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被黑霧籠罩的山脈，李德等人心中就越壓抑，這是來自物種上的莫名壓迫，非毅力能夠抗衡。

“咕嚕……咕嚕……”

一聲鳥叫傳來，嚇得眾人肌肉緊繃，連忙握緊手中刀劍，朝聲音源處望去，見只是咕嚕鳥這才放下心神。

咕嚕鳥頭大身小，與貓頭鷹有幾分類似，只見它睜著大眼睛，不斷朝軍隊呼叫著，似在警示眾人。

“田護衛長，你看我們已經進入山脈邊緣了，現在回城如何”

這是大事，李德拿不定主意，問向了田護衛長。

“少爺，一般行軍隊伍中是會有監軍的，而我們卻沒有，所以我懷疑軍隊內部或身后會有國王的密探”

“經過一番留意，在離開巨墻不久后，我發現有兩人也跟了出來，并始終與我們保持在一定距離”

田護衛湊近李德耳邊，把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該死，叔叔竟然還派密探跟隨，存心是想讓我死在這？”

李德很生氣，如此一來的話，現在便不能回去了。

一肚子怒火的李德，二話沒說拿起田護衛長背后的角弓，彎弓搭箭瞄準了遠處的咕嚕鳥。

“咻”

箭矢破空而去，并為射中那樹枝上的咕嚕鳥，偏差老遠的插入了十米開外的地面上。

咕嚕鳥偏頭看了看地上的箭矢，又看了看李德，昂頭挺胸的“咕嚕”了兩聲，似在嘲諷。

“混蛋”

李德大怒，將角弓一丟，拔劍朝前沖去，連一只鳥都敢如此俯視他，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將軍不可”

田護衛長上前一把拽住李德，不能讓李德真的傷害了咕嚕鳥，在鹿角山脈千萬不能見血，不然魔物聞血而來，將會陷入苦戰。

李德不知其中原因，只以為田護衛長以下犯上，怒火已經無處宣泄的他一劍朝田護衛長劈去。

田護衛長沒有絲毫準備，好在李德力道甚小，用手掌便接下了寶劍的鋒芒，只不過依舊在手掌上留下了一道傷口，滴滴鮮血，從掌心滴落至地面。

李德見血后，驚慌的松開了手中寶劍，哭出了聲，語氣顫抖道：“田護衛……你沒事吧”

“唉”田護衛見李德手足無措的樣子，嘆了口氣，少爺如此無能，其中也有他的原因，自從離開邊域侍奉少爺后，他趨于奉承，這才讓少爺越發嬌氣。

將寶劍上的血跡擦干，重新插入李德腰間的劍鞘后，田護衛長開口道：“將軍，你回頭看下你的部隊，你再看下自己”

李德聞言看去，只見身后部隊的士兵個個站得筆直，雙眼之中有著精光，都在觀望著自己，看著他們的將軍首領，那眼中透露出堅決，就算前方是地獄深淵，哪怕心懷恐懼，但不畏死亡。

相反，他的百人護衛隊包括王副官都面露死灰，情緒在崩潰的邊緣。

緊跟在身后的司徒左眼力驚人，隔著大老遠就能看到遠處發生的一切，眼中滿是失望，這種膽小無能的人，他不會救。

李德一抹眼角淚水，踏步往山脈而去，既然退無可退，那便豁出去了，自己好歹是鎮魔大將軍的二子，從三品有德將軍。

踏入黑霧之中，視線只能看見十米，身后士兵緊緊的跟隨著，唯有王副官越走越慢，逐漸的落在了最后面。

“喵……喵……”

當李德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聲聲毛骨悚然的貓叫傳來，該來的魔物還是來了。

“保護將軍”

田護衛長嘶吼一聲，以極快的速度護在了李德身前，鋼刀瞬間出鞘，攜帶著勁風劈向迎面撲來的黑影。

“鏗鏘”一聲。

田護衛長的鋼刀斷裂，而黑影也受傷的出現在不遠處。

那是一只渾身散發黑氣的山貓，兩只散發著綠油油的眼珠子直盯著田護衛長，弓著身子，露出那漆黑的舌頭舔食著自己貓爪上，那被鋼刀砍傷露出的血跡。

此時軍隊之中一陣騷亂，一只只黑影在軍隊之中來回穿梭，所到之處，就有士兵被抓碎脖頸而死，只是瞬間死傷過百。

“保護將軍”

王副官同樣大吼一聲，然后帶著自己的五十名心腹往反方向狂奔而去，他還不想死，好不容易入贅到達官顯貴的人家之中，有大好的前途在等他，怎么能死在這里。

“你敢，王副官你不得好死”

田護衛長怒吼，雖然在最前方，但逐漸遠離的腳步聲他還是能分清楚，王副官叛逃了。

王副官的離開，并不影響五千士兵的殊死搏斗，山貓的速度太快，刀劍根本追趕不上，且士兵站位密集，很容易傷到自己人。

很快士兵們就做出了決斷，只要有機會，士兵就會以自己的身體抱住那撲來的黑影，然后周圍士兵一擁而上，連同那士兵一起捅穿。

這方法效果并不好，有些哪怕抱住了魔物，也會被魔物撲咬而死后以極快的速度掙脫，收效勝微，但這是唯一可行的手段。

李德被田護衛長和士兵們護在中間，此刻的他沒有任何辦法，整個雙腿都在打擺子，同時一股熱流從下身鎧甲流出，染濕了地面！

小時候，那闖入李府的魔物浮現在了腦海，同樣是山貓，咧著那滿嘴的獠牙撲來，只有母親雙手護在他身前，這是他的幼年陰影。

田護衛長武藝很高，但卻很被動，他不敢主動出擊，因為要留在李德身邊保護他，只能任由魔物攻擊，然后被動的阻擋下來，時間一長，身上也到處是抓痕，特別是左肩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左臂耷拉下來，全然是廢掉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守護在李德周圍的士兵變成了尸體，也同樣多出了十數只山貓的尸體，它們無一例外的，都是被士兵抱在懷里，最終被亂刀捅死。

