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神殿內后盤泥才發覺，神殿的大門別有乾坤。從外面看，它就像一塊黑色幕布，遮擋住神殿內的一切。一旦進到里面，回頭看去，卻發現根本沒什么幕布，就和正常建筑的大門一樣，外面的一切都清晰可見！

這里不愧是蠱教中樞所在，連個大門都有如此玄機，想必是某種上古秘法，令外人無法刺探神殿內的機密。如果我猜得不錯，神殿是一個能從里面觀察外面，從外面卻無法得知里面情況的特殊的獨立世界，她想。這有些類似于她所知道的北方魂教的某種結界仙術。

仙術是有限的，而神殿幾乎是永恒的，這便是它的偉大之處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兩人還在神殿前的空地上交談。孫乾川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情，不時大笑著拍一下葉志成的肩，勾肩搭背，仿佛親密無間的老友。而葉志成，神色從容，時不時微微一笑，顯示出他儒雅隨和的本色。真是個性迥然不同的兩個人呀，她感嘆。

孫乾川似乎在宣示著什么，葉志成沉默地傾聽著，卻并沒有點頭。盤泥滿意地回頭，他們不是一路人，對于她來說，這是個好消息。

他們是未來的蠱教三巨頭，三個和尚沒水喝，他們的關系里，注定避免不了競爭。

“盤泥，你一個人。”師父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志成沒和你一起？”

她循聲望去，只見空谷神女端正地坐在正對大門的高臺上，那里有三張交椅，除了坐在右邊的師父，中間的椅子上也坐著個人。是個不起的眼瘦小老人，一臉慈祥。她知道，那就是蠱教至尊、黑令之主——空硐大祭司！

另一把空著的椅子一定是給神秀谷大長老計通準備的，只不過，他似乎遲到了。想不到他的排場倒比大祭司還大，居然讓大祭司等他，盤泥想。

“志成師兄在和神秀谷孫師兄敘談，”盤泥向高臺低頭行禮，“盤泥便先行幾步進來了。”

“乾川到了，師兄應當也快了。”空硐大祭司聲音柔和，像是黃昏時的和風，平易近人。“盤泥師侄，你先在旁聽席找個座位坐下吧，只等計通大長老到，大會就正式開始。”

盤泥再次低頭行禮，然后朝最能把握整個神殿動態的位置走去。

神殿內部除了地板是平的，其它部分和外部無異，是一個圓形空間，她如同置身于一顆巨大的蛋里面。

神殿的穹頂很高遠，材質看起來像是一層薄薄的蟬翼，能看見外面深邃的天空。如果觀察者夠仔細，還能看見這層透明的膜上，有無數細小的紅色紋路，像是嬰兒皮膚上的血管。

神殿內沒有一根柱子，空間顯得很開闊。大門正對著的方向，是蠱教三巨頭所在的主席臺，主席臺下方，是一張長條形石桌，這是長老們的會議桌，能同時容納五十多人。

無數旁觀席呈扇形分布在這顆“蛋”圓形墻壁上，它們是一層層環形長凳。盤泥在最高一層的中間位置坐下，這里幾乎和主席臺一樣高，視野開闊，能隨時清楚地觀察神殿內的一切，對于她來說，是個理想位置。

神殿外面絢爛美麗，內里卻簡單樸素至極，這大大超出了盤泥的預料。如此空曠的大殿，盤泥粗略估計，它至少能容納上千人開會。

這么多的旁聽席，都是為誰而設的？她不禁思忖，難道在古代某個時期，神殿內的長老大會參與者有上千之眾？有時間倒是可以請教下“學蜂”，他喜歡看書，知道的東西一定不少。

接近正午的時候，太陽高高地懸掛在天空上，陽光給神殿內帶來了光明，它的熱量卻被阻擋在外，神殿內還是那么涼爽。

長桌上已經座無虛席，長老們穿著黑紅色袍服，交頭接耳。孫乾川大步來到盤泥身旁的座位，對她露出一個因為過分熱情而顯得不自然地微笑。

“我可以坐這里嗎？”他笑著問，這笑卻比常人的怒更叫人不自在。

雖是這么問，在盤泥有所表示之前，他卻已經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師兄請自……”盤泥只來得及說這幾個，她的語氣很客氣，這客氣是她主動橫在他們之間的鴻溝。

孫乾川身上有一種天然的惹她討厭的氣質，她盡力克制住不讓這種討厭太明顯。那樣太沒教養，不是女神宮首席弟子應有的風度。至少直到目前為止，人家又沒冒犯她。

只是，沒注意葉志成坐哪里去了，要是坐在身邊的是他就好多了，她正好可以向他請教很多問題。盡管只相處了短短的一個上午，只相隔了一刻鐘左右，她卻有些懷念起和他在一起的那種感覺起來。

和他散步，就像是在和歲月約會，那是一種放松、安逸還有和諧的體驗。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孫乾川說，“長老大會卻無法開始，盤泥師妹可知道個中緣由？”

“三巨頭之一的任何一位缺席，長老大會都不能召開。”盤泥別有深意地看了孫乾川一眼。你師父好大的架子，讓所有人都等侯他，而且是在問題亟需處理的情況下，她鄙夷地想。

“哈哈哈，師妹誤會師父他老人家了，”孫乾川像是看穿了盤泥的心思，“他可不敢故意讓大家等他，實在是軍事不同一般，作為黑令軍隊的統帥，他每次離開神秀谷，都得做好妥善的安排，以防大銘帝國趁機偷襲。”

“是啊，多虧了計通師伯，神秀谷已經好幾百年沒被入侵過了。”盤泥諷刺道。事實上，神秀谷從沒被入侵過，北方帝國在戰略上，永遠采取的都是守勢，即使在他們最強大而黑令最弱小的時期也是如此，他們從沒主動進攻過黑令。

這里面的原因很復雜，主要有以下幾點：

其一，北方帝國物產豐饒，自給自足，不需要通過發動戰爭掠奪別國資源，尤其是黑令這樣的貧瘠之地。

其二，黑令有十萬大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神秀谷的七星兵團又是名震天下的山地戰之王，他們的野戰能力也不弱，幻影帝國的軍隊卻更擅長防守和攻堅。

其三，便是山陽城吳家的特殊性，他們為帝國鎮守西南大門，和洛京朝廷卻是貌合神離。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他們深知其中道理，就算朝廷真有心要南征，吳家也只會做做樣子，絕不會真就和黑令斗個你死我活，那樣不符合他們的利益，養寇方能自重。

所以，所謂軍事不同一般，需要妥善安排，不過是你知我知大家知的借口。他計通，就是要所有人都等他，就是要擺譜。大家都知道，大家都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