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流水

長流水谷地，有三股泉水匯流而出，如從天界流向人間。

在干旱、荒涼的毛烏素沙地邊緣，它硬生生地涌出了一線勃勃生機，涌出一種感動，對歷經長途跋涉的人而言。

那時，周圍駐軍的馬匹、絲路古道往來的商旅和山坡下放牧的農人，都會來此飲馬，逗留，小憩，徜徉。

置身其間，時光恍若倒流，帶我回到從前。

下游的水返回上游。落山的太陽，重新升到了中天，被拉回東山。

一棵棵柳樹和楊樹，長成亮翅的鴕鳥，從老態龍鐘回到枝繁葉茂。鳥窩里有五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一閃身就消失在山坳的赤狐，豎著耳朵，警覺地退回谷底，把喝到胃里的水重新吐回長流水。

蘆葦和芨芨草，由枯黃轉為嫩綠，像換了一件衣裳。

秋天走回春天。

一場虛構的風景，變得真實，行走其間的我，頭戴草帽，身披獸皮，手擎木叉，在時間的長河里找魚。

長流水在億萬年前就開始等待。等待一個有緣的生命，不想錯過，也不肯錯過。

我也等待著，不想錯過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境里的愛人。她眼睛大大，眉毛彎彎。

我是虛構的人。

生命短暫，我盡管真實地活過，也只是瞬間。

散布其間的苦菜花，睜著星星般的小眼睛。它的腳步很輕，生怕驚擾了這片亙古的寧靜。

包括空空的鳥窩，

包括長長的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