“掩護將軍撤退”

田護衛長命令僅剩的一千士兵，讓他們帶著已經嚇傻的李德后撤，而自己則留下來面對最后一只魔物，同時也是最強的一只。

“兄弟保重……我們將誓死保護將軍”

眾士兵用刀槍拍打著胸前的鎧甲，聲聲震天的喊道。

感受到這久違的戰意，田護衛長全身那僅剩不多的血液沸騰了起來，猛得沖向那前爪受傷的魔物。

他以前是鎮魔大將軍手下的一名百夫長，因為其手下的百名士兵都犧牲了，這才被安排回國，去贍養那些已經犧牲了的兄弟們的家屬。

帶著以前同兄弟們并肩作戰的記憶，田護衛長沒有去抵擋山貓的攻擊，任其一抓洞穿了自己的腹部，然后右手用盡最后的力量，一劍刺入了山貓的右眼之內。

“喵……嗚……”

一聲慘叫在鹿角山脈外圍響起，那聲音入耳震痛耳膜，正在后撤的李德雙耳流出鮮血，當場失去了聽覺，身嬌體弱的他根本無法與常年鍛煉的士兵相比。

田護衛長最終還是沒能換掉山貓，失血過多，且沒有左臂的情況下，最后一劍雖然從山貓的右眼刺入腦內，但山貓卻活了下來。

山貓拔出李德的配劍，伸出那漆黑的舌頭舔食著右眼的血液，面目猙獰，嗷的一聲朝李德追了上去。

“砰”

一只黝黑滿是肌肉的拳頭當場擊爆了山貓的腦袋，血液飛濺，卻片不沾身。

一直在暗處的女人出手了，他是李德的姐姐，王紅的養女李言。

她本來一直在家閉關，苦研長生之術，在王紅的請求下，這才一路尾隨而來保護李德，但卻不能讓李德回豐國，要讓她把李德帶到別的國家去生活。

李德等人撤退沒多遠，就再次遇到了魔物，四千戰死士兵的血腥氣，吸引了黑霧更深處，也更加強大的魔物。

一只面目可憎的黑猿襲擊了李德的部隊，它全身刀槍不入，一抓下去，一位士兵就倒飛出去，連帶身后的幾人都被力道震飛，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弓箭手攻擊眼睛”

有士兵大吼著奮力阻擋在前，但哪還有什么弓箭手，所有的弓箭手都在和山貓的戰爭中犧牲了。

隨著士兵們的數量逐漸減少，李德已經絕望了，他任由士兵們將他背起，然后不斷地換人奔逃，此刻的他聽不見，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沉迷在自己絕望的內心之中。

李言沒有趕來，她被一個人牽制住了。

身穿白衣，手持玉劍的司徒左阻擋在他面前，讓她不能前去救人。

“若你在一開始就出來救人，我不會阻攔，但在死了這么多無辜人之后出來，那也就沒救人的必要了”

司徒左橫劍在身前，目不轉睛的盯著李言道。

“如果你是恨我沒第一時間出來救人，那么你呢，既然同樣沒有出手，就不要說這種冠冕堂皇的惡心話，這樣只會暴露出你的虛偽”

李言一拳而出，每一寸肌肉中都蘊涵著強勁的力道，伴隨著音爆聲，瞬間到達了司徒左的面前。

司徒左不敢大意，全力揮出一劍，劍氣橫空劃去，猶如一輪明月驅散鹿角山脈外圍的黑霧。

“轟隆……”

劍氣與拳勁的交鋒產生了大爆炸，二人同時被氣浪掀翻，實力不相上下。

司徒左起身后一掀胸前的白衣，只見自己雪白的胸膛上留有一個紅色拳印，體內血氣翻涌，竟是斷了三根肋骨。

沒有繼續與李言糾纏，司徒左右腳一蹬，以飛快的速度朝鹿角山脈深處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黑霧之中。

正如李言所說，他是虛偽的，只要他出手，不敢說沒有傷亡，但能在傷亡不過百的情況下，就能將山貓全部擊斃。

但他選擇了四千多名士兵的犧牲，以換來足夠的血氣吸引更深處的魔物，以便自己更輕松的潛入鹿角山脈。

李言沒有去阻止對方，她的右臂也受傷了，一條猙獰的劍痕從拳背延伸到了肩膀，若不是她的身體足夠強橫，這只手臂已經沒了。

當李言趕到現場的時候，只有一只魔猿在啃食滿地的尸體，一千多人全部犧牲。

環視一圈，雖然沒見李德的尸體，但李言并不覺得李德還活著，也許已經到了黑猿的腹內。

“還是死了嗎？死了也好，就讓母親以為你在他國活著，也好安心”

李言望著滿地的尸體駐立許久，口中喃喃自語著，在感受到黑霧深處趕來了更多的魔物后，這才奔跑下山，揚長而去。

李德沒有死，當他被餓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因為黑霧的暫時驅散，睜眼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和群星，只不過因為眼里的血跡，給天空添上了一層紅色濾鏡，仿佛整個天空都被鮮血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