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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的番外 蒼穹之真

由于那只空獸的強大的壓迫感,眾人就像腳被縫在了地面一樣,動也動不了。

“————啊————”

勉強擠出嘶啞的聲音,已經是在紗的全力了。

“姐————姐……”

如果說這是自言自語卻實在毫無意義,說是求救卻又太過脆弱了。

啊啊,可是。

空獸伸直了身體、向著在紗所在的方向接近,此時天空中劃過一條黑線,如同被它身上唯一沒有被硬質皮膚覆蓋的部分————眼球所吸了進去一樣。空獸立即痛苦地扭動身體,再次發出巨大的咆哮。

在紗仰望的前方,黑發搖邑的天空騎士悠然地飛舞著。

“姐姐————”

對。驅動著馬吉爾郝斯式天驅機關的蒼穹園的天使。或者說,魔女。

鷹崎驅真,當在紗身處危機時卻沒有趕來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驅真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沒關系”,然后重新面向了剛剛自己攻擊過的巨大的蛇。即使是一擊能夠粉碎空獸的頭蓋骨的踢擊,也無法對這么巨大的物體造成必殺的傷害。驅真絲毫不敢大意地擺好架勢,用下巴示意在紗趕快逃跑。

腦干中閃過微弱的電流流過的感覺。在紗猛地吸了一口氣。

“姐姐……姐姐……姐姐————!”

寒毛豎起,頭頂竄起些許麻痹感。不知為何,鼻子深處有點痛。

可是現在沒有發呆的空閑了。這次輪到在紗努力了。拉著還在呆立的同學們的手,盡可能地將他們帶離此地。

雖然只靠在紗一個人也做不到什么,不過不一會大家也擺脫了束縛,自發地開始避難了。雖說大到那種程度的空獸,也許逃跑也沒什么意義。可是現在這個行動,自己逃向安全的地方并非目的所在。

對————為驅真準備能隨心所欲地戰斗的場地,是在紗能做到的最大功勞了。

“加油————姐姐”

加油姐姐。

雖然聽不見聲音,可是從在紗的嘴唇讀到了這句話。

加油,姐姐。

驅真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流動變得高速。加油姐姐。這句話對于她來說,可以說是勝于大量興奮劑的魔法的咒語。

身體熱得懷疑自己喘氣時是否會有煙吐出來。啊啊在紗,你為什么那么惹人憐愛。心臟仿佛都要飛出來了。

驅真抑制住自己因興奮與恍惚而想要扭轉身體的沖動,望向了前方仍在吼叫著的提阿瑪特級空獸。

眼睛吃了驅真一擊的空獸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向周圍卷起了狂風,然而看起來并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

空獸的危險程度與等級成正比地飛躍性地上升。就算是實質上最大種類的雙足飛龍級,最多也不過五十米左右。驅真眼前的這只,目測約其六倍。沒想到要以傳說中的怪物為對手呢。

又一次發出更大的咆哮聲,提阿瑪特級面向了貫穿了自己一只眼睛的敵人————驅真。強烈的視線產生了巨大的壓力。

“————————哼”

可不能讓它破壞校舍。驅真將提阿瑪特級誘導向了校庭方向。

然后瞥了一眼校舍外壁上的時鐘,低聲自言自語道:

“……還有約二十五分鐘。就做你的對手吧。————你這家伙,能與神共舞,感到榮幸吧”

圖225

說著自嘲一樣的話,驅真讓馬吉爾郝斯在空中飛舞。

不過————她并沒有主動接近提阿瑪特級,而是像蒼蠅一樣在它周圍亂轉。

實際上,假如這只空獸老老實實地待在上空的話,驅真是打算在援軍到達前一直待機的。驅真以格斗為主體的戰斗方式,對于如此巨大的空獸,是極端不利的。

要擊破特定大小以上的空獸時,假如周圍沒有民房的話,平常是使用對空炮之類的。當然現在的場合是無法行使這種作戰的,但也仍然要以遠距離攻擊為主軸。

如果有了這只空獸的死骸,一匹的分量就足以建造巨大戰艦級的天驅機關了。面對這樣的巨體,蒼穹園的魔女實在是太渺小了。

“————咕————!”

與巨大的身體成比例,皮膚的硬度也是其他的空獸所無法比擬的。驅真向提阿瑪特級的背部發出的垂直踢擊感到了被彈開一樣的感覺,為了不受到反擊而向后方脫離了。

當然,如果是長距離加速的攻擊的話,也是能穿破那堅硬的皮膚的吧。可是命中率卻會無可奈何地下降。雖說由于那超過三百米的巨大軀體,也許能打中身體的某個部分。可是,想要命中一擊決勝的弱點的話,可想而知難度有多高。

也許再攻擊像眼睛之類的沒有皮膚覆蓋的部分也能行得通,然而也不能下斷言。

如果這只提阿瑪特級擁有相當高的智力的話,同一部分受到攻擊時會警戒起來的吧。雖說頂多只是可能性而已,然而現在身處此地的騎士只有驅真一人。伴隨危險的賭博是絕對不行的。

就是說,驅真只能一邊閃避著提阿瑪特級那豪爽的攻擊,一邊在周圍飛來飛去而已。

“————————”

有少許理解吸食人血的蚊子的心情了。人類的手掌對于它們來說毫無疑問是可怕的。驅真一邊這么想著,一邊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空獸伴隨著轟聲與強風的身體。

此時————提阿瑪特級翻動身體后,在稍微離開一些距離的地方靜止住,再次與驅真對持起來。

驅真保持著警戒,為了維持距離而驅動其馬吉爾郝斯。

可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至今為止未曾有過的巨大咆哮聲,摧毀了空氣。

超聲波?高頻聲?聲波攻擊?連這些想法都被一口氣驅逐了。校舍上的玻璃窗咯吱咯吱地震動著,建材的碎片從墻壁上嘩啦嘩啦地落下來,旗桿上的校旗也啪嗒啪嗒地搖動著。

“————————”

