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女真民族的人口流向
1234年,一度雄踞中國北方的大金王朝為蒙古所滅,時僅距其建國的1115年不過120年,其間演繹著北方民族那種“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悲喜劇。金王朝的滅亡,對于女真民族無異于滅頂之災。先是在蒙古人的打擊下金之國勢益弱,而“括地”引起了民族“憎疾”,以“紅襖軍”為代表的大起義此起彼伏。《大金國志·宣宗皇帝下》記載其道:“兩河既為戰爭所擾,山東群盜大起。”這種民族的“憎疾”是殘酷的。《臨淄縣令完顏公神道碑》記:“仇撥地之酷,睚眥種人(女真人),期必殺而后已。若營壘,若散居,若僑寓、托宿,群不逞哄起而攻之;尋蹤捕影,不遺余力,不三二日,屠戮盡凈,無復噍類。”[82]而蒙古人“攻城(汴京)十六晝夜,相傳內外死者以百萬計”[83],如此更加劇了民族間的相互仇殺。金亡國后,遷入中原的女真人分崩離析,為躲避迫害紛紛融入其他各族,獨立的女真民族不復存在。
一 融入漢族的女真人
數以百萬計的遷入中原的猛安謀克戶,在與漢民族交錯雜居的長期交往中,相互了解、彼此血胤,不可避免地發生民族融合。然更為廣泛的女真融入漢族則發生在金亡以后,雖然這種融合帶有女真人的些許被迫與無奈,但元代女真人等同于漢人已是一不爭的事實。
元代“漢人”的概念發生了根本變化,統治者強行將治下百姓分為蒙古、色目、漢人、南人四等,把契丹、女真、高麗等合為漢人。關于女真人改漢姓,史料典籍記載頗多,后人研究成果頗多,舉其要者,如下。
1.史料典籍記載
(1)《金史·金國語解·姓氏》載女真改漢姓31個,并強調“其后氏族或因人變易,難以遍舉,姑載其可知者云”。
(2)《元史·趙良弼傳》卷一五九載:“趙良弼字輔之,女直人也。本姓朮要甲,音訛為趙家,因以趙為氏。”
(3)《元史·李庭傳》卷一六二載:“李庭小字勞山,本金人蒲察氏,金末來中原,改稱李氏,家于濟陰,后徙壽光。”
(4)《金史·劉國杰傳》卷一六二載:“劉國杰字國寶,本女真人也,姓烏古倫,后入中州,改姓劉氏。”
(5)元人陶宗儀的《南村輟耕錄·氏族》卷一載:蒙古72種,色目31種,漢人8種,金人改漢姓31種。
2.今人研究記載
(1)陳述先生在《金史拾補五種·女真漢姓考》中寫道:“所改漢姓,多數是比較常見的劉、王、李、趙之類,也有比較罕見的如朮氏、烏氏。嚴格說,朮、烏兩姓,只是原來氏族的簡化,不必叫作漢姓,但是他們把自己的氏族全稱簡為一字姓,顯然是受漢姓影響。”
(2)《中國社會科學》雜志1985年第6期發表賈敬顏先生《漢人考》一文,其中補充女真人改漢姓6種。
(3)高凱軍先生在其《通古斯族系的興起》一書中,綜合前人研究做成“元代女真姓改漢姓對應”表[84](見表3-1)。
表3-1 元代女真姓改漢姓對應
同時,高凱軍先生還引入計算公式,“從1153年海陵王遷都北京并將女真人大規模南遷或西移,到1284年女真人的漢化或蒙古化的過程基本完成,歷時131年。加上此間南遷或西移的女真人的自然增長率,則可知融入漢族和蒙古族的總數是2061158人。其中融入漢族的約180萬”[85]。使用公式為Sn=P(1+1.40‰)n。其中Sn為終值,P為現值,這里為1716000口,1.40‰為中國封建社會一般人口自然增長率,n為年數,這里為131年。雖然,這里我們可能對一些數據存有認識上的差異,但這種計量方法的引用還是讓人耳目一新。
(4)《北方文物》1995年第2期發表任崇岳先生《談晉皖豫三省的女真遺民》一文,其中談到20世紀80年代,在安徽肥東縣居住著約2000名金代完顏氏后裔。據《完顏氏家譜》記載,這支女真人在金亡后流落云內州(今山西大同),為避元朝迫害而改單姓完氏。元末,其族人完佩投朱元璋隊伍位至將軍。洪武初,率部屯田廬州,從此定居肥東。1983年,肥東縣人民政府應這些女真遺族的請求,批準他們恢復完顏姓氏并將其民族成分改為滿族。
二 融入蒙古的女真人
