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桐還以為溫寒江會帶她去什么吃飯的地方,或者是什么游樂場啊之類的,就近似在尹桐的認知里十幾歲的學生談戀愛會去的地方。不過她十八歲以前沒談過戀愛,這些地方也就只是尹桐自己瞎想的或者看同學去的。
沒想到,溫寒江拉她到了一片工地。還是一片連個屁都沒有的工地,遠處,都是荒蕪,頂了天只有一個剛剛搭了地基的地方。那個是地基嗎?尹桐不知道,就當作是地基吧,反正看著像。
剛剛跟著溫寒江下公交車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這附近太荒涼了,沒有哪個腦袋瓜子不清楚的老板會把飯店開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郊區倒是有可能會有因為地價便宜地廣人稀的可能會有大型游樂場。但是,如果是游樂場周圍,這是不是也太荒涼了一點。尹桐生日還是在暑假,暑假都沒人來的游樂場,和一個大型恐怖主題無人游樂園有什么本質上的差別嗎?
尹桐覺得沒有。
她跟著溫寒江背后扯扯溫寒江的袖子:“溫寒江,我最近惹你了嗎?你知道嗎,有話要好好說,你這樣我會誤會你是不是想要謀殺我,然后拋尸在荒郊野嶺?!?
溫寒江嘆了一口氣,“你啊,真的是。走了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迸园滓┱0驼0脱劬?,她眼睛生的圓,現在的樣子活像是只受驚了的花栗鼠。溫寒江有點慶幸這會街上都沒人,不然要是有第三者在場看了,可能真的會誤會些什么,比如,拐賣少女?
溫寒江很小幅度的在心里搖了搖頭,真的是跟尹桐呆久了,都學會了她的思維模式。還好尹桐只是鬼馬精靈,不是非主流少女,不然他遲早要燃起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四分...四分什么來著?溫寒江不記得了,只是有天偶然聽到同學亂喊了這么一嗓子。
走進來以后是一個很破的工地,但是尹桐明顯就沒那么緊張了,溫寒江故意逗她:“看到是工地不怕我拋尸了嗎?”
尹桐很是配合:“怕?!?
嘖,也不裝的像一點,溫寒江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以示自己在聽。被尹桐很是嫌棄的躲開:“下次別捏我臉了喂?!?
“怎么呢?”溫寒江被尹桐突然來的嫌棄搞得有點小懵,不過還好,尹桐干什么都挺正常的。
“手碰到臉,臉很容易長閉口的。你知道什么是閉口嗎?誒呀你也不長痘,就是長痘的前奏,反正我會長痘你別摸了。”尹桐只是因為工地的路有點難走,心情無端變得有點煩躁起來。說是因為工地的路又有點偏差,她本身真的算不上是嬌滴滴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為眼前的事情,只能是因為她和溫寒江的關系,這樣隨時好像都有可能幻化做一團虛影的東西讓她有些心慌,心慌就會引發煩躁。
人往往都是因為自己的無能心慌而感到煩躁。對一件事情無能無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件事是超自然的事,你連堂堂正正的說給別人聽的勇氣都沒有。要是說了,別人不把你當成個傻子,多半就要把自己當成個傻子。
“知道了。下次不捏你臉了好不好,怎么不開心了?!睖睾肴ド焓置┑念^發,忽然意識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全身上下碰到哪都得炸,跟個不定時炸開的小炸彈一樣。溫寒江默默的又把手放下了。但他其實只是想和尹桐親近一點,挽著手臂走都好。
“沒有,你說吧,帶我來著干嘛?!逼鋵嵕褪遣婚_心了,但是不能現在說不開心了。因為現在說不開心了,接下來的半天就別過了,但她就是不開心了,沒什么辦法,就別扭著不開心。
溫寒江當然知道尹桐這個狀態就是不高興了,但他打算一會再說。得先給尹桐順一順心情再哄,他現在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規律。
“諾,”溫寒江指著遠處還沒開始挖的黃土給尹桐看,“那邊,這邊還有那邊,”他畫了好大一個范圍圈,“我看過這邊的市政府公告了,未來幾年會建一個很大的商圈起來?!?
“嗯?”尹桐不太懂溫寒江想說啥。
“你以后每次來找我,我們都來這看一看好不好,我看政府的公告這一整片預計全部建完好幾年,我們剛好可以一起過來見證這一片的發展?!睖睾瓗缀鯖]怎么猶豫,他說:“我想和你一起見證一些什么。”
這種心情其實很微妙,但發生在相愛的人身上就變得很正常起來了。因為愛意總會趨勢著人去干一些看起來好像有點降智,但又好像聽起來很浪漫的事情。
溫寒江朝尹桐招招手,尹桐看得懂他這是想要抱他的意思,自覺抱過去了。
終于是上手摸到了尹桐的頭發,溫寒江溫聲在尹桐的耳邊說:“如果你覺得我們兩個的關系很飄渺的話,那我們就去找一些切實的東西,切實存在又不會輕易動搖的東西來見證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存在好不好?”
