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彌漫著冰雪，銀白是這片區域的主色調。

風如鬼哭，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哭嚎，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撒落，落在男人肩頭，給漆黑的鴉羽披肩增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

【夜鴉】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地上的尸體，那是一具山丘般大小的巨獸，它有牛羊一樣的身軀，長著人的臉孔，它的雙眼長在腋下，牙齒如獅虎般鋒利!

“【狍鸮】已死。”【夜鴉】淡淡說道，像是在和某人道早安一般平淡。

“聽說它只有準天劫級?”【零戒】的聲音在他腦海里響起。

“等級的確不高，但十分狡猾。”【夜鴉】平視前方的巨獸尸體，回憶著整個戰斗過程，“以速度見長的能力果然令人厭煩，而【狍鸮】當屬其中佼佼者。”

“【夜鴉】，既然你已經殺死了【狍鸮】，那我便將【冰河】讓我轉告你的事情告訴你。”【零戒】的語氣同樣平靜，像是波瀾不驚的湖面，“南海之行受到了阻礙，他沒能順利殺死實驗品011，因為遇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另一個實驗品?”【夜鴉】灰色的瞳孔中，三片細小的鴉羽旋轉起來，于是漫天鴉羽紛揚飄落，比大雪更密集，比銀白更深沉。

【狍鸮】的尸體在短短幾秒之內被那無窮無盡的鴉羽碾碎為埃塵，仿佛這龐然大物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鵝毛大雪很快掩蓋了【狍鸮】尸體留下的那一塊空地，于是銀白再一次統一為整體。

“不，比實驗品更有趣的東西。”【零戒】似乎噙著些許笑意，“神位序列016【蛟龍】，和華胥城的劍仙!”

“【蛟龍】?它不是在太古時期被正位【金烏】打落海底深淵了么?”【夜鴉】似乎有些意外，“或者說，出現在南海的那位，并不是它的本體?”

“【冰河】描述，那不過是它的一縷殘魂。”【零戒】如此說道，“有足夠證據表明，【蛟龍】殘魂的出現與實驗品011有直接聯系，而華胥城的劍仙，似乎是【輕語之鋒】的人。”

“換句話說，他們都與實驗品011有所關聯?”【夜鴉】立即明悟了【零戒】話中之話，“看來，我們的【祟梟】回收自身權柄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呢!”

“在向你轉達之前，我曾考慮派遣【雨女】前去解決這日易成長的禍害。”【零戒】笑瞇瞇地說道，“如果不出現意外，實驗品011將會被【雨女】直接殺死，如果出現意外，我們也算是借助一個實驗品的手殺死了另一個實驗品。”

“你這個計劃無論如何收尾，其結果都是一個實驗品殺死另一個實驗品。”【夜鴉】轉過身來，他灰色的眼眸映襯著諸天飛雪，寒風卷起他的額發，他那冷峻的面龐恍如傲立的雪峰，“陸妍的狀態并不穩定，我很慶幸你沒有擅作主張。”

“你害怕她會失控?”【零戒】似乎毫不意外。

“【零戒】，我不是不信任你的封印術，但我們沒有冒險的資本。”【夜鴉】抬起眼眸，仰望灰暗的天空，“并且如果可能，我希望陸妍她……可以平靜地活著。”

“哈哈哈哈哈，如果讓世人知道，堂堂【楚葉矢】的首領是史上最大的雙標者，你猜他們會露出何種表情?”【零戒】不禁惘然嗤笑，“【楚葉矢】的大旗因你高高揚起，楚葉矢之眾因你而聚集，但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原來他們的首領，私下里居然包庇了足足兩名上位實驗品!”

“【楚葉矢】的大旗不因我而揚起，我洛驚羽只不過是諸代首領其中一人罷了。”【夜鴉】神色自若地仰視天空，天穹層云迭起，滾涌難平，“除妖是我的責任，庇護阿離和陸妍也是我的責任，我只不過在沖突之中尋求不沖突的平衡點而已。”

“你是除去初代以外唯一的滅國級，這，便是大旗因你揚起的原因。”【零戒】不禁嘆息一聲，“有人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夜鴉】，我希望你還是當初那個【夜鴉】。”

“我始終是我，從未改變，也無意改變。”【夜鴉】收回仰視天空的目光，“既然我已經可以騰出手，就讓陸妍去完成其他任務吧，【零戒】，告訴我實驗品011的位置。”

“他目前的位置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的目標是西楚都城襄陽即可。”【零戒】的語氣逐漸恢復平靜，“他似乎與西楚五大家族之一的李家對上了，據我推測，他的目標是李家的瑤光祭壇。”

“瑤光祭壇?”【夜鴉】微微皺起眉頭，“西楚國的七大祭壇按北斗七星排列其位，據說每一座祭壇都有其特殊涵義，而瑤光祭壇對應的涵義是……”

“復生與蘇醒。”【零戒】斬釘截鐵地說出了答案，“李家祖傳的能力體系會將魂靈寄宿武器之中，以此御器殺敵。傳聞李家之人死后，可以秘法欺騙死神，在瑤光祭壇悄然復活!”

“實驗品011意圖前往瑤光祭壇，而瑤光祭壇所對應的涵義是復生與蘇醒，換而言之，實驗品011想要快速蘇醒體內的【祟梟】么?”【夜鴉】的眸子瞬間冰冷如寒霜，“如若讓他蘇醒了【祟梟】，回收暗夜之權柄，即便是我，也恐難應付!”

“那么你現在還覺得，我想派遣【雨女】前去，屬于‘擅作主張’么?”【零戒】輕嘆一聲，不知為何而嘆息，“【夜鴉】，我太了解你了，如果不是出于對你的過度了解，我早已派出【雨女】陸妍。

我只希望，當你抵達襄陽之時，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

“【零戒】，你多慮了，憑我對【祟梟】的了解，即便它會賦予實驗品011以權柄，也不會這么快就交出所有。”身披鴉羽披肩的男人身后，一對漆黑羽翼霍然撐開，【夜鴉】逆著漫天飛雪凌空而起，在那一片銀裝素裹中，好似汪洋大海中的一粒小舟。

“你的這一趟南下之路不會順利的，據說一股強大的寒潮正沿著天茫山山脈一帶逆行北上，與你的飛行方向正相反。”【零戒】默默提醒道。

然而天空中的男人沒有回答，回答他的，只有那呼嘯如鬼哭般的冰冷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