在大批猛安謀克戶遷入中原的同時,另有一些女真人移居西北、東北等地方,有人統計臨潢府路有7個猛安,西北路有6個猛安,西南路有5個猛安,東北路有6個猛安,共計24個猛安。[86]若按猛安謀克編制,“三百戶為謀克,謀克十為猛安”,24個猛安應有72000戶,每戶按6.5口算,應有46萬余人。另,李薇刊文認為“有18個猛安遷往內蒙古東部地區(西京路12個,臨潢府路6個)”[87]。依上述算式約有35萬人,換句話說,有三五十萬女真人遷入了西北等蒙古人的居住地。
這些遷居的女真人長期與蒙古民族雜居,共同的游牧生活使之很快拉近了民族間距離,生產方式、生活方式、生活習俗相互濡染,以致蒙古人起兵時竟有很多女真人摻雜其間征討效力。如《元史·粘合重山傳》載:“粘合重山,金源貴族也。國初為質子,知金將亡,遂委質焉。太祖賜畜馬四百匹,使為宿衛官必阇赤。從平諸國有功……立中書省,以重山有積勛,授左丞相。”另,《元史·高鬧兒傳》載:“高鬧兒,女直人。事太祖,從征西域;復從闊出太子、察罕那演,連歲出征,累有功,授金符,總管,管領山前十路匠軍。”又,《元史·謁只里傳》載:“謁只里,女直人也。大父昔寶味也不干,登金進士第,金亡,歸太宗。謁只里幼聰穎,能記誦,及長,以孝友聞。事世祖潛邸,得備宿衛。”復,《元史·完顏石柱傳》載:“完顏石柱,祖德住,仕金為管軍千戶。父拿住,歸太祖,從征西域、河西……有功,賜號八都兒……總管八都軍。”除仕于元朝的女真人外,還有一些人托蒙古人名義混跡于鄉間社會。即使是假勢于蒙古,這些女真人必定要在語言、習俗、生產與生活方式等方面相近或相似,久之其結果可以想象。對此,研究者的田野調查收獲如下:
另有一個叫三家莊的村子。據傳說,在元朝初年“移來三家姓金的蒙古人,故名三家莊”。所謂“姓金的蒙古人”,必是當地人把金國遺民誤認為蒙古人,或者是女真人怕引起蒙古人的猜忌,把自己說成是蒙古人,因為蒙古人無一姓金者,姓仝的也絕不是蒙古人。河南濮陽的西夏遺民,在其家譜上都無一例外地說自己是蒙古人。河南“南陽地區的仝姓(夾古氏),分明出自女真,但卻自認是韃子”。這并非他們出于無知而數典忘祖,而是因為身處元代,有意作弊,好側身于統治民族——蒙古人之中。[88]
女真人移居融入蒙古民族是一個很快的過程,這應是相近的生產生活方式使然。元王朝建立(1271)后僅十余年的光景,世祖忽必烈便在至元二十一年(1284)要求“自今凡奏事者,必先語同列以所奏……若女直、契丹生西北不通漢語者,同蒙古人。女直生長漢地,同漢人”[89]。看來,元統治者已經承認了民族融合的事實。另外,蒙古民族效仿中原實行屯田策。史載:“古者寓兵于農,漢、魏而下,始置屯田為守邊之計。有國者善用其法,則養兵息民之要道也。”[90]而在西北的屯田軍里往往可見女真人身影。下面的兩條史料足以說明進入西北地區屯田的女真人大多融入蒙古民族中了,因為此后在這些地方很少出現關于女真人的記載,女真人或被統稱為蒙古人,或形成了新的錫伯族。
鎮海,怯烈臺氏。初以軍伍長從太祖同飲班朱尼河水。與諸王百官大會兀難河……從攻塔塔兒、欽察、唐兀、只溫、契丹、女直、河西諸國,所俘生口萬計……命屯田于阿魯歡,立鎮海城戍守之。[91]
丞相名扎哈,即清哈,系出克埒氏或曰本田姓,至朔方始氏克埒……為扎爾固齊征太陽國……賜珠旗、金虎符、銀印為埒里巴總屬官,金符十人、銀符五十人征塔塔爾、欽察、唐古、哲袞、回回、契丹、女直皆有功,承命辟烏梁海等地為屯田,且城之因公名名其地,曰扎哈,又曰清哈。[92]
對于克埒公屯田的史實,丘處機弟子李志常的《長春真人西游記》及耶律楚材據此編成的《玄風慶會錄》中均有記載。這兩本典籍為我國學界所重視,從清代的錢大昕、段玉裁、徐松等,到現代的王國維、侯仁之、紀流、陳正祥、于希賢等都圍繞于此做了大量的考證、注釋、校注工作,極大地推進了西北史地研究工作的開展。1988年中國旅游出版社以《成吉思汗封賞長春真人之謎》為名出版了這兩本書,在其三“戈壁死域白骨甸”章中寫道:“行到水窮山盡處,斜陽依舊向西傾。郵人告曰:此雪山北,是田鎮海‘八剌喝孫’也。‘八剌喝孫’漢語為‘城’,中多倉廩,故又呼曰‘倉頭’。”紀流隨之對文中“田鎮海”注譯曰:
田鎮海,初以軍伍長從元太祖起兵。曾上尊號:成吉思皇帝,受太祖喜愛重用。他征乃蠻有功,太祖賜良馬。從攻塔塔兒、欽察、唐兀、只溫、契丹、女真、河西諸國,俘虜敵兵生口萬計,悉以上獻。太祖賜御用服器、白金等物,任阇里必總管。后受命屯田于鄂爾渾河,立鎮海城,累進右丞相。陳正祥博士認為,其屯田處可能在科布多東南,哈拉烏蘇泊南側。
