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云: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逢清明時節,我更加強烈地思念我的父親。1995年,我的父親因患賁門癌撒手人寰,享年63歲,還沒有活到古來稀的年壽,就離開了我們。父親就是我們家里的靠山,退休前,以每月三十五塊五毛錢的工資,養活了一家6口人。若放在現在,想都不敢想。那些年,我都不知道父親是怎么挺過來的,更不知道作為一家之主的父親,肩上的負擔有多重,內心的壓力有多大。
父親生前先是靈武縣木器廠的一名工人,后來調入靈武縣農機廠。在工廠里,父親既是木匠,又是鐵匠,按現在的話說,父親會兩樣技術,是個多面手。手藝好、能力大,自然干活就會比別人多。有需要木工的活少不了父親,有需要鐵藝的活父親也能對付。古人說,一技養命,多技養家。大概父親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他要背負起一家6口人的生計,他要養兒育女。現在想想,父親是一個多么有責任心的人,又是一個多么勤苦善學的人呀。他學到的手藝,在那個機械化尚不發達的年月,隨處都可以派上用場,也確實因此為家里掙來了一些生活補貼。
從我有記憶開始,老感覺父親就一兩身衣服:一身春夏秋穿的,一身冬天穿的。聽母親說,一身衣服父親可以穿四五年,有的更長。洗洗熨熨、縫縫補補,一年又一年。母親還告訴我們,父親無論穿多舊的衣服,都必須洗得干干凈凈的。父親是一個喜歡干凈整潔的人,他不想邋里邋遢地活人,即使一件藍色的上衣穿到最后已經洗得泛白,也還是那么干凈。這一點也影響了我。人活在世上,首先要注意儀表、儀態。
為了生活,為了這個家,父親退休后并沒有像其他老人那樣享受晚年的退休生活,逛逛街,串串門子,打打牌,而是在街上擺了一個修理自行車的攤子。那個時候,街上到處是自行車,不像現在在街上看到的全是小車。問問靈武當地的許多過來人,都知道一個修理自行車的“張師傅”,人好,技術好。這又算是父親的一門手藝,一門養家糊口的手藝。父親這一生似乎從沒有為自己活過,他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為人實在,節儉樸素。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兒女,為了家。
1994年,父親被醫院查出身患賁門癌。賁門癌是發生在胃賁門部,也就是食管胃交界線下約2厘米范圍內的腺癌。患此病癥到后期,人幾乎完全不能進食。短短的8個月里,我親眼目睹了父親與病魔抗爭的情形,也是父親被病魔折磨、疼痛難熬的情形。當時,我們把父親送往寧夏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進行醫治,一聽高額的手術費,父親堅決不做,雖然在父親臨終前,他后悔了最初不做手術的決定,但是,一切都晚了,來不及了。也許,當時做了,會出現奇跡。為了不拖累兒女,父親僥幸地以為,只要吃吃藥,就能病愈。誰知,病情沒有任何轉機。
在與病魔搏斗了8個月之久之后,父親離開了我們。這8個月里,無論受了多大的煎熬,父親一定是想要活下來呀,他多想與親人們繼續生活呀,他的年齡不大呀……當我從病床上把父親的遺體抱下來,父親輕得像一條毯子,因為長期不能進食,父親去世時,整個人的體重不足50斤。
父親去世至今已經過去了23個年頭,這23年來,父親不足50斤的體重一直壓在我心上。
且作古句一首,祭奠父親在天之靈。
家父墳前草,
兒女斷腸根。
清明年年來,
含淚送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