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航沖過去把門反鎖了。外面的守衛聽到門反鎖的聲音，立刻知道屋里發生的狀況。守衛開始撞門，程諾打碎了招呼路一航趕緊從窗戶跳出去。

路一航三步并作兩步上了桌子。踩上凳子后雙手撐起身體一個翻身就翻到窗戶外面。他看了眼窗外的高度，一咬牙跳了下去。下方是松軟的草地，他落地的時候向前一滾緩沖了沖力，然后就見徐偉跟著跳了下來。

徐偉微胖的身體直直的落在地上。恍惚中路一航似乎聽到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折斷了。緊接著，徐偉的哀嚎聲響了起來。

路一航定睛一看，徐偉的右腳扭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明顯是剛才落地的時候骨折了。路一航趕忙將徐偉扶到一邊。

屋子里，門已經被撞開了。同一時間程諾翻身上了窗臺。兩名守衛向程諾沖來，另外兩名去給江川松綁。程諾驚訝的發現江川已經醒了。他也顧不得許多，在守衛登上桌子之前毫不猶豫的跳了出來。他向前就地一滾，立刻起身尋找路一航。

一名守衛跟著跳了出來。程諾在守衛落地時一腳將其踢飛，緊接著肘擊對方顏面，對方受了程諾兩計重擊，頓時喪失了戰斗力。

“低頭！”

程諾聽到路一航的聲音，本能的低下了頭。一聲悶響后，他身后有人倒地。他望向身后，就看見路一航提著不知從哪里找到的鐵鍬，將他身后的另一名守衛擊倒在地。

“可以呀你......”

程諾話還沒有說完，第三名守衛從窗戶上跳了下來。守衛躲過了程諾的踢腿，起身甩出甩棍抽向程諾。程諾抬起左手格擋住，右拳揮向守衛臉頰。那守衛頭向后仰躲過了程諾的右拳，同時抬腳踢向程諾的腹部。

程諾腹部結結實實的挨了對方一腳。他停頓了一下，沒有感覺到疼痛，知道那是局麻藥的作用。他在守衛還沒站穩的情況下蹲身、掃腿一氣呵成，守衛摔倒在地，程諾撲上去，左右開弓連續幾拳將守衛打暈。

他站起身，覺得上身的衣服有點濕。摸了一下，血已經滲透了外套。想來應該是剛才幾番動作把傷口撕開了。他沒有告訴路一航，只是俯身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甩棍。

路一航把鐵鍬遞給徐偉當做拐杖，徐偉明白自己跑不了多遠，帶著點哭腔說道：“你們走吧，別管我了。”

路一航于心不忍，道：“你別放棄，你兒子還在家等你，咱們跑進那個樹林，他們應該就找不到我們了。”

徐偉擦了把臉，下了狠心，道：“好，我聽你的。”說著便拄著鐵鍬一蹦一跳的往樹林方向去了。

程諾道：“快點跑，江川已經醒了，他們可能會叫更多的人來。”

路一航“嗯”了一聲，跑上前攙著徐偉往樹林方向狂奔。程諾殿后，三人就快進到樹林里了。

突然幾聲槍響，徐偉的頭上炸開一朵血花，他人失去支力，癱倒下去。

路一航被濺了一臉血，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徐偉已經毫無生氣了。

“徐偉！”

路一航不敢相信徐偉就倒在樹林邊上。程諾拉起路一航鉆進了樹林。后方槍聲再次響起，但都擊中了樹干。

兩人在樹林里不知跑了多久。路一航腦海里一片空白，只覺得肺快要炸裂了。徐偉倒地的樣子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只是機械的跟在程諾的身后。天色越來越黑，樹林里能見度越來越低，終于，路一航腳底一滑，摔下了斜坡。

程諾聽到身后的動靜，趕緊順著路一航摔下去的地方往下滑。在坡底程諾找到了神魂落魄的路一航。

“一航，你怎么樣？哪里受傷了嗎？”程諾趕緊查看路一航的身體有沒有異樣。

路一航呆呆看著程諾焦急的樣子，終于出聲道：“徐偉他......還活著嗎？”

程諾手上動作一頓，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別想了。”

路一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涼：“如果我沒讓他和咱們一起走，如果他還留在那間屋子，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程諾扶著旁邊的樹緩緩站起來，他將手伸出去遞給路一航，說道：“走吧，咱們跑得還不夠遠。”

路一航抓住程諾的手，借力站起身。兩人一句話都沒說，繼續往前趕路。又走了不知多久，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程諾扶著腹部，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最后他停在一棵樹旁，靠著樹干坐下。路一航還沉浸在徐偉死亡的事實中。他見程諾坐了下來，也到他身旁坐下。

“我有點累了，歇一下。”程諾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路一航想到程諾不久前才從麻醉狀態中清醒，能運動這么長距離，實屬奇跡。他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起身去查看程諾的身體。

程諾身上穿著徐偉的外套，衣服的前襟已經濕透。路一航愣了一下，從褲兜里掏出徐偉的手機，打亮手電筒，只見那件外套上已經滲滿了鮮血。

程諾從路一航手中奪過手機，將手電筒關閉。“這亮光會暴露我們。”程諾虛弱的說道。

路一航心里明白，程諾身上帶著那么長的刀口，和兩個守衛搏斗后又全速奔跑了快一個小時，也到了力竭的時候。他腹部的傷口肯定在剛才劇烈的活動中撕裂了。雖然在黑暗中路一航無法看清楚程諾的情況，但是以這個出血量，程諾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咱們在這兒多呆一會吧。”

