經濟大趨勢,利用明顯有利于發達國家的滯后的世界經濟游戲規則,猛烈沖擊東亞地區經濟而大發橫財的典型例子。

在分析東亞金融危機成因的諸論中,除了內部誘因外,對外部因素的分析最能被國際上接受的是對沖基金投機論。該理論最初由馬來西亞首相馬哈蒂爾提出。他曾猛烈抨擊了美國索羅斯等對沖基金的投機行為,認為東亞金融危機實乃西方投機商的陰謀所致。尤其是美國作為對沖基金重要供給國,在此次金融危機中成了元兇。由于對沖基金不受法律規則的限制,其實際情況不明確,且擁有巨額資金,追求超額回報率,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異常活躍,其影響面也日益擴大,甚至影響了國際金融體制的正常運行。而這又恰恰說明了雖然全球性的金融自由化進展迅速,金融衍生物交易、金融創新活動異常活躍,但與之相適應的全球性金融監管體制建設卻相對滯后,而發展中國家也缺乏相應的防御能力,由此就成了國際短期資金肆意流動狙擊的目標,這是伴隨經濟全球化、金融自由化而來的世界經濟所面臨的矛盾。因此,要想規范對沖基金及國際金融市場,急需對國際經濟制度和國際經濟組織進行改革與調整。同時,各個國家的對外經濟政策也需要進行必要的調整以適應新的形勢。這些不僅牽涉世界各國的經濟利益甚至國家主權,而且也會影響到各階層各集團的不同利益。可見,要真正實現世界經濟一體化,使各國在經濟全球化中得到均等的利益及穩定的發展并非易事,發展中國家應有高度的敏感,趨利避害、揚長避短。

其次,發展中國家內在監管機制的滯后性。

如果說對沖基金的狙擊乃是東亞金融危機爆發的直接導火線,那么,東亞國家速度太快和全方位的經濟開放乃是引發危機的重型炸彈。

經濟全球化要求所有國家開放門戶,使資本自由出入。東亞國家在20世紀80年代正是利用資本的自由流動實現了經濟的高速增長。尤其在80年代末,迅捷的、全方位的資本市場開放吸引了巨額的外資,特別是短期貸款和資本凈值,由此造成了90年代的經濟繁榮和過分投資的泡沫。有時候,外資的數額占到了當地股票市場凈值的75%。[4]而國內高速增長的經濟和投資又造成國際收支的赤字,為了吸引外資而設置的半固定匯率制,以及巨額的資本流入所帶來的被大大高估的匯率使虧損雪上加霜,開放的資本市場和資本-賬戶的可轉換性也加劇了經濟的脆弱性。當時機恰當的時候,這一切完全可能激發外資突然撤退,其結果將會導致金融市場的混亂和匯率的大幅貶值。不僅如此,馬來西亞等國在沒有設立國家性的或集體性的組織控制和調節金融的機構,且無專家管理、金融經驗匱乏的情況下,成立了較多的銀行,導致了相互間競爭激烈,從而造成一定規模的“無效投資”;廉價的外資又促使更多的借貸者轉向外資,而資本開始越來越多地流向邊際工程,過分的資本供給又必然進一步加劇了一些“無效投資”。不僅如此,資本市場開放和私營企業在東亞經濟體中所占的過大比重也嚴重限制了政府控制資本流動的干預能力,政府對私營部門的過分借貸行為控制力極弱,削弱了增稅和削減開支的有效性。

總之,東亞國家經濟全面開放的風險成本極高。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要求加快資本自由化的壓力之下,東亞國家在未能建立銀行監管制度和法律基礎結構,而宏觀經濟有效監管機制明顯落后的情況下,倉促地開放資本市場、金融市場,由此引發了空前的金融危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也是經濟全球化過程中尚缺乏有效管制發展中國家經濟開放的國際性經濟規則的具體體現。

四 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矛盾

“二戰”以后,為了建立健康、穩定的世界經濟秩序,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經濟、政治方面加強了合作,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然而,隨著市場經濟的蔓延及經濟全球化的發展,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在經濟、政治利益上的矛盾和沖突也在加劇,這些矛盾也是引發東亞金融危機的重要原因,具體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經濟全球化、金融自由化浪潮下的利益不均等。

在經濟全球化的發展過程中,各國獲得的利益是不平衡的,發達國家是經濟全球化的主要推動者,也是最大的受益者。尤其是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掀起的金融自由化、國際化的浪潮,為發達國家巨額的剩余資本尋到了更加有利可圖的投資場所,極大地推動了發達國家的經濟增長,并成為進入90年代以后美國經濟長期繁榮的重要基礎。一些發展中國家也從金融自由化和資本的自由流動中獲得了更多的資金,加快了經濟發展。但是一些發展中國家由于在金融自由化方面操之過急,在缺乏現代銀行制度和法律制度的情況下,金融改革步伐過快,急于同世界金融市場接軌,其結果是給國際游資提供了可乘之機。更為嚴重的是,危機發生之后,WTO繼續要求到1997年12月為止,包括亞洲各國在內的70個以上的發展中國家向外國企業開放銀行、保險、證券市場;OECD也推波助瀾地要求向跨國公司保證提供國民待遇的投資多角協議。同時,韓國、泰國等國為了取得IMF和發達國家的援助,不得不接受其“建議”,實行嚴厲的緊縮政策,致使這些國家貨幣、匯率、股價均大幅度下跌,而美國和日本則乘此良機,對東亞地區進行大規模的兼并和收購。特別是美國充分利用東亞國家貨幣兌美元匯率貶值之機,在危機后至1998年9月,對東亞地區房地產的收購額達100億美元。如按該地區貨幣、股價下跌的結果使美國增加1倍的投資額來計算,美元的實際價值就擴大4倍;如按當時貨幣計算其投資額,美元的實際價值竟然擴大至8倍。顯然,這種趁火打劫的廉價的收購活動,一方面使美國在短期內攫取巨額利潤,另一方面加劇了東亞金融危機。不僅如此,由于IMF實行嚴厲的監管體制和推行自由化的措施,東亞國家又面臨著新的社會負擔,失業率居高不下,不完全雇用、貧困等問題極其嚴重。

