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廢物？”有那么一瞬間，宇托比亞覺得賽婭在罵自己。

但懲戒圣女的語氣和表情并沒有帶著針對宇托比亞的敵意，她只是非常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就像是在陳述不可辯駁的事實。

“你直接放棄神恩學院的入學考試吧。”賽婭道，“憑你的資質，你是通不過的。”

宇托比亞不是很明白：“為什么？”

賽婭直接開始了解釋：“神恩學院只會招收受神眷顧的天才，而天才與否的判斷標準便是《創世錄》，不會《創世錄》者不得入學。”

“但帕絲恩和帕琪婭姐姐也不會《創世錄》啊？”

“日冕公主和驕陽公主是桑之國來的貴客，兩國一直都有將羅曬天王室子女送到圣城進學的傳統，自然會例外。”賽婭道。

“那我能例外嗎？”

“你是哪國的皇子公主嗎？”賽婭冷冷道，“是的話就可以。”

宇托比亞其實挺想說自己是理想國的小皇子，不過他被告知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而且宇托比亞自己也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所以忍著沒說。

“您說我是廢物。”宇托比亞也不生氣和氣餒，而是認真地詢問原因，“為什么？”

“《創世錄》是七大《神典》中最重要，也是地位最高的一部。”賽婭開始了講解，“你要知道，《神典》的力量來源于模仿，比如《圣騎錄》就是模仿圣人、圣女和騎士的事跡，《美德錄》就是模仿先人的道德準則。《創世錄》，則是模仿當初神創造動物的過程。”

賽婭雙手合十，虔誠地誦讀著：“【起初神孤獨地在大地上行走，他創造了一切，日月星辰，山川大地，草木河流，諸位天使，不一而足。但神終覺孤獨，無論星辰、石頭、草木還是天使，都只會按照神安排的方式誕生、消亡。于是，神決定創造出超脫自己掌控的造物——動物，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命運的存在】。”

宇托比亞知道賽婭說的這段話，這正是《創世錄》的一段釋教，據說是初代圣皇所釋。

藿璞跟宇托比亞說過，除了由歷代圣皇所撰寫的《圣騎錄》和《懺悔錄》，其他五部《神典》的原文內容都是從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非常晦澀難懂，而且用的還是幾千年前的古代語，不是鉆研神學和語言學十年以上之人根本看不懂。

所以現在在法耶流傳的《神典》內容都是由歷代圣皇、大主祭、主教和諸多圣人們進行的理解和翻譯，這個過程就叫做“釋教”。

因為幾千年來，法耶無數人都進行過釋教，所以難免會對《神典》的理解有所分歧和爭議，聽藿璞說，分歧最大的一次發生在兩千年前，那次甚至嚴重到差點讓法耶分裂。也是那一次分歧，讓法耶不再只有晨曦教廷，而是分出了焚身教和穹之女神教兩個新的教派，從此法耶就變成了白紅青三教共存的局面。

宇托比亞把思緒拉回到賽婭身上，此時的懲戒圣女繼續為宇托比亞解釋《創世錄》的特殊性：“神只將學會《創世錄》的才能賦予了少部分人，所以能學會這本《神典》的人在法耶可以說是萬里挑一，神恩學院也只收這樣的受眷顧者。”

“可是我會《創世錄》啊？”宇托比亞奇怪地問道，“按您的說法我不應該是天才嗎？為什么是廢物呢？”

“因為你的《創世錄》已經練廢了。”賽婭道。

“練廢了？”宇托比亞不明白。

“法耶八千年的歷史上，有無數先驅在學習、參悟《創世錄》，千年的歷史沉淀下，《創世錄》已經被研究出了三種最理想的修煉方式。”賽婭，輕輕一抬手，九個小天使旋即飛到了她身前。

宇托比亞向偷偷舉手跟他打招呼的肉刑罪、贖罪和洗罪笑了笑，然后繼續認真聽。

“第一種修煉方式，名為【至高神路線】，這也是晨曦教廷主要使用的方式。”賽婭開始操縱著小天使們動起來，她指著第一個小天使，宣罪，“假如宣罪是《創世錄》中的第一個，肉蟲，后面依次是甲蟲、羽蟲、肉魚、甲魚、羽魚……【至高神路線】，就是從低到高，不斷融合這些造物。”

賽婭輕輕一揮手，宣罪立刻和定罪抱在了一起，兩個小天使身上開始發光，最后融合在了一起，兩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天使居然融合成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

