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按照約定成俗的習慣，云蕭十點鐘去單位上班。單位規定通常頭一天喝酒，第二天上班可以晚點去。

剛上二樓進門差點和組長撞個正著，一看組長拿著一張紙條，怒氣沖沖的往領導辦公室跑。云蕭疑惑，進門聽見有人互相交耳說是組長要辭職，原因是績效發少了。云蕭記起績效的事情，于是打開手機銀行，趕緊看看自己發了多少。

不看不知道，一看傻眼了，發了一萬三，早上九點到賬的。云蕭腦袋一暈，本來可以發五萬多績效，你給我發一萬三。再看周邊的人一個個也是一臉衰樣，原來大家都少發了。但是云蕭感覺自己也太離譜了。云蕭正想去和院長理論，才想到組長已經去了。在看其他人為何無動于衷，是了，是了，領導親戚和領導吵啥，云蕭倍感無力。沒過多久就聽組長在那邊大喊“趕緊簽字，簽完我走人。”組長和其他人不一樣，組長是外省人，大學畢業后來這里工作的。然后就聽見關門聲，一會后，后勤大姐來辦公室了，又喊其他幾位組長過去了，就這樣一上午時間過去了。

云蕭是越想越氣，中午回去連飯都吃不下去。想想自己這一年有多幸苦，經常性的加班，家都沒回過幾次。云蕭家也不是本地的，本省其它市的。今年來這里該干的干了，不該干的也都干了。不會喝酒，學喝酒，不會端茶倒水，學著端茶倒水。被甲方罵，被施工單位的人罵。整整一年強逼著自己適應，為了工作，為了賺錢，身體都走形了，結果年底就這待遇。

云蕭知道自己辛苦沒拿到錢生氣，要是知道有些不干活的拿的比自己還多，云蕭估計會氣死。下午一到單位，發現單位氣氛緩和了，一會組長給組里微信群發消息說，領導說了，今年年底先發一部分，明年五月份會把剩下的發給大家，大家不要急。云蕭現在還信這種鬼話那就是真傻逼，明顯早上把幾個小領導安撫住了，想把下面人按住。

一會和自己差不多去年從施工轉業一起來單位的那個小伙過來，微笑著對云蕭說：“走了。”云蕭疑惑問道“啥走了？去哪？”。

小伙說到：“辭職了。”云蕭趕緊追出去追問，原來小伙子發的和自己差不多，很多績效沒發，氣不過，直接辭職走人了，沒發的錢也不要了。

云蕭轉身就去院長辦公室質問為啥給自己發那么點。

中年老男人一臉油膩，一副很疑惑的表情：“怎么回事？你們組長怎么搞的，不是讓給你們發兩萬五嗎？”。

經典操作一，踢皮球開始了。但是云蕭卻無心和他扯淡，直接質問：“那小伙辭職，為什么之后的錢不再發了，你不是說明年發嗎？為什么明年不給他發？”

“院里剛改制完，事業剛有起色就辭職，還要發完績效，這里是想走就走的地方嗎？再說分期發也是為了防止有些人項目還沒做完就辭職跑路，再說績效也是他自愿放棄的。”中年男人一臉橫氣的說到。

隨后又語氣緩和：“你們年輕人就是急躁，你今年的表現可以說非常好，我和院里的領導對你都很滿意，明年還準備給你報個班好好培養一下子。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都是半道出家，不像你剛畢業就來這里，他們本來就干不了多久的，你怎么關注點老在錢上呢？你好好干，院里以后會虧待你嗎？”經典操作二，貶一捧一。

你認為云蕭會怎么做？

是的他妥協了，他明白就算他摔門掀桌子他也不可能拿到自己剩余的績效的。老狐貍連威脅帶吹捧，最后還叫苦連天。一個老年人對著一個年輕人叫苦，云蕭自然動搖了。云蕭也不想再跑路找工作了，來回奔波實在太累了。他回去上班去了，同事們都一臉很懂的樣子，有的還會覺得云蕭一個年輕人還不知足，自己當年才拿多少。

就這樣又是風風火火，打雞血的一年，加班，喝酒，跑腿，改圖。脾氣逐漸暴躁，素質逐漸變差。因為大家都這樣，這行業出口成臟誰也不奇怪。你脾氣好，反而受欺負，甲方罵你，你就罵施工單位，施工單位向誰發泄，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一個奇怪的現象，人一旦忙起來，就會忘掉很多東西，而且會丟掉很多期望。但云蕭有一個期望始終沒丟掉，那就是今年考二建，過巖土基礎。是的他想考證，他想遠走高飛，離開這里。

又到年底了，一切結果又已塵埃落定。不出意料的結局，績效依然拖欠了，同事們大部分好像習慣了。他們愿意把這些歸罪于改制私企帶來的無奈改變，也不愿意承認自己的不抗爭。

與其說敗給制度，不如說是敗給了人的私心。錢賺到了，發不到你手上，總會發到一些人手上的。

結局都在意料之中，云蕭傷心的卻不是這些，巖土考試沒過，二建法規差0.5分。此刻的云蕭心灰意冷，獨自買了一瓶白酒，在出租屋，喝著悶酒，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個笑話。

為什么就這么難，回憶起從畢業到現在這近三年間，真的是一個失敗接著一個失敗，工作失敗，考證失敗。曾經喜歡的女生都已經訂婚了，估計明年都要結婚了，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也不再去偷看別人社交軟件了，他也沒心思去關心別人了，已經是同一天空下不同世界的人了。一次又一次地失敗深深打擊了云蕭。他有時候安慰自己，是自己給自己的期望過高，可是當現實來臨時，一切理由又顯得蒼白無力。

失敗可怕的不是失敗本身，不是丟失一些錢財，被人嘲笑丟面子。失敗可怕的是它會打擊人的信心，使人喪失信念，逐漸墮落。墮落與不墮落就在一念之間，云蕭以前討厭那些不干活的老油條，討厭那些耍嘴皮的人，那么自己呢，幸幸苦苦得到的又是什么回報呢？自己將來又會變成什么樣的人？

初入社會，畢業近三年，云蕭嘗到苦的滋味，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覺得酒還是挺好喝的。什么叫苦難人間，這就是，又苦又難，是一次次的失敗和永遠看不到希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