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寺位于西北的坤銀山脈境內,且靠近北部,一月份的平均氣溫只有零下三十度左右,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也很難抵御這樣的嚴寒。然而,梅如仙卻換上了一身純白色的紗裙、一頂完全由白珍珠編織而成的軟帽,原本就風華絕代的她此時宛如一位冰雪精靈。
馬車在風雪中疾馳前進,經過一片松樹林時,西拉敏銳地發現前方五十米處正有兩根繃緊的細鋼絲在等待著她們,想要將她們攔下。
見此,西拉笑道:“宮主,前面有人想要攔下我們。”
車廂內的梅如仙依舊在閉目養神,她道:“殺。”
“是。”
西拉立即甩出一柄黑色的十字形飛刀,飛刀繞過正在飄舞的雪花,將鋼絲割斷后又飛回到西拉的手中。
馬車又前進了五百米左右,一個身穿棕紅色錦衣的長發女子站定在路中央,擋住了她們的去路,她背對著馬車,右手按著一把跟她一般高的古箏。
西拉可以清楚地望見那把古箏的琴頭上刻著兩行楷體小字:天若不斗天不老,地若無爭地永青。
西拉的表情凝重起來:“沒想到攔我去路的人竟然是你,你名聲沒那么臭的,怎么現在也干起此等勾當?”
攔路女子依舊背對著她,說道:“將值錢的東西全部留下,你可以走。”
西拉道:“你若真是吳箏,我立馬走人,只怕你是個冒牌貨。”
攔路女子轉過身來,道:“我叫臧音,雖不是吳箏,但殺你足夠了。”
西拉正要出手,梅如仙問道:“你既不是吳箏,這把‘永青箏’是怎么來的?”
臧音的臉色突然大變,她根本沒察覺到車廂內還有人,震驚之下頓時將古箏橫在身前飛快地撥動起高音區的五根琴弦,體內的真氣經過琴弦的加持像利箭一般射向車廂。
坐在馬車上的西拉連眼皮也沒眨一下,她知道宮主要出手。
車廂的門簾被掀開,一股真氣從里面射出,緊接著梅如仙便飛出了車廂。雙方真氣在空中相撞,頓時爆炸開來,周圍的松樹被炸得東倒西歪,臧音也受到波及,被逼退兩米有余。
臧音明明看見有人從車廂內飛出,可視野范圍內卻沒有任何人存在,似乎意識到什么的她再次臉色大變地迅速轉過身去,發現身后三米處有一位傾國傾城的白裙女子正坐在輪椅上望著她的古箏。
“你究竟是什么人?”臧音震驚地問道。
“我是吳箏的朋友。”
“撒謊,吳箏根本沒有朋友,她的眼里只有古箏。”
“所以你拜師不成便仿制了一把永青箏來冒充她干壞事,以此破壞她的名聲。”
“你也是她派來殺我的?”
梅如仙微笑起來:“以你的智商,學古箏屈才了。”
臧音不禁被她的笑容迷住,愣在原地,根本沒聽出她話中的意思。
“我叫梅如仙,到了地府跟閻王說一聲,我百年之后去取他的首級。”
說完梅如仙便出手了,臧音的手指剛剛觸碰到琴弦,梅如仙便已飛至她的身前點封了她的紫宮穴,緊接著她的膻中、天府、孔最三個穴位也被點封,再也動彈不得。
“求你別殺我,你讓我做什么我都答應!”面對死亡,臧音開始求饒。
梅如仙拿走了那把仿制的永青箏,坐著輪椅往馬車而去。定睛一看,輪椅根本沒有碰到地面,它竟然懸浮在空中前進,輪子卻在不斷轉動。
待她飛回車廂,臧音的紫宮、膻中、天府、孔最四處穴位突然爆破開來,鮮血將空氣與雪花染成紅色,而她則口吐鮮血地倒下......
距離白光寺還有六公里左右,道路已很是難走,不是厚厚的積雪便是打滑的卵石,馬車已不再適合乘坐,西拉推著梅如仙一步一步地往白光寺走去,梅如仙仍然是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與行人。
在這里行走的人不是往白光寺而去便是從白光寺回來,方圓一百公里以內的居民每年年初都要去寺里燒香祈福,求菩薩保佑他們這一整年都能夠平平安安。心中更為虔誠的人遠在十公里之外便開始磕頭、重復著自己的心愿。
他們自然也看見了梅如仙,既被她的容顏所傾倒,也被她的冷酷所束縛,大部分的行人均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打量著她。
一位朝白光寺方向跪拜的老太太看見了梅如仙,頓時驚呆了,她沒敢起身,直接三步并作兩步地跪到梅如仙的面前,懇求道:“大慈大悲的菩薩,求您保佑我們全家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到八十歲以上。”
看著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太太,梅如仙回道:“沒問題,你回去吧。”
老太太頓時大喜,不斷地磕頭謝道:“謝謝您,大慈大悲的菩薩,謝謝您......”