宇托比亞驚得合不攏嘴：“她們融合了！”

“莫要驚慌，天使和人類不是同樣的存在，能做到這種事很正常。”賽婭讓宇托比亞安靜下來后，繼續展示，“【至高神路線】，就是讓自己創造出來的造物不斷融合，最后融合出一個最強生物。根據第十六代圣皇的釋教，神在創造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就是用了這種方式，將最卑微的存在依次融合，直到融合到最強大的存在，最終成就了神的至高地位。所以這種修煉路線被命名為至高神路線。”

這時，九個小天使已經完全融合，她們變成了一個和賽婭幾乎長得一模一樣，身材高挑又美麗的成年天使，只不過這個假賽婭背后的羽翼還是只有一對，而且也不像賽婭那樣冷冰冰的，還在跟宇托比亞偷偷打招呼。

“晨曦教廷主推這種修煉方式，也是《創世錄》最傳統、最多人選擇的主流方式。歷代圣皇也基本都用這種方式修行《創世錄》，這種路線會讓自己的造物永遠只有一個，但這一個造物就會擁有所有被融合造物的特性和優點，當然，有時候缺點也會一并融合。”賽婭道。

宇托比亞想起在國事會議上，看到的圣皇座后的那只巨大純白飛龍，它身上確實結合了許多種動物的特征，肯定就是走【至高神路線】修煉出來的造物了。

賽婭在此揮手，假賽婭重新分成了九個粉嘟嘟的小天使。

“第二種修煉方式，名為【食物鏈路線】，由兩千年前，焚身教第一任主教所創，也是焚身教主要用的修煉方式。”賽婭繼續講解，“這個修行方式更為簡單粗暴。”

賽婭揮手，小天使宣罪和定罪開始了完剪刀石頭布，想來肯定是肉刑罪教會她們的。

宣罪輸了，然后宣罪就突然變小了很多，變得只有一個拇指大小，然后另一個小天使定罪一口就把她給吞進了嘴里。

“吃……吃掉了！”宇托比亞震驚。

“放心啦，沒有真吃。”定罪笑嘻嘻地道，她張了張嘴，卻看到宣罪坐在定罪的牙齒上沖宇托比亞打招呼。

“好神奇啊。”宇托比亞贊嘆道。

“【食物鏈路線】，就是每一次創造出一個新的造物，就讓其與上一個造物進行廝殺戰斗，輸的就會被吃掉。”賽婭道。

“哇，這么殘忍。”宇托比亞感嘆道。

賽婭倒沒有覺得殘忍，繼續道：“吃掉其他造物的造物會獲得更強的力量。雖然和【至高神路線】一樣，【食物鏈路線】也只會留下一只造物，但這個造物不像【至高神路線】那樣融合了所有造物的優點，因為吞噬只會單純地增長造物的力量，所以走【食物鏈路線】培養出來的造物通常都非常極端，或是力量奇大但速度很慢，或是智力很高但視力極差之類的。”

宇托比亞想起藿璞說過，她曾經被圣皇坑了去和焚身教主教李德的造物【滾雷戰熊】戰斗過，想必那頭熊應該就是吃過不少其他的造物了。

賽婭補充道：“【食物鏈路線】也十分的不可控，因為你無法控制戰斗的兩個造物互相之間誰能贏。但培養出來的造物確實在某一個方面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這是【至高神路線】所達不到的。”

定罪把宣罪給吐了出來，宣罪轉了個身就變回了原來的大小。

“最后一個《創世錄》的修煉方式，叫【進化論路線】。”賽婭道，“這是穹之女神教所推崇的方式，也是唯一一種保留所有造物的方式。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九個小天使站成一排，其中宣罪保持不變，其他小天使依次開始了成長，最后一個洗罪長得最高，幾乎要和賽婭一樣高了，最后九個小天使的身高像階梯一樣整齊地排列著。

“【進化論路線】，就是讓自己的下一個造物是由上一個造物進化、成長而來。”賽婭道，“這樣所有的造物都能夠保留的同時，因為所有造物來自同源，所以能夠非常輕易地達成互補和配合。”

