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雨水沿著失眠的鐵皮籠降臨,它們像一群
羽毛蓬松的鷺鳥撒下一百臺機器的呻吟
零點的雨水不想睡眠,他們在機臺邊
淅淅瀝瀝地下著,釘狀的、塊狀的、線形的雨水
貼上了標簽,黃色的來自美國,綠色的來自法國
灰色的日本,淡藍的意大利……交錯著,重疊著
與我,一個四川女工,凝望,回憶,零點的雨水
跟我有相同的姓名:漂泊,它們等距離的排列
它們低聲說過,圖紙,計算機,零件,鐵釘,它們沉默
像一個年幼的啞巴,零點的雨水,在手上,腿上
臉上,思念上,睡意上……落下,它們尖如卡鐘的嘴
有著鐵的腸胃,密密麻麻吞食著愛戀、青春、時間
它們是赤橙黃綠青藍紫,是一個尋找家的名詞,雨水走著
在我的血液間,它們是一個外鄉的寄宿者,從深夜夢境
飄過來,我必須伸手接住它,接住它和我的脆弱
囈語、眺望,我們在異鄉的深夜,有著同樣的潮濕
同樣繁花似錦的童年,同樣鐵黑的靜默,零點雨水
我與它深情地對視,交談,只有我們自己才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