晚了一瞬捂住耳朵,驅真如同受到了大爆炸的余波沖擊一樣什么都聽不見、眼睛也直冒金星。

這是致命的一剎那。

提阿瑪特級長長的身體氣勢滔滔地壓迫而來,驅真沒有完全對應下來。

簡直如同用指尖彈開小石子一樣,輕易地將她的身體撞飛在了校舍的墻壁上。大概此時天驅機關的模式變為了《著》吧,她順著墻壁滑落到了地面。

“————嘎、————”

臀部接觸到地面后,驅真因痛苦而發出悲鳴。

撞上墻壁的后背,以及為了免受直擊而接下攻擊的右手都劇烈地疼痛著。右手的天驅機關崩壞得連修都沒法修,然后散架了。而被其包裹的手則因為內出血而變成了紫色。

“……可惡”

強忍住簡直要哭出來的疼痛,怒視著提阿瑪特級。

可是對于從空中俯視著過于渺小的驅真的怪物來說,這種視線什么意義也沒有吧。為了追擊下手太輕的蟲子,巨大的身體再次搖擺著移向了后方。

“————————————————、這家伙————”

立即將馬吉爾郝斯設置成《翔》。可是,來不及了————!

“姐姐————姐姐————”

“在紗……危險!”

“可是……可是……”

體重處于劣勢的在紗無法沖破美須須的墻壁。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停止伸出手臂。向著前方————跌落在地面的驅真。

可怕的巨大空獸正要進一步攻擊驅真。在紗感覺自己身體流動的血液失去了溫度。如果被那樣的空獸直擊了身體的話,驅真會死掉的!

“————姐姐————!”

就在在紗撕破嗓子大叫的瞬間。

空獸的身體,被發光的線覆蓋了。

“————————什么————?”

驅真對于自己仍然留有意識感到幾分驚訝,望向眼前的提阿瑪特級。

難以置信的是,微微發光的帶子一樣的東西纏住了空獸的身體,將其動作在空中停止住了。

“這……到底是”

“驅————真————大————人……!”

驅真低語時,聽見了充滿怨恨的聲音。

順著聲音將臉面向左方,那里站著一個人類。有印象的金發碧眼。身著搞錯時代一樣的厚重長袍,見過的面孔。不知為何頭發亂七八糟,衣服破破爛爛,外露的皮膚上有著幾道割傷和擦傷。

“……阿斯汀娜?”

“找、找到你了哦……!這回一定要好好幫我打倒魔王才行……!”

臉被眼淚和鼻水弄臟的阿斯汀娜以至今為止未曾有過的兇猛氣魄說道。

“……怎么回事,那些傷”

“還、還還還說怎么回事……這不當然是那之后拼命從魔王城逃出來才弄的嗎!真的、真————的都以為要死了呢……!不如說現在還活著都覺得真的不可思議呢!”

“……為什么在這里?幻素什么的不是全都被奪走了嗎?”

“……幸虧魔王也受到了傷害,少許幻素得到了解放。姑且、因此才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只有對于這點算是感謝驅真吧,阿斯汀娜的怒氣一下子收斂了。

“是么。————說起來,還真虧你能逃掉呢”

“真真真真虧你能逃掉……?還有臉說這種話……!那、那為什么當時要背叛啊!”

阿斯汀娜挺起肩膀大吼。與此同時提阿瑪特級也發出了痛苦的咆哮聲,扭動著身體。

“吵、吵死了!”

阿斯汀娜用右手作出復雜的動作,指尖通過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光帶。光帶構成復雜的形狀,然后她的手向提阿瑪特級揮去。光之方陣隨著手向空獸迫近,化為了發光的鎖將那巨大的身體進一步拘束住。

“……是你干的————嗎?”

“……誒誒。現在正在使用這個世界的幻素。是名為封緘(Seal)的盟術”

“是么”

驅真忍住疼痛站了起來,用完好的左手敲向了阿斯汀娜的頭。

“啊、啊!做……做什么啊……”

“————姑且先謝謝了。所以這就扯平了”

“強、強詞奪理……”

雖然阿斯汀娜怨恨地說道,可是驅真本打算再會時讓她腰都直不起來的,這已經算是大幅減刑了。

此時,提阿瑪特級再次發出了咆哮,蓋過了兩人的對話。阿斯汀娜的封緘被一口氣撕得粉碎,提阿瑪特級因解放的喜悅和對束縛者的憤恨而震響了大氣。

“幫忙,阿斯汀娜。打倒那只怪物”

“哼————哼!你在說什么啊……!明明沒有幫我打倒魔王!”

絲毫沒有理會阿斯汀娜的怨言,向她的屁股用穿著馬吉爾郝斯的腳踢了上去。

“好了,閉嘴”

留下這句話,驅真向上空飛去。形式必然變成提阿瑪特級的眼前只留下阿斯汀娜一人,心胸狹窄的盟術師連忙發動了封緘的盟術。

“好————”

咬緊牙關忍耐右手的痛楚,向空獸的腹部發出踢擊。

果然這里沒有后背那么硬吧,提阿瑪特級發出奇妙的呻吟。可是即便如此,離致命傷還差得遠。瞬間————將它身體纏住的光帶被彈飛了。提阿瑪特級立即就重整旗鼓,試圖用利齒撕碎驅真的肉體。

“————谷”

空獸再次被光帶阻擋,驅真趁著這個空隙向上空脫離。

“————阿斯汀娜”

“把、把這家伙打倒后,這次絕對、絕對要幫我打倒魔王才行哦……!”

說著阿斯汀娜慢慢悠悠地飄浮起來,降落到了校舍的屋頂上。大概這也是盟術的一種吧。

驅真敷衍地擺了擺手,向著提阿瑪特級驅動了天驅機關。

提阿瑪特級發現了她的動作,準備再次向她伸出獠牙時,卻被阿斯汀娜用封緘在絕妙的時機阻止了。雖然只是臨時組成的配合,不過阿斯汀娜卻意外地能很好地讀取驅真的動作和節奏。

接下來,提阿瑪特級的頭受到沖擊而晃了一下。

“…………?”

