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號泉遺址就丟在賀蘭山腹地。

走進賀蘭山，就是走進石頭。

賀蘭山的石頭有些是紅的，像血！

那座紀念碑，那座用賀蘭石砌起來的紀念碑還在那里聳立著，孤零零的。在賀蘭山深處，在藍天白云下，它把蒼涼的意境具體著，原始著。正面，蕭華上將的題詞“賀蘭雄鷹”遒風猶存。背面的碑銘已經斑駁。遠處，荒草地里，一塊兩塊的墓碑孤獨地守護著。

死在這里，仍然是埋伏的姿勢！

二

誰也不說話。

也聽不到別的什么在說。

所有的一切都在靜穆。

天很藍，云很白，石頭很亮。天、云和石頭，以及每一類每一

個可以命名的事物都顯得那么純粹，是一種沒有一點雜質的純粹。

沒有一絲風，太陽炙烤著大地。

在火辣辣的大地上，每一顆石頭、每一粒沙、每一星點的炭末都服服帖帖地緊抱著腳下的這一片土。

偶爾，有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從石縫里探出來，恰如潛伏的哨兵，睜著警惕的眼睛。

三

腳下，一股山泉淙淙流淌。這就是八號泉的聲音，也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聲音，是一種極低極細的聲音。她流著，她把八號泉神奇悲壯的故事，把她刻骨銘心的記憶用一種隱秘的聲音流到八號泉的外面，讓外面路過的風帶到極遠的地方，帶給懷念她的每一個人。

淙淙流淌的八號泉依舊在空曠的山澗淙淙流淌，曾經養育了一支部隊的八號泉，嘗一口，仍然留著一點微咸，像是眼淚的那種咸。

四

那座高大雄偉的建筑，還在眼前的高地上突兀著。頂上的瓦片大多掉到了地上，而屋頂仍然被鋼梁撐著。掉了瓦片的屋頂漏著天光和白云，也把陽光灑在地上，斑斑駁駁。地上的瓦片讓陽光照著，照成一塊一塊風干的肉塊。墻上的兩行紅字被鉆進來的陽光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擦得锃明透亮。風也跟著陽光進來了，滿屋子尋找著一些密碼。

周圍，橫的石頭，豎的石頭，立的石頭，匍匐的，還是石頭。

一些大石頭，仍然保留著戰馬奔跑的姿勢。

滿坡的碎石頭，仍然探著警惕的頭顱，犀利的目光指著北方。

五

一棵樹倒下去了，恰被另一棵樹扶住。有人說這是一個男的扶著他的新娘，有人說這是一個母親扶著她的孩子。但我知道，在八號泉，那一定是一個還沒跌倒的戰士扶著另一個快要跌倒的戰士，而且永遠扶著。

部隊撤下來了，一部分戰士去了更需要的地方，一部分永久地留在了八號泉烈士陵園里。

他們變成了賀蘭雄鷹，他們一直在賀蘭山頂上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