誠然,金融自由化、國際化依然是21世紀世界經濟的潮流,是任何國家也無法阻擋的趨勢,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世界經濟的增長。但是這種趨勢不能無序發展。如果對當前的金融自由化、國際化仍一味地強調速度,將導致富國越富、窮國越窮,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矛盾也將愈演愈烈。

其次,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輸出金融危機。

1997年秋季始于泰國的金融危機是近年來發生的最嚴重的金融危機。在這不久前人們還津津樂道東亞經濟的奇跡,為何突然間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其中內因固然重要,但也不可忽視外因的作用。尤其是作為亞洲的經濟大國、東亞國家的主要貿易伙伴、第一投資大國和債權國的日本,對東亞金融危機的形成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即日本把本國的“泡沫經濟”及其結果輸出到東亞國家。因此,東亞金融危機是“泡沫經濟”崩潰之后日本經濟、金融危機的進一步延伸。

眾所周知,20世紀80年代末日本經濟經歷了歷史上最令人眼花繚亂的股票和房地產投資熱。在這種狂熱處于巔峰的1990年,東京市中心區皇宮所在的土地的價格相當于整個加利福尼亞州的價格。當時的日本不僅一躍成為世界最大的投資國,而且更是東亞各國的重要投資國。然而,進入90年代后,日本國內股市和房地產價格暴跌,銀行出現了壞賬和呆賬,導致金融資產下降8萬億美元,“泡沫經濟”終于崩潰,日本經濟也陷入了戰后以來最長的蕭條和嚴重的金融危機之中。顯然,日本銀行在國內的良好貸款機會屈指可數,只好轉而向東亞國家發放日元貸款。由于日元利率極低,而東亞國家利率較高(典型的是以2%低利率借入日元,轉換成10%的高利率泰銖),日本銀行可從中賺取差額。與此同時,日本企業也不斷擴大對東亞的直接投資,從1986年至1996年,日本在亞洲的私人投資所增加的工業潛力相當于3個法國的工業生產能力。日本對東亞巨額的貸款和投資也帶動了東亞地區投資熱和金融市場自由化,而這種異常的投資高潮遇到政府操之過急的金融市場開放措施時,明顯暴露出其金融體系的脆弱性,因此也成為西方投機商狙擊的目標。這種似乎短期內有利于東亞國家經濟增長的日本“泡沫經濟”的輸出,從長期效應來看,使東亞國家付出了巨大的成本和高昂的代價。

值得指出的是,當前世界經濟中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嫁經濟危機并非如20世紀30年代大危機時那樣直截了當,而是以更隱蔽、更誘人的方式來進行,因此,應更加引起發展中國家的警惕。

最后,缺乏平等互利的援助。

西方經濟界和政界許多人認為政府主導型的“東亞經濟模式”不同于以自由、民主為代表的“美國經濟模式”。當1997年7月初泰國發生金融危機后隨即波及整個東亞,美國卻在危機初期隔岸觀火,甚至幸災樂禍,高呼“東亞經濟神話”的破滅,沒有參加IMF對泰國的一攬子貸款援助計劃。直到1997年10月底,中國香港股市動蕩,并導致美歐股市大幅下挫后,美國才意識到東亞金融危機的嚴重性和對美國乃至世界經濟的不利影響,才開始參與IMF對印尼的金融援助。日本同處東亞,怕危機殃及本國,因此在危機初期比美國更積極參與援助活動,但到后期也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采取了由積極援助轉向放任自流(對日元匯率的貶值未采取措施等)的不負責任的消極態度。

顯然,無論是美國還是日本,作為發達國家的代表在對東亞國家的援助上并非考慮東亞地區經濟的穩定發展乃至世界經濟的持續平衡增長,而是首先顧及自身的短期利益,因此其援助規模、力度、作用也大打折扣。東亞國家的真正復蘇和發展還須依賴本國經濟結構的調整和資本市場機制的進一步改善。

綜上所述,在當前世界經濟發展中,依然存在著市場經濟體制本身所造成的矛盾,也出現了伴隨著經濟全球化、金融自由化所帶來的結構性矛盾,東亞金融危機的爆發乃是以上矛盾的大暴露。而這些矛盾在經濟全球化、全球性市場經濟的大潮下更加隱蔽,更加復雜和多樣化。而東亞經濟的真正復蘇及重新起飛,迫切需要縮小和解決以上矛盾。


[1] 本文原載于《哲學研究》2000年第8期。

[2] 金仁淑,經濟學博士,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日本經濟、國際金融。

[3] 〔美〕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譯,新華出版社,1999,第367頁。

[4] 〔美〕李(L.Y.C.Lim)、譚曉梅:《誰的模式失敗了?——亞洲經濟危機的寓意》,《現代外國哲學社會科學文摘》1999年第1期,第17~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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