一時還以為又是什么盟術————看來并非如此。

驅真對它身體晃動的方式有印象。那是,從超長的距離外,用空獸彈發起的狙擊。

用空獸的骨頭制造的空獸彈,是保有空獸特性的特殊子彈。沒有裝入彈夾時會飄浮在空氣中,從槍口射出后能獲得異常的速度和射程。因為流彈的危險過大,因此除了通常的槍炮類許可證之外還必須有特別資格才能使用。

威力遠高于驅真的踢擊的“點”性質的攻擊鉆入了皮膚,提阿瑪特級發出了慘叫。

咚、咚,以一定的節奏,閃光穿透了空獸堅硬的皮膚。驅真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三谷原”

大約射出了五發的空獸彈,視野內空獸巨大的身體上光芒消失了,空獸又再取回了自由。

現在三谷原架起的并非《久遠之聲》。那是只有在大型的獅鷲級以上的空獸出現時才被許可使用的對物狙擊槍《叫喚之調》。

因為重量的原因,通常是趴著進行射擊的,不過在天驅機關上卻做不到。為了不被后坐力吹飛,天驅機關必須設置為《停》,將槍載在天驅機關的前方,才能讓子彈射中距離遙遠的空獸。

三谷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往《叫喚之調》中填滿了空獸彈。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這奇妙的鼻歌是三谷原進行練習狙擊時的習慣。并不是有意這么做的,曲子本身也沒有什么固定形式,不知為何總是會從鼻子里漏出古怪的音調出來。

也許三谷原在潛意識中享受戰斗行為的樂趣吧————或者是完全相反,身體無法忍受這麻煩的工作,才無意識地哼出來的。

“真能打中呢……那么遠的”

耳旁傳來美榮的聲音,三谷原鼻子哼了兩聲。

“……知道為什么我的命中率那么高嗎?”

“不……不知道……”

大概沒想到會被反問吧,美榮結巴地回答,三谷原笑了笑,再次架起《叫喚之調》。

“簡單。我只有在絕對能打中的時候才會扣下扳機。就是這么簡單的道理”

三谷原說完再次哼其笨拙的鼻歌。

戰況還不能說是處于有利。

不過阻止多少次,不過踢上多少腳,不過打出多少空獸彈,這只規格外的怪物還絲毫沒有要倒下的樣子。

可是,風確實是開始順著驅真吹了。

曾經一時陷入絕望的狀況,卻意料之外地得到了雷本修愛特的援助,以及三谷原他們鷹崎小隊的參戰。還有————

“這只臭蛇!想要對我的主人做什么啊————!”

即使無法打倒,也能夠為騎士們整理足夠消滅它的裝備贏取時間吧。就在驅真這么考慮時,怒吼般的叫聲傳入了她耳朵。

發音如此獨特的人,驅真記憶里只有一人。古代皇華榮禪的魔人·烏塔。

她以讓驅真也驚訝的超加速沖進了皓成小的校園,屈膝跳躍,跳上了提阿瑪特級的后背。

“什么————”

“哦啊————!”

她后背生出了十跟左右的管子。管子前端有著巨大的“手”。

烏塔身體向前傾,同時放出了無數的“手”。

大量的“手”在提阿瑪特級背上展開,然后

“嘿呀————————————!”

發出咣咣咣咣的巨大聲響,在后背上開了幾個洞。

“……………………”

赤色的液體飛散在空中,變成了球狀飄浮著。從視覺便可以體會空獸的疼痛。

不過要繼續抓緊因疼痛而亂翻亂撞的提阿瑪特級的背部也是很困難的吧,烏塔翻了個身漂亮地著陸,拉開了相當的距離,然后向空中的驅真豎起大拇指,笑了起來。

“你……”

“主人真是的。居然把我扔下了,真是太過分了”

看來那之后烏塔也突破了迷宮。和這邊的阿斯汀娜不同,并沒有對驅真抱有怨恨,而是哈哈地展露著笑容。

“……………………”

驅真無言地來回望著空獸與烏塔。僅在腦袋里說了聲“好厲害”,巡視了一遍周圍展開的可靠的伙伴們。

————這樣的話,也許————

驅真又將視線移向了遙遠的上空————蒼穹園名副其實的碧藍透徹的藍天。

“盡可能長時間地停住提阿瑪特級的動作!可能嗎?”

大叫過后,從校舍的屋頂上一個、腳下一個、耳機中幾個表示了解的聲音傳入了驅真耳中。

“非常好”

于是驅真開始直線向上空飛去。

將馬吉爾郝斯設置為《翔》,僅僅保持著向上空加速。不斷向上、向上、向上、向上。即使突破了云層也還是繼續向上。

到達了長時間飛行會導致全身凍傷的高度為止,驅真才停下。

背后沐浴著強烈的日光,驅真抬起了右腳。

然后。

“要上了哦!上面的金發小姐!”

被音調奇妙、外表也十分奇妙的少女催促,阿斯汀娜雖然一副有點困惑的樣子,還是積累起了散布于世界的幻素,構建起“手掌中的奇跡”。

其形態為“封緘”。用光帶將對象捕捉,剝奪其行動的拘束之盟術。

“停、停下來!”