路一航邊說，邊脫掉外套，接著把里面貼身的襯衣也脫了，然后重新穿好外套。他將襯衣疊成寬布帶，拉開程諾的衣服。他隱約看到程諾肚子上的紗布已經被血滲透，他只能摸索著將襯衣系在程諾的腹部，做了個簡易的腹帶。

“一航，”程諾說道，“我走不動了，你先逃吧。”

“我不會丟下你，你別說了。”路一航靠著程諾坐下。他感覺到程諾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聽到程諾努力抑制的喘息聲。

他知道這會兒局麻藥的作用已經消失，程諾在承受著巨大的疼痛。他拿出手機，想要給肖振宇打電話，可是在這片偏僻的樹林內，是沒有手機信號的。

他無計可施，他想不到如何離開這片森林，也想不到如何減輕程諾的痛苦。無意中，他的手觸摸到了程諾身下的土地，土地上粘稠的液體讓他心中一緊。他抬起手聞了聞手上沾著的液體，一股血腥味傳來。

路一航趕緊轉身檢查程諾的身體。單單是腹部的刀口，不可能流這么多血。他再次拉開程諾的衣服，發現程諾后背有一個彈孔。

樹林前的那幾槍，不僅打死了徐偉，也打中了程諾。

路一航慌張的將襯衣移了位置，壓住程諾后背的傷口。他心里焦急，如果肖振宇還不來的話，程諾真的會死。

“找到你們了。”一個陰沉的聲音響起。

路一航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是江川的聲音！

江川突然打亮了手電。一道刺眼的光頓時讓路一航失去了視覺。路一航本能的抬起手遮住那光亮，就聽江川說道：“兩位不要動，誰動我打死誰。”

路一航眼睛稍微適應了一下，在光線的間隙里看到江川滿臉是血舉著槍站在他們面前。他的金絲邊眼鏡早在路一航襲擊他時就丟掉了，如今的他就像剛從血池地獄中爬出的惡鬼，眼神中充滿著殺意，五官也變得猙獰。

江川露出邪惡的笑容，道：“要說殺了航哥，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程諾扶著樹站起身，卻被江川一槍打在腿上，頓時跪倒在地。路一航想要沖上去奪江川的槍，卻被江川立刻調轉了槍頭指向了自己的腦袋。

“不要動喔，我沒說讓你站起來。”江川冷笑著說道。

路一航面對著江川的槍口，恐懼早已消失，他說道：“放我們走，條件你隨便開。”

江川捂著頭上的傷口，發出詭異的笑聲，半晌道：“航哥，如果你沒有砸破我的腦袋，我還可以考慮考慮，讓你留在我身邊伺候我。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只想讓你們死！”說著，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在肌肉的作用下慢慢彎曲。

路一航身后有什么東西擦著他的肩膀飛過，重重擊打在江川手上。路一航借著手電的光亮看到那是守衛的甩棍。江川的槍口被打偏，一聲槍響后程諾用盡全身力氣撲向江川。江川手上的手電和手槍掉在了地上。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里，江川和程諾扭做一團，兩人互相用手肘、拳頭擊打著對方的顏面。江川不斷攻擊者程諾的腹部。程諾一腳將江川踢開，想要拾起地上的槍，卻被江川拉住了受傷的腿。江川將手指塞進程諾腿上的傷口里，程諾吃痛，動作慢了慢。

江川翻滾后撿起了槍。程諾向前撲將他撞倒，兩個人又扭在了一起。程諾身受重傷，體力不如江川，被江川壓在地上。江川手中的槍對準程諾的額頭，程諾雙手用盡全力架開江川的手腕。兩人僵持著，槍口一點一點的再次移向程諾的眉心，眼見著江川就要扣動扳機。

突然間江川動作一頓，面容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手捂著脖子，看向后方。程諾只感覺溫熱的液體噴在他的臉上、身上。

路一航站在江川身后，手里拿著沾血的手術刀。他急促的呼吸著，看著江川驚詫的表情，道：“會死的只有你！”

路一航逃出來時為以防萬一，將手術刀帶在了身上。剛才危急時刻，路一航用手術刀割破了江川頸部的大動脈。

江川像泄了氣的皮球，倒在了一旁。他喉嚨里“咕咕”的響著，生命隨著噴出的血液一點點消失。他眼睛盯著路一航，直到心跳停止。

路一航扔下手中的刀，奔向程諾。程諾的呼吸變得很弱，路一航扶起他，發現他腹部的傷口汩汩流淌著鮮血。

路一航再看時，發現剛才江川的槍打中了程諾的腹部。他脫下外套，按住程諾的傷口，想要盡量止血，但是他明白，這樣毫無用處。

“一航，我也許不能陪你去麗江了。”程諾伸出沾滿血的手，撫摸著路一航的側臉。

路一航抓住他的手，安慰他說道：“江川能找到我們，肖振宇也一定能找到我們，你堅持住，警察很快就來了。”

程諾聲音漸漸變小：“我有筆錢，老幺他們知道在哪。你拿著這些錢去麗江開診所，算我入股，我可不是吃白飯的。”

路一航笑了笑，說道：“你不陪我去，怎么分紅？”

程諾又說道：“再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路一航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他壓抑著悲憤的情緒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麗江嗎？”

可是程諾再沒有回應他。他握著的那只手失去了氣力，在他懷里的身體也失去了溫度。

路一航終于哭出聲，所有他和程諾在一起的畫面不斷在他眼前浮現，就像一根根刺扎在他腦海里。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他最后看到的，是程諾微笑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