丘處機一行在圖拉河向南轉彎處碰到一大聚落,并對這里人們的飲食、裝束、民風與生活習俗等做了頗為詳細的記載,從中可窺見于此屯田的“塔塔兒、欽察、唐兀、只溫、契丹、女真、河西諸國”的“萬計生口”,已和蒙古民族融為一體難以區分。紀流先生對原文做了如下注譯:
又向前走了十天,值夏至,用八尺之桿量日影,得三尺六七寸。逐漸看到峭拔聳立的大山,是庫倫(烏蘭巴托)以南的高山。從這里往西,漸有土山,人煙頗多,也都是以黑色的轆轆車白色的毛氈房為家。當地習俗,既游牧又狩獵。穿的衣服是羊皮白板做成的毳衣,象僧人穿的大袍子,吃的是牛羊肉和奶制品。男人在耳朵上各打一個發結。婦女戴的帽子用樺樹皮裝飾帽圍,帽子高約二尺,往往用黑色、褐色的織物鑲裹一番。有錢人家,以紅綢纏繞帽上伸出的長角。其角,似鵝鴨伸出的長頸,名稱叫“故故”。最忌諱用手觸摸,出入蒙古包時須低頭,眼能回顧身后,低姿出門,才不會撞到“故故”。這里,沒有圖文書籍,人們訂契約僅憑口頭說定,或者刻木為據,借多少錢就在木頭上刻幾道,算作契約。有食物大家分享,遇戰爭、災害則爭相奔赴。頭人有命令,則服從命令,不借故推辭。說出話來則信守照辦,絕不食言,有上古之遺風。丘處機以詩記其風,云:“極目山川無盡頭,風煙不斷水長流。如何造物開天地,到此令人放馬牛。飲血茹毛同上古,峨冠結發異中州。圣賢不得垂文化,歷代縱橫只自由。”[93]
史料記載女真人的西北屯田已是不爭的事實,但若干年后其已不見蹤影,對此唯一的解釋就是女真人融入了當地民族之中。
三 東真(夏)國女真人的聚集與離散
正當中原、西北地區的女真人以各種方式融入漢族、蒙古族時,遼東以北的女真人也在經歷著時代的變革。在蒙古興起滅金的過程中,金遼東宣撫使蒲鮮萬奴于元太祖十年、金貞祐三年(1215)自立,先號大真,后改東真(夏)國。[94]據原金曷懶路、率賓路、胡里改路、上京路等地。這一地域內的民族成分主要是女真人,有鴨綠江女真、南女真、曷蘇館女真、北女真等。這里仍依《金史·食貨志》所記,興定元年(1217)時,“上京、蒲與、速頻、曷懶、胡里改等路,猛安謀克民戶計十七萬六千有余”,另咸平路還有女真猛安十幾個,總計人口百余萬人,而其中的絕大多數是女真人。
金貞祐四年(1216)木華黎率領蒙古鐵騎橫掃遼東,蒲鮮萬奴“偽降”使之“仍保有其已得境土而未受兵”[95],然蒙古軍屢屢屠城,蒲鮮萬奴懼之“率眾十余萬,遁入海島”[96]。關于“海島”的具體所指,清末史學家屠寄認為,海島不詳何名,當在鳳凰廳瀕海。日本蒙元史學家箭內亙認為,在今圖們江流域。另一日本學者巖井大慧則認為在朝鮮半島西北的椴島,即皮島及其以東身彌島。[97]隨之成吉思汗詔木華黎撤軍轉向南伐,用兵中原。蒲鮮萬奴“既而復叛”,出“海島”轉戰于鴨綠江下游一帶,并向遼東發展,迅速形成了割據一方的局面,擁兵自重,建立政權并稱之。不出幾年,蒲鮮萬奴的東真國經過鞏固政權、拓展疆域,“勢力所及,包有了金的曷懶路、速頻路和胡里改路地區,疆域范圍大致為東至日本海,西北至胡里改城(金黑龍江依蘭縣),西至張廣才嶺,南至婆速府與朝鮮青州(今朝鮮咸鏡北道一帶)”[98]。蒲鮮萬奴聚眾東徙建立東夏政權,其都城所在自然也就是女真族眾的新居處。于此,學界有諸多說法,可從王慎榮、趙明岐先生的《東夏史》一書中窺知:
就目前已經發表的著述和文章看,大體上可以歸納為五說:一為屠寄、柯劭忞的女真故地金會寧府上京(今黑龍江省阿城縣東南白城子)說;一為箭內亙、金毓黻的蒲鮮萬奴被擒地南京(今吉林省延吉市城子山山城)說;一為孟森的元開元萬戶府治因襲地黃龍府(今吉林省農安縣)說;一為景愛的既是路治又是都城的開元(今黑龍江省寧安縣城子后山城)、南京說;一為張博泉、樸真奭、張泰湘、李健才的“僭號于開元”的開元(張博泉謂即渤海上京、樸說謂在牡丹江中下游、張泰湘謂在今蘇聯烏蘇里斯克附近的克拉斯諾雅爾山城、李說在今綏芬河流域的雙城子南面的山城)說。我們認為,東夏都城應為開元,其地點應在綏芬河流域。
據此,開元城西南距朝鮮慶源府250里,東距海參崴120里,西距東京城370里。按其方位道里推之,正當綏芬河下游雙城子,今蘇聯烏蘇里斯克。這就是蒲鮮萬奴東夏國都城上京開元城之所在。
