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三寸宗，今日九月八。

山腳集市，人潮如織，來往之人大都是孔武有力，一看就不好惹的武者，但若是細細觀察，又會發現其中有一些年紀輕輕的人，而武者們也大都以這些少年少女為主。

至于原因，每五年的九月十日都是三寸宗招收弟子的時候，所以一些有意拜入三寸宗的人家都會提早前來，每到這個時候，方圓鎮的酒家都擠滿了人。

“不愧是頂尖大派，竟然吸引到了這么多人。”一位樣貌平平無奇的中年人忍不住感嘆道，他也是來拜入三寸宗的。

與其他的頂尖大派不同，三寸宗講究緣法，除了孩童外，也會招收一些年齡較大的人，不過每次也都只有幾個，甚至一個沒有。

“哼，又來一個妄人。”

中年男子剛要發作，轉過頭，又將那股子怒火憋了下去。

說話的是位少年，一身錦衣，上面有光芒流轉，看起來家世就不凡，怎是他一個普通人能惹的。

“這方圓鎮地不大，每次招收弟子都是人山人海，連個安靜地都找不到，真是可惡。”

少年有些厭惡的看了看周圍，他身邊的下仆諂媚的靠過來：“這上宗行事自然不是旁人能夠揣測的，不過整頓一下也是應該的。就說前幾天，我在酒館看到個算卦的瘋道人。”

“嗯？”少年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道人年紀不大，但好大一個口氣，少爺你是不知道呀。”下仆學起瘋道人的話，“先有大道后有天，老夫尚在大道前。天帝臨塵定其運，道君佛陀叩首間。”

“哈哈哈。”

聽到這，少年笑了起來，這道君佛陀也是能隨便說的？

也就是這種江湖術士，才敢將之掛在嘴邊。

不過作為一個笑話聽倒也不錯。

一旁聽到主仆對話，一身月白色緊身衣的素靈玉喃喃自語道：“能毫無顧忌，想說就說或許也是一種快樂吧。”

她什么時候能有機會如此快樂呢？

這時，一道鈴聲將她驚醒，卻是一個道人打扮的算命先生。

這算命先生看上去只是二十多歲，但這口氣卻是嗨大。

手持旗幟，上書著——

“觀凡塵百態，斷三界五行八卦。”

“看浮屠眾生，明人間前塵后世。”

素紅玉忍不住一笑，這么大的口氣，難怪旁人看了會覺得是瘋子，不過長的倒是挺好看的。

但過了一會，素靈玉發覺了不對。

周圍的人似看不到這道人，道人所在之地似乎自成一片世界。

那道人也見到少女，哈哈一笑，走了過來。

“小友，可是想來上一卦？”

素靈玉眉目一動：“請問前輩是？”

道人一抖手中旗幡：“貧道‘一言子’。”

素靈玉仔細回憶了一下，卻是沒有找出一個符合形象的前輩高人。

一言子似看出少女疑惑：“你不知貧道并不奇怪，自貧道得證大羅以來，也不知過了多少個紀元……”

素靈玉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想想眼前這一言子那自成天地的樣子，誒，讓一下老人家好了。

至于容貌，對于高人來說，要改變不是輕輕松松的。

“貧道出生的時候，天庭尚在，統轄諸天，那天帝見得貧道生時龍鳳招劫，眾星移位，天地震顫，遂下令讓貧道重入那輪回。”

天庭？

素靈玉除了在書生寫的小說中看到過之外，就沒看到過這個稱呼了。

“卻不想貧道造化垂青，天生圣人，會混元，調陰陽。”

“重塑輪回六道路，打上天宮凌霄殿。”

這，這吹噓的。

素靈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前輩莫不是…嗯，這叫游戲紅塵。

“……”

“最終，貧道在經歷了八萬四千劫后終是證道大羅。”

“前輩，不知什么叫做大羅？”

看著一言子那意猶未盡的樣子，素靈玉忍無可忍的問道。

一言子高深莫測的一笑：“大羅者，無量矣。”

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

但素靈玉一點不敢露出不以為然，反而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

一言子也一副懦子可教的表情：

“你身居離火脈，玲瓏心，聚靈體，原本倒也是個天才。”

“但可惜，可惜啊，怎么都是殘缺的。”

話音一落，少女臉色一白，轟然跪在道人面前：“請道長教我。”

“貧道沒什么教你的，只是又一次見人被命運拋棄，于心不忍而已。”

一言子說完，眼睛化作蒼白之色，瞳中流露出視天地為芻狗的意味。

這就像是老天爺一般，或者說這雙眼睛就是蒼天的一部分。

能夠洞察世間，觀照這片天地的過去，現在，未來。

好在這一抹色彩只是一閃即逝，素紅玉都險些以為這是幻覺。

剛剛，是什么？

但不等素紅玉思考過來，一言子已經點出了深藏在素紅玉心中的苦痛。

“你本是蘇國皇室，雖母妃早亡，但被皇后收養，日后倒也不缺榮華富貴。

而在七歲那年，你更是被檢測出離火脈，如此一來，皇后待你更是恩寵。

十歲那年，你的玲瓏心也初長成，悟性高絕，不管什么功法都難不過你，而皇后也似乎待你如己出，就算親生女兒也比不上，更是將能凝聚體質的靈果給了你。

你很是感激，于是在聚靈體成功激發后，興匆匆的去給皇后匯報。

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與被斬下離火脈，刨出玲瓏心，移植給了皇后的親女兒。”

“別說了。”

素紅玉一臉蒼白，捂住心口，痛苦的跪倒在了地上。

一言子搖了搖頭：“如若這樣，就算你的心回來了，依舊無法回到原本的命運軌跡。”

素紅玉咬緊嘴唇，絲絲鮮血將粉唇染的更紅。

“我明白了。”

見得素紅玉一臉堅毅。一言子微微一笑：“你能下定決心，那么是最好的。”

“或許是天意，你逃出都城，拜入宗門，尋求庇護，恰恰選中的是三寸宗。”

一言子裝模作樣的一算后：“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尋斜月三星匯聚之地，你的機緣就在那里。”

“三星洞？”

素紅玉剛剛才沉思一會，四周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白霧。

原本屬于方圓鎮的熱鬧也再次響起。

素紅玉一怔，那霧氣繚繞中，一言子手中的幡化作了青牛立于一言子座下。

“哈哈哈，小友有緣再見。”

一言子大手一揮，騎著青牛而去。

而素紅玉只覺眼前一個恍惚，那方圓鎮街邊叫賣的聲音重新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