阿斯汀娜雙手的掌心朝向怪物,左右手各伸出兩只手指,擺成了跟時針九點一樣的印記。

瞬間,怪物被周圍出現的淡淡的光芒五花大綁。

也許是看透了這一時機,擁有異常速度的東西從遙遠的地方向怪物的側面襲擊而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怪物發出痛苦的叫聲試圖從束縛中掙脫,然而阿斯汀娜不會運行它這么做。進一步呼喚精靈,使得光帶變得更粗更亮。

再加上,一個影子襲向了怪物。

身上到處都是傷疤、頭發夸張的少女再次起跳,開始擊穿怪物的后背。雖然這會給阿斯汀娜的手腕增加負擔,可是作為魔導先進國雷本修愛特的宮廷盟術師,她絲毫沒有放松封緘,繼續維持著拘束。

可是————此時,怪物的行動發生了變化。

似乎試圖一口氣吐出積累的空氣,稍稍縮回了脖子。

“怎怎怎怎怎怎么了……”

感覺到危險的氣氛,阿斯汀娜牙齒打顫地說道。

眼前的怪物在圖謀什么。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行動,可是卻有這種感覺。

于是阿斯汀娜一只腳向后踩了一步,擺出了準備接受沖擊的姿勢。

不過,作為結局來說卻是多余的。因為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生。

————不,正確來說,是那只怪物什么都沒能做到,并非什么現象都沒有產生。

就在怪物想要將脖子伸回去的那一剎那,從地面隆起了槍一般尖銳的巖石,射穿了它的脖子。結果怪物的行動在此完全被阻止,簡直如同作為裝飾的昆蟲標本一樣,勉強維持著與大地的聯系。

當然這巨大的異型由于對于生存的執著,身體末端沒有被封緘束縛的部分正拼命搖動著,可是任何人看了都會明白,它的自由已經完全被剝奪了。

“————哦,好厲害呢,金發小姐!”

從地面傳來傷疤少女的感嘆,可是對此毫無印象的阿斯汀娜只是感到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

“————嘛,就幫這點忙也是不要緊吧。剛剛,又想要發出共振呢”

“————誒,就幫這點忙也是不要緊吧。剛剛,又想要發出共振哦”

虛空中響起了除對方以外誰也聽不見的清澈的聲音。

“居然想殺死從我們的迷宮中誕生的神,真是壞孩子呢”

“居然想殺死從我們的迷宮中誕生的神,真是壞孩子哦”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兩個笑聲消失在了虛空中。

三谷原在巴捷特式天驅機關上,眼睛離開了仍留有空獸彈的《叫喚之調》的瞄準器。然后單手靈活地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煙草并點上了。

“曹……曹長,再怎么說吸煙也是……。任務還……”

“……沒關系,已經結束了”

回答著從通信終端中傳來的美容的勸告,三谷原吐出了紫煙。

“……哈?”

“————天錘·《空分》。能活著看見,你們也很走運呢”

三谷原一副悠閑的口氣。那下垂的眼睛正盯著飛到了遙遠上空的驅真。

一條直線正以超高速從蒼穹中向地面前進。

在幾乎要奪去意識的浮游感中,鷹崎驅真用構成她的全部要素來集中注意力。

現在這個瞬間,驅真的右腳將化為最強無比的鐵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她無法斷開的物體,沒有不可粉碎的東西。她是將接觸的物體全部破壞的,絕對平等的制裁者。

“————————————————————————————————————————————————————————————————————!”

然后突破云層,向下、向下、向下、向下。

捕捉到凄慘地被光囚禁、連接在地面上的異型的頭部,然后向下。

視覺基本上已經不起作用了。然而身體的每個部分都變得異常敏感,只靠肌膚的觸感便能確信那只怪物的位置,實在是奇妙的感覺。

大腦全速運轉,全身高度集中。這個身體現在只為粉碎而存在。

活著的傳說,提阿瑪特級空獸。

它的頭頂。

“————————————————————————————————————————————————————————————消失吧”

名為驅真的鐵錘,沖天而降。

圖245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留下長長的臨終的哀吼,如同甲胄般的頭部被縱向穿透了。

模糊的血液、碎掉的頭骨、腦漿、皮膚的碎片等等充斥了驅真渾濁的視線,提阿瑪特級巨大的身軀失去了力氣。

本來應該歸還于大地,變成土壤的糧食,孕育下一代生命的尸體,卻仍然在天空中飄浮著。空獸正因如此才叫做空獸。一滴血,一片指甲都無法接觸大地。這是不管多大的種類都無法逃脫的定律。

“…………”

驅真鄒起眉頭。透過天驅機關的外殼裝甲、內部緩沖材料、空戰衣,腳上沉重的感覺穿了過來。

即使受到沖擊時進行了能減輕傷害的重心移動,踩穿提阿瑪特級那又厚又硬的頭蓋骨產生的沖擊還是十分強大。連手指尖和頭頂都感到了麻痹一般的震動,使得驅真的意思變得模糊。

可是也不能在空中失去意識。驅真小心翼翼地移動著到處發出哀嚎的身體,緩緩地將馬吉爾郝斯從《浮》切換為《著》,腳踩在了地面上。

即使是用傷害比較小的左腿著地,全身也還是感到了一陣如電擊般的疼痛。驅真卻拼命地忍耐,不讓疼痛從臉上漏出來。倒不是因為騎士的榮譽這之類的東西。

對,理由單純是————

“姐姐————”

這一聲可愛的叫聲震響了驅真的鼓膜。

在紗甩著白色的頭發,小跑步來到了驅真的跟前。驅真是不可能以一副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來迎接她的。

“沒事吧……?姐姐”

雖然驅真想要回應擔心地抬頭望著她的在紗,可是肺部疼痛得無法發出聲音。也許肋骨的一部分對肺造成了傷害。

可是驅真沒有因此而讓在紗不安。她慢慢地彎下膝蓋,身子放低到與在紗的視線同一高度,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后————

驅真溫柔地、笑了。

圖249

————目擊了驅真這幅柔和的表情,周圍沸騰了。

周圍有小學的工作人員,阿斯汀娜,烏塔,以及剛剛才趕過來的蒼穹園騎士團的騎士們。所有人都是一臉目擊到一種奇怪的現象的表情,向著驅真她們的方向眺望著。

當然,驅真對于這種事情毫不在意。再加上,現在也沒有留下可以對應的體力了。感覺到意識被從后腦勺抽走了一樣的感覺同時,驅真倒在了在紗身上。

·

在紗忽地抬起頭,發現鐘表的短針已經指向了五的位置。

看來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過去了。不知何時從窗戶射入的陽光染上了橘紅色,將白色基調的病房變成了彩色。

