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六回家-下
幾天后,巴九帶著路廷清和阿鈺重新進入了那個地方,再次來到那個平臺之上。
巴九沉默的畫著之前她看那個老人畫的紋路,路廷清站在旁邊問她。
“你確定要用這個方法嗎?你自己應該很清楚這是最冒險的方法了。這個方法不但會讓你被發現,而且只要那邊不通過,你就回不去了。”
巴九手上頓了頓,但是還是接著畫下去了,“但是你也知道,現下我只能用這個方法不是嗎?”
路廷清靠在阿鈺身上不再言語。
巴九畫完整個引路陣法之后,自己站在了陣心,她冷冷的嗤笑一聲,還需要什么祭品,還需要什么引子,自己就是這個世界最好的選擇。
巴九回首和路廷清、阿鈺對視許久,啞聲道:“開始吧!”
阿鈺伸出手正要注入能量,路廷清按住了他,他輕笑著對著他。
“我來吧,阿鈺的能量就留著吧,如果我的能量不夠了你再補充。總要有一個人保持全盛狀態吧,之后我們就交給你保護了。”
“我...”阿鈺還想反駁什么。
“不相信我么?我可是當代地府判官呢。”路廷清打斷了他的的話。
“好。”阿鈺最終點頭答應。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巴九一直在旁邊靜靜的等著,看著他們,回想著自己這一場大夢。
隨后路廷清與巴九對視一眼,微微頷首后開始注入能量。
隨著龐大的能量的注入,陣法光芒大盛的同時,一條遠遠比巴九之前見過的更加堅韌紅線自她身體中延伸出來。
沒有出現階梯,巴九就這樣跟著紅線向天上飄去,一如之前的洞口在天空中緩緩擴大。
洞口之中還是那般凄涼的景象,一片殘垣斷壁,那兩具老人的尸體還是一開始相擁逝世的摸樣。
巴九向下看了看,路廷清的臉色隨著能量消散逐漸蒼白,阿鈺站在他的身后捏緊了指尖,隨后阿鈺抬頭與巴九對視了一眼,巴九笑了笑,轉身投入那片凄涼。
隨著巴九身影的消失,路廷清漸漸地收回手,陣法痕跡逐漸消散,天空又恢復了那一片湛藍。
路廷清靠在阿鈺身上,有氣無力得道:“阿鈺,我們回去吧。”
阿鈺稍稍用力扶住他,抬頭看了看那晴空萬里的天,搖搖頭道:“不急,等一會兒。”
就在阿鈺話音剛落不久,那處天空突然撕裂一道口子,一片漆黑中好像有一道身影從中跌出,“你憑什么不讓我回去,憑什么!!已經到時間了!!啊——”
巴九凄厲的聲音從上空傳來,隨后她開始快速的下落。
唉..路廷清好似聽見身后靠著的人從耳邊傳來了一聲嘆息,他被扶正了身子。
路廷清回頭去看阿鈺。
阿鈺對著他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她的能量被收回去了,從那個地方跌下來,她會死。我去救她。”
說完,路廷清就看著阿鈺飛身前去接住了飛速下落的巴九,緩沖的能量甚至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路廷清看著那個阿鈺感到熟悉又陌生。
阿鈺很快抱著已經昏迷的巴九回來。
然而盡管她現在已經昏迷,她的嘴里還是在不依不饒地在問‘憑什么...’
路廷清和阿鈺帶著巴九回到了地府的宅子。
路廷清坐在床邊看著筆直的站立的阿鈺,他不知道怎么開口,甚至不知道他該不該開口,靜默在兩人之間散開。
就在路廷清內心糾結的時候,床上的巴九動了動手指,雙眼緩緩地睜開,久久沒有聚焦。
許久之后,巴九擰著僵硬的脖子對著路廷清問道:“他們為什么不讓我回去?憑什么不讓我回去?我明明按照約定創造了他們想要的一切,為什么...”
路廷清沉默,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可笑吧,創造了這個世界,創造了你們的我,現在連家都回不去了。”巴九神情凄厲落寞。
阿鈺在旁邊搖了搖頭,“你是創造了我們,但也僅僅只是創造了我們。我們并沒有為你而活,我們不是,你也不想,不是么?我們在這里是真實存在的。”
之后他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不知道巴九和阿鈺在想什么,但是路廷清知道,他的阿鈺可能不是他的阿鈺了。
巴九漸漸撐起身子倚靠著坐在床頭,她看了看阿鈺,又看了看路廷清,突然她笑了。
“哈啊,那這樣,路廷清你是不是得叫我一聲媽啊,畢竟其他人都是有真實存在的,只有你是我一手捏造出來的呢。”
本來還在沉思地想著他的阿鈺的路廷清瞬間黑臉,撇著嘴看向巴九,“你覺得你是個稱職的媽媽嗎?再說了,現在我敢叫你敢應嗎?”
