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

每座大山的腹地，都建有一座水庫。

高處的雪落在山林里，高處的雪也選擇落在水庫里。

水庫已結冰，雪落在冰面上，冰面壓在水上。

依然有少量的水受壓排出到河谷里。雪依然在追趕流動的水。

雪在增添水的濃度，雖然沒有變稠。雪在涂白水的顏色，水因此更加幽暗、清冽。

如果從高處向下俯瞰，臥在山坳的大水面，雪花依然會驚慌失措，雪花集體陷浸于大地深藍的眼窩。

魚有時候會找到水流動的地方，伸出腦袋來，呼吸新鮮空氣。

有時候雪花會乘機鉆入魚的嘴巴，增加魚肉的純度。也有人會將吞咽過雪花的魚，叫雪魚。

過去總有想不開的婦人投水，其實魚最早知道穿花衣的女人落水了。

所有的魚聞訊趕來，它們紛紛向女人伸出援手。

它們全部張開嘴巴，吐出自己存貯的氧氣。托舉她濕重的身體，反復將她舉高至水面。

女人感念魚群的善良，想通了在地面上遇到的傷心事，又會重新回到一家小院里，開始新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當她遇到不順心的事，夜里總會夢到魚群，簇擁著她，托舉著她失重的生活，使它變得輕松，暢游人世。

她沒有將自己落水遇到的魚群，夜里夢到的魚群，告訴任何人。

她會經常到水庫邊去，家人不放心。其實是想在岸邊散散心。她能透過厚重的冰面，看到游向她的魚群。

這是秘密，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因為冰釣者知道了，會破冰捕魚。

她想起在娘家的時候，冬天婦女們會剪窗花貼在玻璃上。

她拿起了剪刀，剪出各種各樣的魚。她成了遠近聞名的剪魚高手。

只有她自己知道，魚在她生命里的地位。

如果你沿著整個隴山，走一遍。凡有水庫的地方，都會有一處村莊。村莊里都會有心靈手巧的女人，擅長剪紙，大魚小魚貼滿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