在紗從圓凳上站了起來,把窗戶上的窗簾拉了下來以遮擋陽光。雖然被夕陽染紅的墻壁非常漂亮,可是微微耀眼的晚霞似乎對驅真終于得來的難得的休息造成妨礙。

現在這里————距離皓成大附屬小學最近的綜合醫院的一間房間里,只有在紗和床上沉睡著的驅真。

不久之前還有幾名擔心驅真的騎士在這里,不過從醫生的口中得知了她的傷以外的輕之后,大家都一副安心的樣子回去了。雖然也有人說想要等到驅真醒來,可是如果因此明天的工作遲到了的話對少尉是說不過去的,于是也遺憾地離開了。

這樣一來這小小的單人間里終于只剩下了兩人,可是也到了在紗差不多該回家的時間了。雖說探病時間要到晚上八點才結束,不過現在不回去,便不得不走夜路了。平時被教導絕對不能一個人走夜路,因此對于在紗來說,美麗的夕陽就如同指示時間的黃色信號燈一樣。

“……好了”

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因長時間坐下而產生褶皺的裙子,在紗背起了放在身旁的書包。

“……差不多要走了,姐姐”

說著,在紗用手撫摸著驅真的頭,用手指梳過她漆黑的頭發。黑發沙沙地從手指之間滑過,宛如威風吹拂的嫩草。

在紗發出了嘆息,腳尖轉向了門口。

可是接下來這一步卻邁不出去了。倒不是因為一個人回家會怕。只是,即使醫生做了絕對保證,在紗腦袋里對于拋下仍未醒過來的驅真還是有所不安。

不————大概,不只是這樣。

在紗還有不得不對驅真說的話。

在紗靠近窗子,從窗簾的縫隙中窺探外面的樣子。小聲地說了句“還不要緊”,彎下膝蓋將身子探到了驅真的枕頭邊上,對著伴隨胸部上下起伏所聽見的微弱的呼吸聲感到安心,用手支起了臉。

“……姐姐”

在紗輕輕地呼喚著,用手指捅了捅她的臉。當然,沒有反應。

有些許神經質地反復確認了驅真真的是在沉睡當中,在紗開始吐露她的心聲。

“今天能來,真是太謝謝了……真的好高興哦。說實話,說什么太忙了不能來也沒關系,不用勉強什么的,其實是說謊的。……其實是無論如何都希望姐姐能來的。即使拋開任務也希望姐姐能來的”

在紗一邊逐一確認驅真的反應沒有變化,一邊結結巴巴地組織著語言。要是在她有意識的情況下說了這種話的話,驅真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舍棄騎士團的工作奔向在紗的身邊吧。

“……所以,就算遲到了一點,能來了我很高興。還有呢,姐姐,今天————不,今天也很帥氣哦。嗯,不輸給任何人。我是姐姐的侄女真是太好了。————那么……嗯,該怎么說好呢……”

在紗想了一會,不過馬上就領會到了能表達自己的想法的話了。

“最喜歡你了,姐姐”

就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驅真的眉間似乎動了一下,在紗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姐姐?”

是恢復意識了嗎?————一想到這里,開始對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在紗紅著臉,視線飄向下方。可是,驅真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在紗放心地嘆了口氣,重新背好書包朝驅真擺了擺手。

“……那么我走了。明天還會來的”

雖然還有戀戀不舍的情緒,可是已經是不得不回去的時間了。在紗盡在亞麻油地板上盡可能安靜地走開,慢慢地打開了門。

于是————

“嗯?”

“……”

在紗發出小小的悲鳴。她撞上了打開的門前方聳立的墻壁,屁股跌在了地上。

“哎呀”

看起來像墻壁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混著白發————應該說白色的領域比較多的長發在頸部左右被扎成了一束。年齡看起來已經超過了五十歲,可是身體卻絲毫沒有多余的部分,滲透著與那份年齡不相符的迫力。

從身穿著別著騎士團的肩章的簡略禮服這點,可以明白是驅真的客人。在紗坐在地面上點頭打了一聲招呼。

“抱歉。沒事吧”

“啊……是的,不要緊”

握住了對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那是一直剛硬有力的手。還確認到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幾個細小的傷痕。在紗抬起頭望向那位男性的臉,發現他左邊的太陽穴邊上也有著巨大的傷痕。

當在紗站起來時,男人用手摸了摸下巴,揚起眉毛。

“啊啊,你是————鷹崎的女兒嗎”

“啊,不……我是侄女”

說著,在紗對此感到了疑問。雖然經常被搞錯成姐妹,不過居然被看成母女,這倒是未曾有過。

可是男人好像很意外似的睜大了眼睛————然后好像理解什么,自言自語到:“啊,是哦”

“……請問?”

“不,不用在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不管怎樣,這里是鷹崎驅真少尉的病房沒有錯吧?”

說著,男人像是在請求入室許可一樣,歪了歪頭。說起來,正要從房間出去的在紗剛好擋住了入口。在紗“啊”地叫了一聲,輕輕地低下頭,往墻壁邊上移了一步,讓出了路。

“不好意思了呢”

“不……”

男人從在紗面前大步走過,站到了驅真睡的床邊。然后俯視著發出穩穩的呼吸的少女。

“啊……對不起。姐姐還沒有醒過來”

“嗯————看來是呢。嘛,沒有辦法”

從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到不像是那么可惜。男人一邊望著驅真的睡臉一邊抱起胳膊,嘆了口氣后苦笑起來。

“————居然連提阿瑪特級都打倒了。還是難以置信”

“………………”

大概這句話并不是對任何人說的。只是像感嘆一樣的獨白而已。

可是在紗聽起來卻是對驅真的贊賞。驅真把連騎士團的大人物(雖然不懂分辨階級章,不過一定沒錯吧)都感到威脅的巨大空獸都漂亮地退治了,在紗再次認識到這一事實,臉稍微紅了一點。說實話,比起自己直接被夸獎還要高興。

“————嗯?怎么了嗎”

“啊……不,什么事也沒有……”

看來讓他看出來了。在紗低下了因另外的理由變得更紅的臉。

男人對在紗的反應有些許不可思議,不過馬上移開了視線,放下了胳膊。

“雖然想打聽關于提阿瑪特級的事情……還是等報告書吧。待太久也不好。就先告辭了”

說著,轉身向病房的門走去。

不過,就在這短短的路途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啊啊”地說道,面向了站在墻邊的在紗。

“對了,差點忘記了”

“————?”