.......怎么會這么想哭呢。如果你覺得我們兩個的關系很飄渺,那我們就一起去見證一些宏偉的東西慢慢建成的切實感,從這一切的過程里,我們總會找到存在感的。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值得掉眼淚的事情。
尹桐用臉在溫寒江的棉T上蹭了蹭,她說:“好?!痹谶@一刻,尹桐無端的想起了一些很宏偉很久遠的建筑物,譬如萬里長城,譬如秦始皇陵,拋開建造這些工程起初的目的,她小的時候總是在想,當時的人為什么要耗費那么大的心力人力物力去建造這么宏偉壯觀的東西呢。
或許萬里長城還能解釋成為了抵御外敵,那么秦始皇陵,不管真實科考出來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尹桐在這一刻都覺得,她偏執的覺得,或許就是秦始皇為了向后人證明自己活過自己統治過自己真實的偉大的存在過而留下的。
人太渺小了,縱觀人的一生,放在浩瀚的宇宙里,就好像一顆隨時會被抹去存在的痕跡的塵埃一樣。有的人死了,就死了,有的死了,總會想在死前想方設法的證明自己存在過。
可以自私一點嗎,尹桐想,她也想,想方設法的證明自己和溫寒江在這個浩瀚的宇宙里,真實的存在過,真實的相愛過。
“拉鉤咯,”溫寒江伸出一只手來,另一只手摟著尹桐沒動,“來,我們拉鉤。說好了,你以后每年過來找我的時候我們都過來看一次這塊地建設的怎么樣了。說好了哦,你每年都要和我過來看。”
尹桐半是帶著眼淚想笑:“你怎么比我還沒安全感一樣,說到最后原來是怕我不過來了。好,拉鉤我們說好了,每年都過來看一次。”
兩只手勾著,溫寒江重復了一邊:“你和我每年過來一次?!?
“嗯,”尹桐跟著重復,像是兩個大傻子,“我和你每年都過來看一次。”勾著勾著就笑了,怎么能這么像兩個大傻子。
愛的本質就是讓人學會患得患失學會珍惜嗎?
溫寒江帶著尹桐找了一塊看起來還算平整的地,從他的書包里拿了白紙出來墊著,兩個人就坐在白紙上。他原本是想帶著尹桐先去吃飯的,結果尹桐還想在這再呆一會,兩個人就坐下了。
“還有四次機會,下次再見你就是跨年了??缒?,跨年就又是四個月,哦不對,五個月以后的事情了。誒,”尹桐有點惆悵,被溫寒江抱著哄了哄,兩個人剛剛又膩歪了一會,她沒有最開始那么難過了,就是還有點淡淡的惆悵吧。
“不打算告訴我,我們兩個上的是哪個大學嗎?”溫寒江看著尹桐側臉問,她最近應該是放假在家養的不錯,臉都鼓起來了一些。側臉圓圓的,是很可愛。
“不打算,我說真的。主要是高考這種東西,差一分就差個十萬八千里的,萬一你到時候考的更高還要犯傻報我們學校怎么辦?”尹桐搖搖頭?!熬碗S緣吧,還是一個學校就是,不是就不是,別拿前程搞些有的沒得?!?
溫寒江失笑,“對我這么有信心嗎?萬一我考的還不如現在跟你一起上的大學呢?”
“那就更別知道了,扎自己心干嘛?!边@個工地真的好荒涼,尹桐錯覺,有種這里就是十年八年也不會發展的起來。像是一片永遠都不會再有人過來動土的感覺,都不知道溫寒江在哪看得公告。
“總要告訴我一點線索,我才好去找你啊。我也想看看的,”溫寒江這話沒說完全,尹桐收回視線轉過去看他,“你想看什么。”
“看看你跟我這么大的時候長什么樣,在做什么,我也會想靠近你的過去的?!睖睾聪蛞?,就猜到她的思緒會飄散。
果然,尹桐眨巴眨巴眼睛:“可是你現在跟我不是一個時空,你要去看,只能看到的是不認識溫寒江的也就初中還是小升初的我,你會嚇到我的。真的,我跟你說,我小時候防備意識可好了?!?
“沒事,我就看看。跟我說說嘛,很好奇,你小時候是什么樣的。會想知道,認識我以前的尹桐,在過什么樣的生活?!睖睾粗┑募?,對方像是沒骨頭一樣在他懷里慢慢滑下去。
尹桐打了個哈欠,她有點犯困了。她拿出手機,不知道這兒的網能不能跟上她的5G,“那你看清楚了哦,記住了,我家在這,一個有山有水地廣人窮的地方。誒呀其實也沒很窮,但好像GDP確實是全省倒一,但主要是我們省也就還可以啦?!?
溫寒江記住了,他決定今年暑假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