關于東真國的疆域四至,歷史上說法頗多,經專家考證后的結論是:“東夏國的疆域,在最盛時為南起西逾大嶺中經定平東止都連浦的朝鮮古長城東段,北至今黑龍江省的巴彥、依蘭以北至黑龍江下游地區,西起今吉林省中部偏西至黑龍江省南部當中一帶(后期包括金上京在內),東至日本海。”[99]在這一廣大地域內,東真國的行政系統仍沿金之舊制,尚書省下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少府監、引進使、審計院等;軍事系統有兵馬都元帥、副元帥、同知元帥府事、大將軍、都統、副統、軍政、兵馬按撫使、兵馬使司、萬戶、行軍萬戶等;地方組織有行部、路、府、州、總押所、監造提控所、勸農官、廣盈倉、勾當公事等齊全的中央、地方,行政、軍事機構。東真國的經濟以農業為主,因為牡丹江、綏芬河、圖們江、海蘭江流域的河谷沖積平原十分利于農業生產,水稻是其主要的農作物品種之一。農業的發展為紡織、礦冶、建材、陶瓷和車船制造業生產創造了條件。而北方民族歷史悠久的采捕業和畜牧業,仍是東真國經濟生活中的主要部門,東真國依靠著自己的土特產品去與周邊進行商業貿易。東真國的城市主要有上京開元城(位于綏芬河南岸、雙城子南面山上,今俄羅斯的克拉斯諾亞爾山城)、南京城(位于今延吉市東10公里海蘭江與布爾哈通河交匯處西北部的城子山山上)、北京城(位于寧安市鏡泊湖大瀑布東偏北五六里處的城子后山上)、古州(位于海浪河匯入牡丹江處附近)、運州(位于黑龍江省東寧縣附近)、會州(推定為今黑龍江省依蘭縣)、青州(位于今朝鮮咸鏡北道北青)等。關于東真國的人口有人做出的推算數字如下:
如果按照速頻、曷懶、胡里改三路計算,三路有人口將近一百萬人……這是金章宗明昌四年(1193年)十月時的情況,據蒲鮮萬奴立國不過20多年;而且這只是女真猛安謀克戶人口,如果加上金初從中原遷徙來的漢族、契丹族以及渤海等族人口,三路人口總數可能更多……[100]
金哀宗天興二年(1233)也就是東真國建立19年之后,蒙古兵假道高麗兵圍南京,蒲鮮萬奴被俘,隨后又進擊開元、恤品兩路,“東土悉平”。不過從史料記載分析,東真國并沒有因蒲鮮萬奴的被俘而滅亡,在其后相當長的時日里(至1287年)仍有“東真”的記載,故又有人認為“東夏十三世紀初期,作為一個獨立和半獨立的國家出現于東北大地,存在了70多年之久”[101]。東真(夏)國滅亡后,黑龍江區域相對沉寂。為數不多的生女真、水達達、兀里改、斡朵憐、骨嵬以及“北山野人”等族眾,在元王朝設置的萬戶府、元帥府、千戶所、捕盜所的統領下,適時地繳納貢賦,極盡徭役兵役義務,使社會經濟有了一定的發展。
四 女真人流往高麗者
由于歷史的淵源關系,“高句麗族的主源,是濊貊族解體后東遷的各支后裔,有高夷、夫余、沃沮、小水貊(梁貊)、東濊等”。[102]正是因為有了這層關系,所以每逢中原遇有戰事,敗走而加入高句麗者日多。夫余如此,沃沮如此,渤海如此,女真亦如此,且女真人還有遼、金、元朝代延續的人口遷移史。
1233年[金天興二年、元太宗五年、東真(夏)大同十年],元軍攻破東真南京城,蒲鮮萬奴被俘,東真(夏)國作為蒙古藩國而續存。此后的數十年,東真(夏)國與高句麗的交往是時而頻繁互市,時而兵戎相見,權柄完全操控于蒙古人手中,高麗李朝學者鄭麟趾的《高麗史》較多的記載了這一段歷史:
《高麗史·高宗世家》載:“高宗三十四年三月,東真國千戶牒云:‘我國人逃入貴國五十余人,可悉送還。’”
《高麗史·高宗世家》載:“高宗四十年四月……遣東真國人入東界。”
《高麗史·高宗世家》載:“高宗四十四年,東北面兵馬使招,東真國三千余騎入登州。”
《高麗史·高宗世家》載:“高宗四十五年,東真國以舟師來困高城縣之松島,焚燒戰艦。”
《高麗史·高宗世家》載:“高宗四十六年正月,東真兵寇金剛城。”
《高麗史·元宗世家》載:“元宗十三年,輸東真料米七千石,涼助糧料。”[103]