“要是只有你一個人,我當然敢應,畢竟你現在也只是個能量耗盡的人。但是畢竟阿鈺在,萬一你氣不過指使他報復我怎么辦。”
“不過,‘媽媽’好心提醒你,頂級的獵人往往都是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說完巴九似笑非笑的斜了一眼阿鈺。
路廷清愣住了,轉頭去看阿鈺,阿鈺還是沒有說話。
“好了,你們自己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就先走了。”
巴九扶著腦袋晃晃悠悠地走出去,也不看身后的兩人是什么神情。
她就在地府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手死死的按住腦袋,現在她的腦子里時不時會傳來一道冷冽的男聲,不斷地重復著‘加大電流...’
巴九想著她在那個世界的父母,想著她的哥哥,想著她可能已經出世的小侄兒,想著想著淚流滿面...
她一直認為她是一個堅強的人,她意志堅定,身手了得,此刻卻滿心脆弱。
她突然想起來,小的時候學武術是因為想要和哥哥打架,可是學完之后卻發現好像打不起來了,因為哥哥長大了。
她為什么會在這兒呢?原來是因為她也長大了。
......
一間醫院的病床上,一對年輕的夫妻雙手交握,溫柔地看著安靜的睡在旁邊的小嬰兒。
“老公,阿久她是不是該回來了?”女子蒼白的臉上隱隱還能看出來初為人母的喜悅,但也還是滿心的為那個叫阿久的人擔憂。
“嗯,我不知道他們簽訂的協議具體時間是多少,但是她說,她一定會趕回來看她的小侄兒的...都怪我沒用,要不然也不用阿久去冒這個險...”男子臉上盡是自責。
“別這樣想,阿久她一定不希望你這樣想。對了,媽說她和爸已經坐上來醫院的車了,一會兒你去接一下他們。自從媽病好了回家去,我們還沒去看望過呢,這下還要麻煩他們過來。”
“嗯,好,你也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接他們。”
男人走出醫院,來到車輛停靠的地方,倚靠在一根柱子上。
那個明媚開朗的阿久仿佛就在眼前,摸著妻子的肚子,笑著對他說‘哥,你沒有那個天賦,還得我去。爸,媽,嫂子和我親愛的小侄子就交給你照料了。等我回來可要看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一家子喲。不然,我可是會揍你的。’
還有那個滿頭接上導線,連著儀器,平靜地躺在床上的阿久,在閉上眼睛的前一秒還在笑著說‘哥,放心吧,我一定會趕著回來看我的小侄子的...’
......
路廷清和阿鈺在巴九走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最后路廷清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看著阿鈺,“你,全都想起來了?”
阿鈺看著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的和平日意氣風發,神采飛揚截然不同的路廷清,溫柔地笑了笑,清秀的少年臉上滿是違和的滄桑,“是,阿清,我全都想起來了。”
聽到阿鈺承認,路廷清反而收起了小心翼翼,一陣默然后,啞著嗓子問:“什么時候的事兒?”
“上次陪她去那個地方的時候..”
“我就知道是她!”阿鈺話還沒講完,路廷清就開始滿屋子亂竄,要不是巴九早已離開,此刻兩人可能早就打起來了。
“你早就想起來了,為什么不說,你為什么不說?”路廷清一陣恍然,然后悄悄往門邊移動。
阿鈺伸手拉住想跑的路廷清,俯身到他耳邊,“阿清,我是想起來了,但是和她關系不大,是我自己想起來的。如果說了,阿清還想躲我到什么時候呢?”
路廷清猛然捂住被呼吸吹紅的耳朵,眼光躲閃,“誰,誰躲你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找孟婆還有點事兒而已。”
“是嗎,阿清..”少年人高大的身軀整個攏住路廷清,不斷地在他耳邊暗著嗓子叫他。
路廷清突然歇火了,低了低頭,悶聲道:“你不恨我嗎。如果不是我,你不會是這樣,你還會是那個芝蘭玉樹的崔鈺,崔判官。”
“阿清,我從未怪過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讓阿清替我背負了這么多年責任。”
路廷清頓了頓,回身抱住阿鈺,收緊雙手,將自己通紅的眼深深埋進少年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