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會在經歷中慢慢成長，大人也是，至少應該也是……

“你薅二翠頭發就是不對！這還用說嗎？孩子有什么錯？！你這老婆子和你說不通！”爺爺在黑暗中向躺在炕頭一側的奶奶抗議道。

“就你好，就你對，你就慣著這些娃吧！遲早慣壞了！”奶奶反駁道，抱怨著爺爺對孩子們的管教方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小仔兒這幾天一直偷偷摸摸的商量華子和二翠的事情，他倆想干嘛你就同意，你也舍得下心？！”奶奶喝責又略帶無奈的說道。

“哪里是偷偷摸摸，我覺得小仔兒來到家里提出去中捷的主意挺好，留在家里，你想讓華子打光棍兒，二翠變成老姑娘嗎？”

其實爺爺在那個下午只是和舅爺爺提到了華子的事情，二翠跳出來確實是個意外，但既然都已經挑明了，不如順水推舟。

爺爺側過身子，在黑暗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這天晚上大家都睡下后，爺爺、奶奶互相的責怪就開始了。

“我說老婆子，你也真是的，這幾天自從小仔兒來了后，你就開始煩躁了，一天天拉著臉，這是為啥？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那破脾氣可是越來越破了，那可是你的親弟弟，他來看你，你不歡喜？”爺爺說出了這個疑問，等著奶奶回答。

奶奶聽到爺爺突然提起這一茬，不耐煩的絮叨起來：“呀！你知道什么？！亂叨叨！”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呀，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你和小仔兒到底是怎么了？你這一副不溫不火的臉，哪里藏的住事情？”

角落里傳來幾聲蟋蟀的鳴叫，更顯深夜寂靜。

黑暗里聽得出奶奶呼吸變得紊亂和急促，或許爺爺的問話，觸碰了奶奶內心的某些東西，但卻又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爺爺只好不依不饒的追問：“記得你逃荒到村里時，就自己一個人，小仔兒沒在身邊，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小仔兒當時在哪里？”

“說那么多干什么！你快想想華子和二翠吧！尤其是二翠這個孩子，真是不省心！女孩子家家的，出去干農活呀？！啊！丟不丟臉??？”

“哪有什么丟臉的，女人也是半邊天，這都什么時候了，哪里有說干活勞動丟臉的？”爺爺嘲笑道，由于壓低了聲音，只發出了頻率很高的噗噗聲。

“哎！真是管不了了！都是你慣的，啥事都由著他們來，你看看現在二翠這個劈叉脾氣多大！”奶奶忿忿的責怪道。

“脾氣好不好還看不出來嗎？你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這都是隨！隨你，沒好脾氣！呵！”爺爺一針見血。

奶奶聽后，從鼻子里噴出鼻息表示不屑，也懶的爭論了。

……

你來我往的對話，漸漸沉默，只有蟋蟀沒心沒肺的在不知道的哪個角落里叫喚著。

農村的夜晚仍是寧靜的，沒有電燈的時代，夜色厚重，蠟燭的光是無法穿越黑暗的。

爺爺奶奶的對話始終是在針對這幾天來的爭執展開，而且煞有介事的問出一些貌似很好奇的問題來，但卻始終不會觸及自己的真實感受。

這種感受本可以作為親情與生活的潤滑劑，但內斂的農村小老頭、小老太還無法因應時代變化，因而只能內斂到痛心疾首的程度。

奶奶和舅爺爺小仔兒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誰也不清楚。但是奶奶反對華子和二翠去中捷，各中緣由卻不言自明。

小子長大后聽到爺爺幸福的回憶，據說那段時間里，奶奶常常在夢里啜泣，潤濕一大片枕巾……事后還要隱瞞起來，搞的好不尷尬。

“多大的人了，還要做夢哭鼻子？！”爺爺總是這樣調侃。

畢竟最終還是幸福的回憶，也終于幸福了，也許這就是觀念碰撞帶來的痛苦之后最大的回報吧！

而且，這種感受也只有在兩代人的對比中才能展現出來………

內斂既美麗，又是酸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