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子重，讓你二人久等了。”

云鹿書院，望遠閣二層的拐角處，身穿一襲天青色儒衫的趙擇快步繞過珠簾，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聞聲見人，坐在雅室里的方平安與許慎齊齊起身，拱手道：“老師言重了，學(xué)生應(yīng)該的。”

而后方平安又補充道：“馬上便是春闈，老師自然需要顧及書院學(xué)子們的學(xué)業(yè)。

“眼下前來拜訪，是學(xué)生考慮不周，給老師添麻煩了。”

方平安和許慎也是來到書院之后，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才猛然回想起還有幾天便是春闈科考了。

這個節(jié)骨眼上，云鹿書院的先生們都忙著為書院的學(xué)子解疑答惑，很難抽開身來。

方平安他們從辰時一刻入山，直到巳時五刻方才見到趙擇。

“無妨，坐。”趙擇輕輕搖頭，走上前來，按了按手道。

聞言，許慎老老實實坐下，但方平安想了想，還是拱手道：“要不老師您去忙吧，我們不急。”

方平安來見趙擇，只是為了打打掩護，畢竟他之前告訴許慎的是，自己是來請教問題的。

反正他又不參加春闈，倒是沒必要為了走過場耽誤書院里的學(xué)子。

“永寧你別擔(dān)心，老夫是得空才過來見你們的。”

趙擇微微一笑道：“說起來，我們能有難得的清閑，還是永寧你的功勞。”

“我的功勞？”方平安愣了愣。

“對，你沒聽錯。”

趙擇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道：“因為你的那兩首勸學(xué)勵志詩，今年書院里的學(xué)子讓我們省了不少心。

“再加上院長的獎勵，學(xué)生們的讀書熱情旺盛得很，許多問題他們自己便能找到答案。”

“院長的獎勵？”這回輪到許慎怔住了。

他在書院還是待了不少年月，怎么不知道春闈之前院長會給學(xué)生發(fā)放獎勵？

難不成是他離開書院之后定下的規(guī)矩，自己剛好沒有趕上？

“你們兩個也不是外人，為師便直說了。”

趙擇深深地看了方平安與許慎幾眼，思慮再三開口道：“為了鼓勵書院學(xué)子積極參與春闈，考取功名。

“院長親自拿出了不少他收集的奇珍異寶，作為春闈通過的獎勵。

“如此決定，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并非什么大事，但以老夫?qū)υ洪L的了解，他心中一定是有了周全的計劃，才會做出這般一反常態(tài)的舉動。

“所以對于此次春闈，書院上下，無論先生還是學(xué)子，都十分重視。”

“那老師知道，院長到底為什么會做出這般決定嗎？”方平安好奇道。

“關(guān)于這個問題，為師反倒還想問你。”

趙擇輕輕皺眉道：“那日在院長居室里，你們究竟相談了什么。

“自從院長閉關(guān)一天一夜出關(guān)之后，好像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這……

方平安猶豫了一會，滿臉無辜道：“學(xué)生與院長豈敢妄論相談二字，那天都是院長在指點敲打?qū)W生。

“學(xué)生真不知道院長那日為什么會突然頓悟。”

“罷了。”

見此，趙擇搖了搖頭道：“反正不是什么壞事，書院沉寂多年，也是時候該做點什么了。

“院長自有他的安排，我們還是不要胡亂揣測了。

“聽說永寧你有不明白的地方要請教為師，拿出來吧。”

“是，老師。”

……

望遠閣里，趙擇一刻不停，為方平安耐心地講解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的儒道學(xué)識，要不是一位書童過來告訴前者有學(xué)生找他，只怕他們還不能休息。

其實方平安準備的問題并沒有那么多，但熱衷治學(xué)的趙擇在解答之時往往都會舉一反三，順便傳授更多的學(xué)識給他。

不過也正是因此，方平安對儒道的領(lǐng)會深刻了許多，他感覺回去之后，消化掉今日所學(xué)，應(yīng)該便可以嘗試邁入九品才氣境了。

雖然找尋趙擇請教問題只是方平安此番上山的掩人耳目之舉，但他卻是并沒有將其視為兒戲，反而當(dāng)成了目的之一。

要知道他本來的打算便是，如果今日見不到言誨，能在趙擇那里學(xué)到知識也是極好的。

儒家的修行不像武人，只用埋頭苦練即可，它更多的是需要領(lǐng)悟，閉門造車切不可取。

不懂的地方如果沒有師長解答，冥思再久也無濟于事。

這也是為什么方平安一開始寧愿放棄一部分低調(diào)，也要拜師云鹿書院。

好在方平安的悟性還算不錯，再加上又有怨靈錄降臨許慎本領(lǐng)的能力，才使得他能這么快觸及儒道九品。

不過更為關(guān)鍵的還是他從許慎手中，從云鹿書院這里借來的一本本儒家經(jīng)典。

前人總結(jié)的經(jīng)驗之談，的確為后來者掃清了諸多阻礙，讓他們少走了許多彎路。

而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要是換了普通百姓，即便有再高的悟性，恐怕也無用武之地。

趙擇被書童叫走之后，不多時又有一位書童走進了望遠閣：“永寧師兄，院長有請。”

‘果然來了。’方平安微微一笑。

從上山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暗示過言誨自己來此的目的了。

比如時不時往言誨居所望去，比如看似無意，實則有心地道出期待再見一次院長。

如果言誨真如許慎那時所說，能夠監(jiān)視整座圣賢山，顧及云鹿書院的每個角落，那么他一定可以看出自己求見他的想法。

“師兄稍待，師弟去去便來。”方平安起身朝許慎拱了拱手道。

許慎也是起身回應(yīng)道：“去吧，我不急，院長那邊要緊。”

跟隨來傳信的書童，方平安再次來到了那片竹林之后的“世外桃源”。

溪水長流，鳥語花香，陋室在側(cè)，意境非常。

站在茅屋門前，方平安頷首低眉，恭敬拱手道：“學(xué)生方平安求見院長。”

“吱呀！”伴隨木軸轉(zhuǎn)動的聲響，茅屋大門徐徐打開。

方平安理了理身上樸實無華的儒衫，邁步走了進去。

而當(dāng)他來到屋內(nèi)，一眼望去，看到的，是身穿一襲白袍，正側(cè)對自己，一手負背，一手捋須，微微仰頭遠望窗外，神色深沉的人影。

的確，這道身影與那日見到的言誨，無論姿態(tài)與氣息，都有了明顯的不同之處。

日光照耀之下，更是讓他的背影顯得若有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