在紗愣愣地望著他,只見男人把手伸進懷里,抽出了一個信封一樣的東西。然后猛地抓住了在紗的手,隨手將信封塞給了她。

“請……問,這是……”

在紗迷惑地交換看向被交付的信封和男人的臉,可是他卻一臉有趣似的只是望著在紗,沒有想要回答的樣子。

“沒什么,只是據說有位女孩子把難攻不落的鐵面具給揭開了。嘛,收下吧”

說完,笑了。

雖然在紗反而更加混亂了,男人卻不在意,手伸向了門。

然后門發出“吱”的聲音,男人在正要踏出病房的一瞬間卻回了頭,

“可是————鷹崎驅真么。真是的,那家伙也有個可怕的妹妹呢”

留下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誒————”

在紗在數秒鐘內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

不過————大腦還是馬上就找出這句話的意思了。

仔細一想,剛才他稱呼在紗為鷹崎的女兒。啊啊,那時候便應該察覺的。察覺他說的并非是鷹崎驅真————

“……啊————”

在紗從喉嚨里擠出一點聲音,在數秒的猶豫后,打開了病房的門,來到了走廊,向左右尋找男人的背影。

可是,那個高大的身體已經不在了。在紗感到幾分氣餒,以及同等的、不,應該說更多的奇妙的安心感。

然后,在迷糊地站了一會之后,眼睛落到了手上留下的信封。是將一邊折起來的廉價信封。口沒有封起來,只是隨便地折起來而已。

在紗考慮了一會后,下決心打開封口,向里面看去。

“誒……這是”

·

男人在夕陽的照射下的走廊中踩出硬靴子的腳步聲,進入了醫院的等候室,作為他的副官的女性確認到他后,用標準無比的姿勢微微點頭再一次確認后,移動了腳步。她為了不落在身材高大的男人后面而放快了腳步,走在了他身旁。

“請問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嗎,少將”

“啊啊。讓你久等了”

說著朝她的瞥了一眼,然而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減小步伐的打算。

不過這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女人的腳步聲的頻率雖然接近男人的一倍,臉色卻沒有什么不滿。她抬了抬鏡片厚重的眼鏡,向前方的男人發問。

“少尉的樣子如何了?”

“嗯,啊啊,性命沒有什么危險,不過還沒有醒過來”

“是么,看來白走一趟了呢”

“不,也算不上。因為另一個目的已經達成了”

說著,男人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另一個目的……嗎”

“啊啊。鷹崎的女兒……叫?好像叫在紗,是吧。今天光是能遇上她也已經足夠了”

“……?少尉有女兒嗎?”

女人驚訝地反問。這種事是第一次聽說。

鷹崎驅真的年齡確實是十七歲。這個年齡還不可能領取養子,即使真的有女兒也肯定是嬰兒吧。

不過男人撓了撓頭,苦笑著回答她。

“不,不是那樣。啊——,又搞砸了。……也是呢。對于你們來說,鷹崎指的就是驅真吧”

男人這么說完便擅自結束了一樣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啊啊,女兒什么的忘掉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哈”

女人驚訝地鄒起眉頭。

“那么,那位叫做在紗的小姐是怎樣的人”

“這個嘛”

說著,男人的肩膀震動了一下。看來是在笑。

“她可是打成了前人未曾完成的壯舉的偉人哦,她。假如我是女王陛下的話就會授予她勛章,如果是作家的話就會為她編寫傳記吧”

“這、這么夸張”

“不,果然還是不至于”

“…………啊,是么”

女人疲倦地嘆了口氣。————實際上與這位上官對話時,有時會感到毫無益處的虛脫感或是應該說是無力感的襲來。對,就像剛剛那樣。

“怎么了?要走了”

“啊,是”

看來腳擅自停下了。男人的提醒讓她回過神來,她再次邁開腳步。

當然,這段時間他的速度并沒有慢下來。女人小跑步追上了堪比巨木的后背,在走廊中前進著。

然后乘坐電梯下到一樓,穿過大廳來到外面。

剛才還將整個世界染成紅色的夕陽,現在勢力稍稍變弱了些,在水泥森林中只露出約四分之一。過不了多久,夜晚變回來臨吧。

“————啊啊,對了”

少將突然開口說道。

“是什么呢”

女人問道,于是他向著后天的方向繼續道:

“要是你還想繼續當我的副官的話,就記住鷹崎在紗這個名字吧”

“————哈?”

對于這意料之外的話語,女人冒冒失失地發出了疑問。

“這……怎么說”

“————沒什么。總覺得是這樣呢”

男人悠閑地說道,離開了醫院。女人也帶著些許疑惑跟隨著他。

太陽幾乎已經要消失了。

·

“怎么辦……”

再次看了看手中,在紗自言自語。雖然不知為何那位騎士要將這個東西交給在紗,不過對于這并非是毫無理由就能接受的東西這一點,在紗是很清楚的。

就在此時,有什么東西覆蓋在了低著頭的在紗的后腦勺上。從形狀和溫度上感覺是人的手。而且是成年男性的大手。

“……啊”

想著是不是剛才的男人回來了,在紗抬起臉……不對。在那里的是意料外的,可是確實認識的臉。

“喲,小紗。鷹崎那家伙醒了嗎?”

就跟平時一樣一臉懶洋洋的表情的男人————三谷原雄一,一邊往病房里窺視一邊說道。本以為他和其他騎士一樣已經回去了呢。

大概是從在紗的表情讀到了她的疑問吧,三谷原輕松地笑了笑。

“呀,要是讓小紗一個人回去的話,鷹崎起來肯定會揍我的。其實本來一直在這里等你比較好的,可是你看,那個,煙癮又犯了”

說著將兩只手指移向嘴邊,呼地吐出一口氣。看來剛剛是去了吸煙區。說起來從剛才開始就飄著一股煙味。

在紗苦笑著看向裝作開玩笑而縮起肩膀的三谷原。雖然他總是這個樣子,卻是個細心的人。雖然想吸煙大概是事實,不過也許,也是為了給在紗與驅真兩人獨處的時間。

“嗯,怎么了嗎?慌忙跑出來”

三谷原不可思議地問道。在紗“啊”地一聲,將手里握著的信封拿給三谷原看。

“嗯?這是?”

