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陸云剛剛吃完早飯，正躺在搖椅上繼續看書的時候，四目過來了。

“這是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帶回來了。”他一進門，便把一個盒子放在了桌上，然后熟練的給自己倒上一杯茶，不客氣的喝了起來。

擱在以往，四目是絕對不會輕易跟人做交易的，尤其還是這種涉及門派傳承的東西。現在如此，還是因為陸云給的錢足夠多，讓他把控不住，便做了這個交易的中間人。

當然，他并沒有把茅山的那一套東西給賣了，因為事關重大，九叔知道了絕逼會打死他。所以便趁著在外工作的時候，順嘴跟一些落魄的同行，或是不順眼的家伙們提了一下。若是愿意跟他做交易，那自然皆大歡喜。若不愿意，那也不強求。

只是身懷重金，讓他內心激動的同時，也沒有多少安全感。這段時間以來，本著別的心思接觸他的人可不在少數，前后死了十多個，若不是他手段過人，都不一定能回來的。

陸云聽了，并未第一時間開口，也沒有去看盒子，而是招了下手，書架上擱置的一個小箱子頓時便飛了過來，落在四目面前。饒是四目習以為常了，也不免發出驚嘆。

“你的‘科學’手段，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接觸了些許時日，旁敲側擊后，四目總算明白了陸云口中的‘科學’為何物。可惜他連老祖宗的那一套都沒能弄清楚，就更沒有心思去學別的了。在他想來，也就只有陸云這號好學的人才能學懂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陸云聽了只是輕輕一笑：“一般一般啦，我也不過是行走在科學道路上的求知者，頂多比一些人走的遠而已。”

“那也很厲害啦。”

陸云笑笑也不說話，給四目倒了杯茶，以示感謝。

四目見了，食指和中指靠攏輕輕敲桌面三下，表示不用如此，雙方也都是公平交易，然后隨口夸贊了陸云幾句后，他又問，“其實有兩個問題挺不明白的。”

“請講。”

“第一個問題，你既然已經學了科學，為什么還要盯著老祖宗的東西不放呢？倒不是我過于敏感，而是現在很多人都認為老祖宗的東西都是腐朽陳舊的代名詞，是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里的。”

陸云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科學就是人對世界的認識，是一門反應世界客觀事實和規律的知識。在對世界的認知上，老祖宗一直都是走在時代前列的，只是上個時代出現了一些問題，走岔了路，這才給了其他人機會。不過我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時代的引領者已經出現，結束這紛亂年代的一天已經不遠了。”

四目聽的很是詫異：“你連這個也知道！？”

“你不也知道嗎？”

四目幽幽嘆了口氣：“我那叫什么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誰才是最后的贏家，肯定早早就投奔過去了。到時憑這從龍之功，還不得借這人道氣運一步登天。”

“虧你還真敢想啊。人道氣運這玩兒意，對你這樣的修士可是致命毒藥。孔明、劉伯溫、道衍和尚...這些人有幾個是善終的。所以這種事情想想就行，就不要去做了。”說到這兒，他唇角揚起，后邊的言語讓四目不由訝然，“當然，如果你硬要去做，我也不會攔著，相反會助你一臂之力，來達成某些目的。”

“哦？”如此直白且不加掩飾的說法，倒還真引起了四目的興趣，片刻后卻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實在沒必要瞎折騰。”

“那當我沒說。”陸云攤了攤手。

說這番話，自然不是隨意講的，而是他心中確有此意，只要四目有想法，那他就有辦法把四目給推薦過去。畢竟他的計劃很大，需要有人來負責聯系與執行。只是四目不愿，那他也沒轍。不過這對他的影響并不大，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有想法的人了。

四目沒在這個話題糾結太久，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可能是我這人太笨了吧，我不是很明白，從那些書籍里邊，你能得到什么？”

陸云沒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先問四目：“你知道呼吸吐納法嗎？”

四目點點頭：“吐納者，呼吸也。即吐出人體濁氣，納入人體所需之清氣，以便幫助培蓄人體氣感的目的。可以說，我道門一脈修行，首要便是呼吸吐納之法。”

“那你知道這呼吸吐納法源自何時嗎？”

“當然...”迎著陸云似笑非笑的目光，四目只能把‘知道’兩個字給吞入腹中，換成：“...不知道。”

說完話，他覺得這樣回答很不恰當，因為這會讓他有失專業水準，便又補充道：“我道門一脈修的是煉命之術，追求延年益壽，乃至于長生久視。在這種想法的激勵下，便有了呼吸吐納法。”從這往后的言語，則單純變成了他的吐槽，“只是就我看，飛升得道不過就是一個噱頭而已，無非是為了增強道家的影響力。你瞅瞅古往今來的那些道家修士，有幾個能成道飛升的？”顯然他對道家流傳的‘得道’說法有著很深的怨念、

陸云并沒有取笑四目的想法，只是不想見到這位不懂裝懂罷了。他笑了笑，溫和朗聲道：“既然道長知道這呼吸吐納法是上古先賢們為了追求長生久視而創，那我為了超越自我，與天爭命，追求大道，也理應從先賢的智慧中尋找答案，不是嗎？”

他這話一說，四目的瞳孔頓時一縮，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說真的，這種話他聽多了，經常能聽到同行們想要逆天改命、飛升得道這樣的豪言壯語。可行里人知道行里的規矩啊，那其實就是一個糊弄人的噱頭，目的是為了增加道家在世俗的影響力，畢竟他們這些人也要恰飯的不是！

可陸云說這些話就不一樣了。因為這人很不一般，這在他接觸對方下來后就知道了。雖然嘴上還沒有說開，但他一直都給予對方充分的尊重。只是礙于面子關系，也不好承認而已。

“所以你看書，為的就是這個原因？”

陸云嗯了一聲：“只有去感受這個世界，去閱讀先賢們的智慧，我才能不斷的走下去。”

四目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因為他突然發現，這人境界太高，他有點跟不上。不過這并不妨礙他跟對方交流下去，他問：“先前你問我呼吸吐納法源于何時，我說不知道。那么，你知道嗎？”

“有關呼吸吐納法的記載，自《行氣銘》以來，已有數千年歷史。若是從黃帝時期開始算起，則是浩浩蕩蕩的五千年！”

四目聽了這話，不由愣了一愣。

對于這樣的回答，他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無法判斷陸云言語的真偽。但還是那句話，不能讓自己的表現有失專業水準。哪怕不知道，也要強行撐下去。如果實在沒辦法，那就只好發揮不恥下問的精神了。

就好比此時...

“你說的《行氣銘》到底是什么？聽起來像是書名，可我怎么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還是你為了忽悠我，故意瞎掰扯出了一個書名？”他皺著眉頭問。

“我可不是在瞎掰扯，《行氣銘》中確實有記載。”

“真的？”

“真真切切。”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言外之意就是親眼見到了才相信。

“見倒是可以見，只是...”陸云笑著看向四目，“...時機不對，地點不對，也沒碰到特定的人，所以一時半會兒還見不了。”

四目聽了，忽然有些頭痛。

說好的問問題解惑的，怎么越問疑惑反而越多了？

而且這人說話他也不愛聽，怎么能學和尚那一套打機鋒呢？就不能干脆一些，直接揭曉真相嗎？

他后悔自己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