宇托比亞想起藿璞和大主祭，他們都是有多個造物，其中藿璞的《蟲卷》造物宇托比亞都知道，分別是蠶、蛹和蛾，確實是按照了成長的路線。

“想必你也知道，圣冕殿下和湯姆大主祭都是走的這種路線。”賽婭看出了宇托比亞的疑惑，“圣冕殿下和大主祭都是偏向晨曦教廷的，之所以選擇了穹之女神教推崇的修煉路線，是因為他們的造物適合走這種路線。三教雖然有分歧，但都是同源，互幫互助，互相理解，彼此之間用對付的修煉方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適合自己就好。”

宇托比亞點頭表示明白了。

“這就是《創世錄》的三種修行路線了。”賽婭擺手，讓九個恢復原樣的小天使們閃到一邊去，“現在，你明白你為什么是廢物了吧？”

宇托比亞點頭：“因為小水蛭和小屎殼郎三種路線都不能滿足。”

“是的，你還算聰明。”賽婭夸獎了一句，“走【至高神路線】需要造物之間差異較小，才能夠順利的融合，你的水蛭和蜣螂差異太大，強行融合只會失敗。走【食物鏈路線】需要兩個造物互為天敵，你的這兩個造物也不是。走【進化論路線】則需要相鄰的造物之間是成長或進化關系，水蛭顯然和蜣螂差了很遠。”

宇托比亞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兩只小蟲子，陷入沉思。

“另外。”賽婭補充道，“水蛭和蜣螂一個吸血，一個食糞，都是不凈之物，法耶崇尚純潔，你的造物顯然已是入了下流，神恩學院的考官不會讓你過的。”

賽婭一句又一句的打擊似乎讓宇托比亞很失落，他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旁觀的小天使們都揪緊了心。

小天使們了解賽婭，賽婭不喜歡說謊，她只會說實話，但往往實話最為傷人，她們見過不少被賽婭打擊到一蹶不振的人，她們擔心宇托比亞會成為下一個。

“原來我是廢物啊。”宇托比亞感嘆了一句，然后居然笑了一下，“沒事的，小水蛭，小屎殼郎，就算你們不凈，我也不會嫌棄你們的。”

小水蛭和小屎殼郎抬頭看著自己的主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宇托比亞明白為什么藿璞讓他不要著急創造第二個造物了，她就是怕宇托比亞的第二個讓他三條修煉路線都不能走。

“謝謝您，懲戒圣女。”宇托比亞收回自己的造物，誠懇地跟懲戒圣女道謝，“我今天學到了很多，原來《創世錄》這么復雜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賽婭有些意外，她本來都想好用幾句自己從來沒用過的安慰之語安慰一下這個孩子的，沒想到宇托比亞好像不怎么受打擊的樣子：“嗯，你既然知道了，就放棄神恩學院的入學考試吧，必然會失敗的。你未來有可能成為大主祭，如果你真的想成為的話，最好不要給自己增添污點。”

“可我還是想去試試。”宇托比亞撓撓頭，“大主祭讓我去上學的，而且我想跟藿璞還有帕絲恩帕琪婭姐姐她們一起上學，一定很有意思。”

賽婭微微皺眉：“我剛剛還夸你聰明，怎么你如此魯莽？”

“謝謝您的關心，但沒參加過就放棄我還是會不甘心，而且我從來沒考過試，很想試試看。”宇托比亞兩眼放光，居然對考試充滿了憧憬，“而且啊，我覺得我有可能不是廢物。”

“你什么意思？”

“您剛剛不是說了嗎，這三種路線也是人發現、研究出來的啊。”宇托比亞興致勃勃地道，“我想，我或許也可以創造出一種全新的修煉路線呢？”

此言一出，小天使們驚得下巴都快落到地上了，就連賽婭也有些發愣：“你……你說你要創造新的《創世錄》修煉方式？”

“是啊。”

“不可能！”賽婭斬釘截鐵地道，“這三種方式是法耶無數代人的努力，才終于找出并完善的，你一個人絕不可能發現！”

“啊？這么難啊。”宇托比亞撓撓頭，不過又笑了出來，“反正試試嘛，又不會怎么樣，大不了我這輩子都是廢物咯。”

賽婭無言以對。

宇托比亞在此道謝后就離開了賽婭的宮殿，賽婭佇立原地，看著宇托比亞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許久過去了，當小天使們都懷疑賽婭是不是僵住了的時候，賽婭長長地嘆了口氣。

“或許……這種人……才能創造出【奇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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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學考試，將于蝎尾月第十二日開始。

考試者，不可小于十歲，不可有犯罪過往，不可否定神之存在。

滿足者，均可參加考試。

——神恩學院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