三谷原從開著的口看見里面的東西,發出了疑問。那里面放了印有蒼穹園初代女王的肖像的高額紙幣兩張。

“實際上……”

在紗簡單說明了那是剛剛來訪病房的被認為是騎士的男人交給她的。三谷原剛開始時歪著眉毛,隨著在紗的講解,嘴角向上彎了起來,最后說了聲“啊啊”,看來是明白了什么。

“大概是一個月前的那個文件吧。哈哈,那東西真的有效的么”

“請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呀,簡而言之,這個確實是屬于小紗的。想怎么用都行”

“可是,怎么能這樣。不好辦……”

在紗抬頭看著三谷原的臉說道。眉毛彎成了八字,哭訴著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信封里面的東西。

三谷原將小指頂在眉間思考了幾秒鐘,目光落在了病房深處,用下巴指向了躺在床上的驅真。

“————那,不如這樣吧?”

三谷原再次把手放在了在紗頭上,提出了一個主意。

那的確是很棒的想法。可是在紗還是微微皺著眉頭,

“……可是,這個,真的可以用掉嗎?”

仍煩惱地咬著下嘴唇。

“可以啦。沒問題的哦。”

三谷原嘿嘿地笑著,脖子向后方轉去。

“可是……到底是那個家伙?小紗,給你這個信封的家伙的臉,還記得嗎?”

“啊……是的。是位年齡相當大的人,可是身體鍛煉的很好……”

“嗯……這樣的騎士團里要多少有多少呢”

“頭發結成一束……啊,還有,左邊的額頭邊上,有傷痕的”

“啊?”

在紗屏住了呼吸。因為一瞬間感到三谷原的眼神變得十分尖銳。

可是一眨眼,三谷原的表情又變回了平時不可靠的樣子。在紗稍稍安心,問道:

“是……認識的人嗎?”

“……是不是呢”

以三谷原這句話為結尾,兩人停止了對話。

在紗知道當三谷原有這種反應時,想要從他口中打聽出新的情報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三谷原那一剎那的表情是她未曾見過的,也讓她不太想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不過在紗中斷了談話的最大的理由,是后方的病床發出了細微的咯吱聲。

“————姐姐?”

回頭一看,驅真雖然還沒有坐起身來,不過已經微微睜開眼睛,而且嘴巴也在動。

“沒事吧?姐姐”

在紗慌忙來到驅真跟前。驅真移動眼球發現了在紗后,安下心來。

“啊啊————在紗,沒事……吧?”

“嗯,因為姐姐保護了我”

驅真的臉稍微染上了紅暈,溫柔地微笑起來。

“————太好了。……啊……,對了……。————跟————”

“誒?什么……?”

輕輕地咳了兩下,驅真繼續道:

“……請你……跟……班主任的……安倉老師、打聽一下……”

“……打聽什么?”

驅真以非常認真的表情回答到:

“課堂參觀是,延期了吧……”

Final-Case姐姐是大家的人氣者

結果之后,皓成大學附屬小學的課堂參觀決定重辦了。

雖然校舍的維修還在繼續,在以驅真為首的監護人們熱烈期望下,事件之后第三周的今天,進行國語與綜合科目的參觀。

六年三班的學生們,除了一位女生莫名其妙地一臉厭惡以外都已經在相當期待了。鷹崎在紗也是之中的一人。比起平時早起了一個小時(明明前一天晚上很晚才睡),細心地梳整好她的白發,已經是準備萬全了。

當然鷹崎驅真的用心程度更是在紗無法比擬的強力。在紗就寢之后用洗發精和護發素一遍又一遍地涂在頭發上,一次又一次地實驗著從咲那學來的自然妝,挑選香水更是慎重到了嗅覺麻痹為止,將剛從洗衣店取回來的藍色套裝又熨了一邊,然后全部著裝起來,在鏡子前面一次又一次地擺著姿勢。

雖說因此她的睡眠時間也減少再減少,導致不得不用粉底將眼角的黑眼圈隱藏起來。

不用說,為了不被騎士團的任務打擾,從參觀的日期決定下來開始便周密地計劃著行程。以防萬一還把耳機、手機的電源都關掉,連固定電話的電話線都拔掉了,構建了即使有緊急任務的通信也不會接受的狀況。最后,雖然知道毫無意義,連信箱都用膠帶紙封住了口。

簡直可說是能準備的全都已經完全準備好了。正因為慎重的驅真從不會下“已經準備萬全”的判斷,因此準備是萬全的。

————可是驅真的心思完全被課堂參觀的事情所占據,大概因此忘記了吧。

忘記了就在數周前,她被卷入了不到億分之一概率的一連串事件當中這件事。

“好”

驅真在臉盆上的鏡子前握緊了拳頭。她現在的容姿從頭到腳都整備得十分完美。其中,即引人注目卻有不顯得過分華美的化妝,是私底下的自信作。在長達一晚的搏斗之后,終于取得了可以接受的成果。

課堂參觀本身是在下午進行,因此感到準備得有些太早了,不過據說今天有空余的教室開放給監護人們。若是這樣的話還不如早點趕到學校,以此為機會與在紗的同級生的母親們聯絡感情。

“姐姐”

就在驅真品味著成就感時,背后傳來了一個聲音。

回頭一看,已經換好衣服背好書包的在紗就站在那里。望向時鐘,已經是七點三十分了。且不說驅真,在紗也差不多是不得不出發的時間了。

“差不多……要去學校了”

“啊,嗯。早飯有好好吃嗎?”