就在她連聲道謝時,西拉推著梅如仙以極快的速度往白光寺而去,呼吸之間便前進了近百米,梅如仙的聲音在行人耳邊響起:“你們的心愿我已知曉,都回去吧。”
路上的行人全都跪下了,不斷地朝梅如仙消失的方向磕頭道謝,無一人例外,無一人敢例外。
很快,梅如仙與西拉便來到了白光寺門外,那牌坊似的山門上雕刻著許許多多、大小不同的圖案,上書白光寺三個楷體大字,門兩邊各擺著一只足足有三米高的石獅子。
梅如仙將雙手左右攤開,只見她輕微地上抬手掌,門兩旁的大石獅子便直直地飛起,飛到了半空中,來往的行人都被這一幕嚇得大喊大叫,開始拼命逃竄。
“閑雜人等速速離開,否則,殺。”
梅如仙的聲音響徹整個白光寺,說完她將兩只石獅子扔了過去,一只將山門砸倒,另一只將其中一座大殿的左半邊撞得粉碎,歡聲笑語聲瞬間被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以及傷者的哀嚎聲替代。
“何人在此放肆,報上名來!”
隨著這一聲大喝,近百個身穿僧伽胝的僧人手握赤色長棍飛奔著趕來,他們均將長棍對準了西拉。
梅如仙對著西拉說道:“一炷香之后再來找我。”
“是。”西拉的右手上突然多了一個黑色小球,她將小球往身前的地面上砸去,頓時煙霧騰起,西拉則在煙霧的掩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她也化作了煙霧隨風散去。
眾僧均露出驚色,將長棍又對準了梅如仙。兩位穿著紅色袈裟的老和尚快步走來,右邊那位說道:“不知本寺什么地方得罪了這位東瀛朋友,非得刀兵相見才能解決嗎?”
梅如仙道:“叫你們的住持出來。”
那老和尚說道:“住持正在接待貴客,你直接跟我說吧。”
梅如仙右手一揮,一股霸道又濃厚的真氣朝他猛沖過去,兩個老和尚看出此招異常兇狠與強橫,不約而同地使出了自己的最強一招。
“乾坤掌!”
“尋雷指!”
可即便如此他倆依舊抵擋不住梅如仙的攻勢,均被震飛二十米之遠,重重地摔在地上,強忍著將鮮血壓入肚中。
眾僧緊握著長棍蜂擁而上,梅如仙再一揮左手,他們的長棍均斷成三節,斷裂后的殘棍反將眾僧的上身刺穿,將他們牢牢地釘在地上或建筑物之上,白光寺頓時成了人間地獄。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還未能離開、甚至是駐足觀看的人們怔了幾秒鐘才想起來逃跑,有些膽子小的人兩腿已不聽使喚,渾身顫抖著。
三十多根斷棍從地上飛起,它們都飛向高空然后再筆直的飛下,棍首均對準了那兩個依舊躺在地上的老和尚。
“住手!”
一位戴著素帽、穿著僧衣的老人家大喊道,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位穿著青色絲綢長裙的長發女子,女子背著一個青色的箱子,箱子很長,不寬,不知里面裝著何物。
那老人家盡力揮出一掌,想要轟散那些殘棍,可惜他沒能做到,梅如仙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往下一按,那三十余根殘棍便奮力地沖下來,將那兩個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老和尚插成篩子。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出手如此殘忍!?”
老者望著現場慘死的人們,氣得血管凸起、雙手直抖,那位青衣女子也怒視著梅如仙,將背后的長箱子立在身旁,取出了箱內的武器——那是一把標準長度的棕色古箏,琴頭上刻著兩行楷體小字:天若不斗天不老,地若無爭地永青。
梅如仙的目光從老者脖子上掛著的九眼天珠轉向那把古箏,接著又轉到青衣女子的臉上,問道:“你就是古箏仙吳箏?”
青衣女子道:“不錯,你是何人,為何要在這里大開殺戒?”
梅如仙調皮地笑道:“我高興,你們能奈我何?”
吳箏將古箏橫在身前開始彈奏起來,她的真氣似箭,借助琴弦的力量依次地射向梅如仙,與臧音的手法不同,吳箏的指法并沒有那么強勁,而是從低音區開始彈起。
梅如仙盯著吳箏的手指,只用右手的手掌、手背,甚至是手指便將吳箏的真氣擊散,看她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費力,見此,吳箏也沒有心急,依舊在按照輕緩地旋律彈奏。
“世人總喜歡用一些虛名來裝飾自己,把自己裝飾得美極了,私下里卻連鏡子也不敢照。”發現吳箏根本配不上“仙”這個字,梅如仙當即諷刺道。
“看招!”
