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做的開心嗎？”黑暗中，蕭遠峰的聲音有些懶散。

“比較順利，總是有貴人相助。”

蕭遠峰嘆了口氣，“我算貴人之一嗎？”

云禾仰起頭，靜靜看著蕭遠峰，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情不自禁，云禾竟親了下蕭遠峰，隨即意識到有些不妥的云禾，有些許的慌張。

暗夜的朦朧，讓空氣瞬間曖昧了起來，蕭遠峰愣了一下，酒精對身體的灼燒，不及云禾淺淺的一吻。

情絲涌動，還夾雜著一些苦澀，這些年來，她第一次這樣主動，那個青梅竹馬花枝招展的戾氣少女，已出落成這般清秀明媚，認命般，蕭遠峰低頭親吻云禾，與云禾吻他的蜻蜓點水不同，蕭遠峰的吻深沉而濃烈，仿若相戀千年。

雖貪戀，卻并未癡纏，蕭遠鋒放開云禾，輕輕嘆了口氣。

“胃不舒服？”云禾問道。

“還好?！?

云禾把蕭遠峰扶到床上，用熱毛巾替他擦了下臉，又用溫水，給他泡了腳，蕭遠峰躺在床上，靜靜看著云禾。

“怎么這么體貼了？”

“表面功夫，誰還不會做呢？對你這種歷盡千帆的人，這能算什么？”

蕭遠峰沉默了一會。

“你這么看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看你，似乎一直尾隨我，又若即若離，同時又那么拿得起放得下，跟你比，我我是不是特別小兒科？”

蕭遠峰躺在床上，默默注視著云禾。

“到現在，你仍然沒有看透我?！?

云禾低著頭，“我看不透的是人性，人性本惡。”

“很難講，遇見你姑姑的惡，但那個時候的你卻挺身而出，我便沒法恨你姑姑，自小看盡世態炎涼，但又處處可以看見光亮，我也沒法憤世嫉俗，以前還想著恩怨分明，現在已經分不清了，便如一個大網，我們都身處其中，我沒法對一個人有明確分明愛憎判斷，我所求不過一個問心無愧?！?

蕭遠峰的聲音很低，更像喃喃自語，但云禾聽著每一句話，都如癡如醉，他說的似乎都是心中所感。

“我聽懂了，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對于我，你問心無愧嗎？”

蕭遠峰又沉默了起來。

云禾嘆了口氣，“我的耐心不太好，我也不是云琪，我的眼里不會容半粒沙子。”

蕭遠峰閉著眼睛，拉著云禾的手，輕輕撫摸著。

“這樣的話，我也對自己說過，但到現在，我不這樣認為了，誰的眼睛里，都免不了沙子，區別在于，你怎么選？在人前還是人后流淚?！?

云禾沒有搭話，而是靜靜看著已經疲憊不堪的蕭遠峰慢慢睡去。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痹坪棠X子里一直閃現著這句話，看上去富有又自在的蕭遠鋒，也無法恣意于天地之間，這么想來，天地豈不是最大的仁慈之源？

第二天清晨，云禾醒來時，蕭遠峰已經走了。

云禾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蕭遠峰應該是起的很早，否則按自己的生物鐘，不至于竟全然不知。

雖然并不是大股東，但蕭遠峰對于富潤集團非常的上心。他說的話，與他做的事，似乎有些自相矛盾，與蕭遠峰之間，是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他的愛，是越來越清晰，還是越來越模糊？

一時之間，云禾竟有些恍惚，但非常清醒的是，對于蕭遠峰那具身體，已經深度著迷，只要他出現在眼前，那樣不緊不慢的走過來，自己那顆女人心真的無法抵擋，他的身材，是這么多年遇見這么多人，最好看的那個，高高的個子，絕世的勻稱，也極度喜歡他側面背部的輪廓，堅毅沉默而不失優美，越來越需要抑制對他的雜念，也開始暗暗抱怨他那極度自制的理智。

職場中人，早上能發呆的時間，不過幾分鐘，時間滴答滴答，提醒著你，除了上班，其他都是浮云。

按以往習慣，云禾提前一個小時到達辦公室，辦公桌上已經堆了不少文件。

對于批閱文件，云禾已經駕輕就熟。

寫上“已閱?！眱蓚€字，然后批示意見，屬于哪個部門的事，便批給哪個部門的總經理，任務過于復雜無法處理或出現其他意外情況，這些人都不傻，會拿著批示來找云禾。

云禾已經基本記住了拿著批示找她超過三次以上的人，也逐漸發現，自己在管理上還是具有某些天賦，風平浪靜的新官上任后，云禾已陸續有了一些想法，針對自己簽字確認的目標責任狀，根據東營支行的業務特點，只需做兩件事：優化儲蓄業務，適度新增對公業務。

圍繞著這兩個目標，云禾真正降落到了凡塵。

把一堆的文件交給辦公室后，云禾走進了尹鳳的辦公室。

“怎么樣，十幾家儲蓄所的人員情況都摸清了嗎？”

尹鳳給云禾遞了份早餐，“你先吃著，別急?！?

尹鳳自己倒了杯咖啡，“有我自己打聽的，有托家里人打聽的，基本都摸清了，誰能干，誰在撞鐘，我這邊有個清單，一會我打印出來，你慢慢看?！?

云禾點點頭，“跟辦公室主任說下，下半年舉辦個業務技能大賽，下周全行大會做動員講話，你這兩天把獎懲規則定下來?！?

尹鳳想了想，笑道，“舉辦個競賽，年底就可以不動聲色的進行人員調整，你夠能忍的。”

“所以，你那個規則要花點心思寫，動動腦子。”

尹鳳點點頭，“東營支行下轄十三家儲蓄所，以年底為考核基準日期，對儲蓄存款規模排名后6名的，更換所長，提拔一批被壓制在底層的實干人員，有機會補充到領導崗位，還有一些罰則及扣分項，清晰明了?！?

尹鳳看了眼云禾，見她認真聽著，又道，“但你說物色兩個信貸員，真不太容易，這家支行，正經的大學本科生倒是有一些，但都干著柜臺，從沒有做過對公業務?！?

“這樣吧，想調來信貸科的，就兩個條件，一是能看懂企業報表，二是會喝酒，先鼓勵大家報名?！?

尹鳳撇撇嘴，“那估計來的都是好吃懶做的酒鬼們?！?

“敢來就行?！?

尹鳳自己笑了起來，“我想起以前西街支行的一個老師傅，特別喜歡喝酒，一喝就多，他喝多了，就一個愛好，挨個跟行長們聊天，一聊就幾個小時，后來，只要聽說他喝酒，行長們逃命一樣趕緊躲出去，那老師傅就在行長辦公室等著，誰也拉不走，真的是神人，不過人家早退休了，要不我就給你弄過來。”

云禾也笑起來，但感覺心底有些空落。

想起剛來行里，在李師傅身邊耍無賴，還有躲在郝姐身后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有些事過去的久了，竟多了些許韻味出來。

現在，作為一個支行的責任人，表面光鮮，前呼后擁，但千頭萬緒的瑣事，需時時擦亮眼睛，時時保持理智與平和，二十幾歲的年紀，要裝著，忐忑著，不動聲色的努力著，便如郝姐所說，拿哪份錢，就要受哪份罪。

蔣小黎上午給云禾打了個電話，兩人一大早去了鳳語山，還說山高水長，后會有期，云禾心知，自此，他有神仙眷侶，各自腳下的路山高路遠沒錯，恐怕相聚已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