“……嗯”

驅真發現在紗的樣子有點怪。兩手背在背后,有點害羞地低著頭。而且本應該去做上學的準備的,卻不知為何在洗手間的入口不肯離去。

“……?怎么了,在紗”

驅真詢問道,在紗突然抬起頭,小聲說道:

“嗯……稍微向前屈,閉上眼睛”

“這樣……?”

雖然對在紗的行動感到不可思議,驅真還是按她說的彎下背,閉上了眼睛。數秒后,脖子上出現了冰涼的金屬的觸感。

“————在紗?”

“……嗯,已經可以了”

睜開眼睛,往下看,當然是看不見自己的脖子的。驅真面向旁邊的鏡子,發現了那個。

“啊————”

屏住了呼吸。雪白的脖子上,裝飾了一直天使。

“在紗,這個是……”

驅真指這那款銀色的項鏈,向在紗問道。那中沉重的分量和精細的設計,可不是一百兩百元就能買到的玩具。

“……姐姐從來不買首飾之類的東西呢。怎么樣……”

“嗯,嗯,我很高興……可是這個很貴的吧……?”

“嗯……雖然不是很清楚詳情,這之前,從騎士團的人那里收到了兩萬元……跟三谷原先生商量后,他建議給姐姐買點什么禮物……”

“…………?”

驅真歪過頭,決定之后向三谷原打聽事情的經過。

“嘛……算了。謝謝你,在紗”

“……嗯”

在紗紅著臉點了點頭。

驅真勉強抑制住嘴角的笑容,用指尖輕輕敲了敲在紗的肩膀。

“來,差不多該走了,要遲到了哦”

“嗯”

在紗轉身穿過走廊。驅真為了送她而追了上去。

就在來到客廳入口時。

“……………………什”

驅真本來打扮得十分美麗的臉變得————被冰冷的憤怒占據了。

理由很簡單。

“啊啊,啊啊,神啊,這之前謝謝了。那時讓我從那里出去了,實在是幫大忙了”

“不不”“你不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到達我們那里的嗎”

“那、那個,你們是神嗎?是不是比魔王還要強……?”

開展這這般對話的集團不知何時圍著鷹崎家的客廳里的茶幾坐著。

驅真讓在紗藏在自己背后,吊起雙眼。

“……你們這群家伙,在干什么”

似乎對這十分不愉快的聲音有所反應,她們一起望向了驅真。從右邊開始,烏塔,地宮院姐妹,阿斯汀娜并排坐在沙發上。天由良與靈由良甚至還用不知從哪里來的華美的杯子喝著紅茶。

“哦哦,主人。呀,沒什么啦,實現主人的愿望不就是魔人的工作嗎”

頭上長出來的釘子前端正一閃一閃的,烏塔若無其事地說道。仔細一看,從她屁股附近長出了一條管子,插在了后面的電源插座上面。

“擅自充什么電呢,你這家伙”

“充電?啊哈哈,真討厭呢。我怎么可能會做那種跟機器一樣的事情”

“…………”

驅真無言地抱著頭,于是接著烏塔,地宮院姐妹開口了。

“接下來,鷹崎驅真小姐。你已經是第二十位的神了哦”

“因此,首先要向你說明有關神的稱號所帶有的意義”

驅真接下來看向阿斯汀娜。于是,她猛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不、不是說好干掉那只怪物后要幫我打倒魔王的嗎!可、可別說給我忘掉了……!”

“……切”

驅真憤恨地看著坐鎮客廳的來訪者門,小小地咋舌。

然后馬上拉起在紗的手,跑過走廊爬上樓梯,進入了她自己的房間,鎖上了房門。

“姐、姐姐?”

“改變主意了,在紗。今天一起去學校吧”

說著驅真將房間角落的巨大鋁板箱子打開。里面收藏著放置在緩沖材料上的驅真的愛機·馬吉爾郝斯式天驅機關。平時是跟其他天驅機關一樣,保管在騎士團本部的機庫里,但是當想自己實施精細調整的時候就會像這樣帶回家里。

驅真熟練地將它著裝在雙手雙腳上。此時,走廊方向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然后門被粗暴地敲著。

“驅、驅真大人……!絕不可以打破約定……!一定要要幫我打倒魔王才行……!”

看來是阿斯汀娜。驅真向門方向投去不愉快的視線,用甲胄覆蓋的手打開了房間的窗戶。

“要走了,在紗”

“誒————”

驅真抱起了在紗,從二樓的窗戶飛向了空中。在空中行進了數米,調整了姿勢。雖然時間有點早,不過驅真還是打算就這么無視她們,直接飛向小學。

可是————

“……啊,啊啊!驅真大人,為什么從那里出來了?”

“————————切”

看來阿斯汀娜從走廊的窗戶發現了驅真。驅真囑咐了在紗一句“要好好抓緊哦”,便將天驅機關設置為《翔》。

“驅、驅真大人、請等一下!”

當然驅真是不會等的。因為要抱著在紗飛行,無法提升到作戰行動時的速度,兩人平穩地在藍天下前進著。

“雖然不好意思,可是我沒有時間陪你耗。老老實實地回雷本修愛特吧”

可是阿斯汀娜也不打算放棄。她聚積精靈,讓身體飄浮起來追趕驅真和在紗。

“請、請等一下!”

“怎么可能等”

“求、求求你了!”

“我才不聽”

“哎呀哎呀,只是聽她說一說”“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嗎”

“…………什么”

在應酬阿斯汀娜的叫喊時進入耳朵的清涼的聲音,讓驅真鄒起眉頭。

明明驅真的飛行也已經有一定速度了,不知何時雙子大地神卻飛在身旁了。

“……為什么在這里”

“還不是因為你”“逃跑了嗎”

面對呵呵呵地笑著的姐妹,驅真臉部肌肉開始痙攣。

再加上。

“……主人………………!”

失明的魔人從阿斯汀娜后方以迅猛的速度跑了上了。

“……為什么連你也”

驅真額頭的血管開始抽動。

“一個一個的……”

“姐姐”

“————老是要妨礙我!”

從異界歸還的勇者、魔人的主人、擁有神之稱號的少女發出的怒吼,響徹在蒼穹園的藍天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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