老住持大喝一聲后朝梅如仙的左側攻去,與吳箏一起夾擊她。
梅如仙一手對付吳箏一手對付老住持,雙眼一直在盯著吳箏的手指,輪椅絲毫未動。
知道對方是個絕頂高手,老住持的招式立即變快、變狠,招招撲向梅如仙的大穴,吳箏的攻擊旋律也變得奔騰、強勁起來,雙手飛快地撥動著琴弦、相繼彈奏起來,指法正在不斷地發生變化。
她用右手的大指與食指同時撥動琴弦,雖撥動了兩根琴弦,但卻只有一聲、一道真氣,威力頓時倍增。同樣是同時撥動兩根琴弦,她又改為大指與中指同時撥弦,使得真氣的威力再增。
她還不時地用左手壓弦,竟使得真氣能夠轉彎,不再僅僅進攻梅如仙的正面,以至于梅如仙必須借助胳膊肘的力量去抵擋。
輪椅已經開始慢慢往后退。
梅如仙的雙手已變得虛幻,只見其殘影,她破除老住持的進攻后,左手的中指點封了他任脈的鳩尾穴,緊接著她變指為掌,結結實實地拍在他的胸口上,這看似并未用力的一掌竟然將他拍得急速飛退,重重地撞在一大殿的紅墻上,直接將墻轟破,頓時口噴鮮血、失去了戰力。
“張住持!”吳箏急道。
“住持!”
寺內尚活著的弟子們也大喊道,緊接著他們全都怒吼著朝梅如仙攻來,但都猶如螳臂當車一般立刻死去。
“快......走!”老住持用盡全身的力氣對寺內的人喊道。
依舊坐在輪椅上的梅如仙望著停手的吳箏,提醒道:“你的指法重復了。”
吳箏全身散發出青色的微光,她將古箏翻滾著拋向天空,自己隨即騰空而起,人與箏在二十米的半空中定住,同樣散發著青光的雙眼怒視著地面上的梅如仙。
她先是用大指連續地推動著六根琴弦,而后雙手在整個琴面上來回刮奏起來,緊接著她用大指迅速、反復地托、劈著那唯一一根倍高音區的琴弦。無數道真氣鋪天蓋地地朝梅如仙射來,整個地面頓時千瘡百孔、碎石四濺,猶如被暴雨突襲的池塘。
但那些爆射的碎石不僅沒能給梅如仙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反而還成為了她反擊的武器,她將那些碎石定格在周圍,準備跟吳箏較量一下面傷。
可就在此時,吳箏卻向身后急速退去,原來她是以進為退,給自己創造逃跑的機會。
梅如仙周邊的碎石全部落地,她僅捻著一個小石子彈向吳箏,吳箏回擊,真氣與石子在半空中相撞,爆炸過后,石子一頭撞在她的天溪穴上,貫穿了她的右胸,她的右肺頓時炸裂,肝臟與心臟也受到了重創,重傷后的她與箏同時落下。
梅如仙又捻起一石子,她朝吳箏的落地點飛去,看著她道:“臣服于我,便可不死。”
胸部與口部不斷流血的吳箏艱難地往永青箏的落點爬去,根本沒搭理她。
“到了地府,替我轉告閻王,我百年之后去取他首級。”說完,梅如仙便將石子彈向吳箏的頭部。
梅如仙收了永青箏,又收了九眼天珠,此時,整個白光寺內除了她之外再無一個活人。
她望見正前方有一座帶閣樓的宏偉大殿,它的臺基為雙層金石須彌座,棕紅色的木結構柱梁為抬梁式貫穿整個大殿,屋頂為紅色歇山頂,紅色琉璃瓦剪邊,屋角掀起,整個大殿四平八穩、逐層縮進,十分壯觀。
而它最吸引梅如仙的地方在于它的名字——萬佛殿!
梅如仙微笑起來,露出兩行雪白的牙齒,她將九眼天珠擦拭了一遍后戴在脖子上,然后朝萬佛殿而去,不一會兒,輪椅便停在了萬佛殿的正門前。
朝殿內望去,殿內前后左右立著的菩薩雕像數不勝數,如來、燃燈、彌勒、觀音......
它們有的大,四五米高,有的小,只有十幾厘米,墻壁上、木柱上、屋頂上也都刻滿了不同菩薩的畫像,十分具有視覺沖擊力。
梅如仙沒有進去,她就擋在門前靜靜地盯著殿內的那些菩薩。殿內的部分菩薩也在靜靜地望著她。
過了好一會,西拉再次出現,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梅如仙,站定在她的身后沒敢說話。
梅如仙也不說話,她依舊擋在萬佛殿的大門前,許久許久都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