從上述記載看,東真(夏)國確與高句麗有密切的交往聯系,盡管是時而交好時而交惡,但東真(夏)滅亡之際應有數量相當的女真人流入高麗,因為在王慎榮、趙鳴岐先生的《東夏史》“系年紀事”中有“1286年,遼東府總管六十奉詔歸女真,高麗王出迎于西郊。高麗遣使往東真推刷流民”的記載。另據孫進己等在《女真民族史》中考證:“金代曷懶路所轄今黑龍江省及吉林省南部、朝鮮半島東北部,當時居住的都是女真人……其中可以肯定的是居住朝鮮半島東北部的有左申必刺猛安、兀答溫猛安、斡合猛安、果法猛安等,其人口當有萬余戶近十萬人。”[104]故而,東真(夏)國滅亡后,部分女真人流往高麗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1] 張博泉:《金史簡編》,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第25頁。
[2] 曹廷杰:《東三省輿地圖說·得勝陀瘞碑記》。
[3] 張博泉:《金史論稿》,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第61、62頁。
[4] 《金史·本紀》卷一。
[5] 參閱張博泉的《金史簡編》《金史論稿》,孫進己、孫泓的《女真民族史》,孫進己、馮永謙的《東北歷史地理》以及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的《考古·黑龍江》中的相關章節。
[6] 《金史·本紀》卷一。
[7] 張博泉:《金史簡編》,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第38頁。
[8] 《金史·本紀》卷一。
[9] 張博泉:《金史論稿》,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第196頁。
[10] 《金史·本紀》卷一。
[11] 《金史·本紀》卷一。
[12] 干志耿、孫秀仁:《黑龍江古代民族史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7,第358頁。
[13] 李延鐵、孫秀仁、干志耿:《黑龍江古代農業概論》,《學習與探索》1981年第5期。
[14] 〔美〕摩爾根:《古代社會》第1冊,商務印書館,1971,第40頁。
[15]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23頁。
[16] 《金史·本紀》卷一。
[17] 《大金國志·兵制》卷三十六。
[18] 《金史·食貨志》卷四十六。
[19] 《金史·太祖紀》卷二。
[20] (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
[21] 陶晉生:《女真史論》,臺北:食貨出版社,1981,第32—33頁。
[22] (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四。
[23] (南宋)確庵、耐庵:《靖康稗史箋證·呻吟語》引《燕人麈》語。
[24] 傅樂煥:《遼史叢考》,中華書局,1984,第315—317頁。
[25]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政宣上帙四》卷四。
[26] 《大金國志·許奉使行程錄》卷四十。
[27] 《金史·熙宗紀》卷四。
[28] 《金史·熙宗紀》卷四。
[29] 李士良:《金源故都——上京會寧府》,《金史國際學術研討會專集》,中州出版社,1996,第15頁。
[30] 朱國忱:《金源故都》,北方文物雜志社,1991,第197頁。
[31] 朱國忱:《金源故都》,北方文物雜志社,1991,第201頁。
[32] 郝思德:《哈爾濱市郊及阿城縣出土的幾件金代銀錠的考證》,《黑龍江省文物博物館學會成立紀念文集》,1980。
[33] 王德厚:《金上京城市經濟初探》,《金史國際學術研討會專集》,中州出版社,1996,第59頁。
[34]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政宣上帙三》卷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5] 朱國忱:《金源故都》,北方文物雜志社,1991,第221頁。
[36] 朱國忱:《金源故都》,北方文物雜志社,1991,第227頁。
[37] 譚英杰等:《黑龍江區域考古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第154頁。
[38] 《金史·食貨志》卷四十六。
[39] 《大金國志·浮屠》卷三十六。
[40] (南宋)確庵、耐庵所著《靖康稗史箋證·甕中人語》載:“虜盡索司天官、內侍、僧道……出城。”
[41] 《金史·銀術可傳》卷七十二。
[42] 《金史·食貨志》卷四十六。
[43] 《金史·婁室傳》卷七十二。
[44] 轉引自孫進己、馮永謙總纂《東北歷史地理》下冊,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3,第554頁。
[45] 《金史·世宗下》卷八。
[46] 劉浦江:《金代土地問題的一個側面——女真人與漢人的土地爭端》,《中國經濟史研究》1996年第4期。
[47] 《金史·海陵紀》卷五。
[48] 《金史·兵志》卷四十四載:“上嘗以速頻、胡里改人驍勇可用。”
[49] 干志耿、孫秀仁:《黑龍江古代民族史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7,第371頁。
[50] 《金史·兵志》卷四十四。
[51] 孫進己、孫泓:《女真民族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186頁。
[52] 〔日〕三上次男:《金代女真研究》,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4,第451—452頁。
[53] 參見《金代女真研究》,“譯者的話”。
[54] 孫進己、孫泓:《女真民族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186—188頁。其換算方法是10人為1女真戶,300女真戶為1謀克,10謀克為1猛安。
[55] 張博泉等:《金史論稿》,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第349頁。
[56] 高凱軍:《通古斯族系的興起》,中華書局,2006,第244頁。
[57] 《金史·食貨志》卷四十七。
[58] 《金史·食貨志》卷四十七。
[59] 王圻:《續文獻通考》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60] 《金史·納合椿年傳》卷八十三。
[61] 《金史·唐括安禮傳》卷八十八。
[62] 《金史·石琚傳》卷八十八。
[63] 《金史·世宗紀》卷六載:“大定十年三月壬子朔,萬春節,宋、高麗、夏遣使來賀。丙辰,上因命護衛中善射者押賜宋使射弓宴,宋使中五十,押宴者才中其七……弓矢不習,將焉用之。”
[64] 《金史·食貨志》卷四十七。
[65] 《金史·陳規傳》卷一〇九。
[66] 《金史·高汝礪傳》卷一〇七。
[67] 《金史·胥鼎傳》卷一〇八。
[68] 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炎興下帙二十三》卷一二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69] (南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十二,中華書局,2013。
[70] 張博泉:《金史簡編》,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第124頁。
[71] 張博泉:《金史簡編》,遼寧人民出版社,1984,第146頁。
[72] 陶晉生:《金代初期女真的漢化》,《文史哲學報》1968年第17期。
[73] 陶晉生:《女真史論》中的3張表格分別為“金代統治階級構成表”“金代漢人入仕途徑表”“金代漢進士依地域分配表”,見該書第49—50頁。
[74] 《大金國志·男女冠服》卷三十九,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9。
[75] 《金史·世宗下》卷八。
[76] 《金史·世宗中》卷七。
[77] 《金史·章宗一》卷九。
[78] 《金史·章宗一》卷九。
[79] 陶晉生:《女真史論》,臺北:食貨出版社,1981,第108頁。
[80] 《金史·文藝上》卷一二五。
[81] (元)許有壬:《至正集》卷五十一。
[82] 元好問:《遺山集·碑銘表志碣》卷二十八。
[83] 《多桑蒙古史》上冊,馮承鈞譯,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第188頁。
[84] 高凱軍:《通古斯族系的興起》,中華書局,2006,第245—246頁。
[85] 高凱軍:《通古斯族系的興起》,中華書局,2006,第246頁。
[86] 孫進己、孫泓:《女真民族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65頁。
[87] 李薇:《關于金代猛安謀克的分布和名稱問題——對三上次男考證的補訂》,《黑龍江文物叢刊》1984年第2期。
[88] 任崇岳:《談晉皖豫三省的女真遺民》,《北方文物》1995年第2期。
[89] 《元史·世祖紀十》卷十三。
[90] 《元史·兵志》卷一〇〇。
[91] 《元史·鎮海傳》卷一百二十。
[92] 許有壬:《圭塘小稿·元故右丞相克埒公神道碑銘并序》卷十。
[93] 侯仁之、于希賢審校,紀流注譯《成吉思汗封賞長春真人之謎》,中國旅游出版社,1988,第52—53頁。
[94] 關于蒲鮮萬奴建立政權的名號,學界爭論頗多,如王慎榮、趙鳴岐先生認為:“金朝已成難以復燃的殘燼,如果繼續用‘大真’這個限于女真民族的旗號不能再起多大作用,若采取中華民族所奉的華夏名義,會增強號召力,以爭取多方面可能的擁護,因此,蒲鮮萬奴遂改‘大真’為‘東夏’。”《東夏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第79頁。而孫進己、孫泓學者則指出:“若東真國的民族構成已不以女真族為主,稱東真當然不合適,應以改稱東夏為宜;但如果東真國的民族構成主要仍為女真族,則改稱東夏就失去意義了,仍以稱東真為是。”《女真民族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83—284頁。
[95] 《元書·蒲鮮萬奴傳》卷二十九。
[96] 《元史·木華黎傳》卷一一九。
[97] 轉引自王慎榮、趙鳴岐《東夏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第61頁。
[98] 王慎榮、趙鳴岐:《東夏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第66頁。
[99] 王慎榮、趙鳴岐:《東夏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第143頁。
[100] 王慎榮、趙鳴岐:《東夏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第172頁。
[101] 王慎榮、趙鳴岐:《東夏史》,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前言第5頁。
[102] 馬大正等:《古代中國高句麗歷史論叢》,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1,第31頁。
[103] 轉引自孫進己、孫泓《女真民族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292頁。
[104] 孫進己、孫泓:《女真民族史》,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第31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