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秋和蘇葉比計劃的行程早起了兩個小時，來到離酒店最近的營業廳，還好是實名辦的手機卡，補辦程序還算簡單。

只是沒想到，十一的威力：連營業廳里也是人滿為患。

宸秋睜著仿佛黏在一起的雙眼，瞧了瞧寫著服務號碼的電子屏幕，狠狠打了個哈欠。

還得再過四位才能到蘇葉拿到的號碼，于是兩人在大廳里坐下等待。

宸秋身子往下一滑，很自然就歪頭靠在蘇葉肩上。

蘇葉僵硬地側臉去看，本想讓宸秋注意影響，卻把話忘在了他安靜的睫毛上。

“來寶貝，媽媽擦擦嘴。”

一位年輕的媽媽抱著一個半大小男孩在蘇葉另一邊的座椅里坐下。

小男孩正吃得起勁兒，他手里的雪糕也正化得起勁兒，那位媽媽擦干凈孩子的嘴，又趕緊來擦兒子的手，看得蘇葉都有點焦頭爛額。

但男孩媽媽的注意力被姍姍來遲的爸爸吸引了過去：“新哥哥，你身上還有紙嗎？”

稍微脫離母親注意的小男孩舉著冰淇淋到處望，很快發現就坐在隔壁的蘇葉，小男孩奶聲奶氣哼著蘇葉聽不清的話，見蘇葉不理他還伸過拿著冰淇淋的手，像是要跟蘇葉分享美食。

蘇葉眼看著滴答滴的冰淇淋進入自己腿上的領空，卻因為穩著右肩愣是沒躲過。

得，剛出門不到一小時，褲子就掛彩了。

“瑞瑞！”面朝蘇葉這個方向的男孩父親目睹了案發經過，趕緊從孩子媽媽手上接過孩子。

“美女，真不好意思。”男孩媽媽趕忙道歉，有些慌亂的伸出拿著衛生紙的手。

蘇葉接過衛生紙：“沒事，我來就行。”

爸爸就是比媽媽猛，男孩爸爸效率加倍，三兩下就糊完了男孩兒的臉。

幾句不好意思說完，男孩媽媽又回過頭去從爸爸手里解救兒子。

蘇葉對著牛仔褲上明顯的一灘漬小聲嘆了口氣，。

肩上的腦袋沒動，開了口：“寶貝，你還記得你欠我一次嗎？”

蘇葉不甘心擦褲子的手頓了頓：“您有什么要求啊？”

“叫聲哥哥來聽聽。”

蘇葉的眉毛慫了慫，旁邊又傳來男孩媽媽和男孩爸爸的對話：“新哥哥把我手機遞給我，在包最里層。”

蘇葉放下眉毛，咬了咬牙，我該夸你真善于發現生活的樂趣嗎？

蘇葉開始做心理建設，不就是一聲哥哥么，誰還沒個哥哥……

“要發自肺腑哦。”宸秋說著，腦袋在蘇葉耳后蹭了蹭。

蘇葉一口氣嘆出去，自己還真沒叫過“哥哥”，更別說像這位可愛的媽媽一樣，叫的那么軟。

又是深吸一口氣。

然后嘆了出來：“……你確定要用這么好的機會提這么個簡單的要求？”

“不然叫聲，”宸秋嗓音更低，“爸爸？”

“我選爺爺。”

“沒有這個選項。”

蘇葉故意坐直了身子，把那顆腦袋懟了下去：“不是，我認真好奇一下，你們男生是恨不得當全天下人民的爸爸嗎？”

“逗你的，我沒那個癖好。”

“不知道是誰天天逮著吳鉞喊兒子。”

宸秋思考了兩秒，換上一副欠揍的表情：“讓兄弟叫和讓女朋友叫，應該不一樣吧。”

蘇葉“嘁”一聲，并不打算在一個小奶娃身邊說十八禁的話題。

“快，哥哥準備好了。”結果這邊的也像個嚷著要糖吃的娃。

“不是，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探討一下這個稱呼的合理性。”

蘇葉還想掙扎一下。

宸秋輕松接招：“要是合理我就不用使用討債卡了啊。”

從認識第一天起，蘇葉就把他當小孩，更何況認識這么久，也沒聽蘇葉對誰在稱呼上示過弱。

一番思索，宸秋對這聲“哥哥”，期待更甚。

“難不成蘇葉女俠，也食言嗎？”

蘇葉閉著眼睛，又一次深吸一口氣。

吊在鼻腔里……

宸秋的電話響了，

哪位好心人！

蘇葉安然把這口氣呼了出去：“接電話。”

宸秋垂著眼微微一笑，摸出手機。

“李烽經理”

蘇葉看到了屏幕，頓時，有什么東西在墜的感覺。

“姐？不是說直接總統府前見嘛，你怎么跑回來了？”

蘇葉關上房門，出去這會兒像是上了一趟“天上一天地上十年”的九重天。

“怎么了姐？”蘇云舒看著蘇葉，竟然有點不知所措，“怎么好像誰弄壞了你的書一樣？”

小時候有一次，蘇云舒鬧著玩的時候不小心撕爛了蘇葉某本小說的封面，結果被蘇葉當作隱形人，整整一個星期。

看到小說殘破模樣的蘇葉差不多就是現在這副神情。

“宸秋被戰隊召喚了。”

“啊？世界賽不是才開始沒幾天嗎？”

“好像吧。但KG16強就淘汰了，戰隊經理讓他三天內進隊報道。”

“這么趕？”

“可能戰隊內部有什么問題吧，而且一開始就是這樣協商好的。”

蘇葉的手順著床單的折痕往前，身體順勢躺了下去。

“所以宸秋剛買了最近的機票，得趕回新城去收拾收拾東西，再跟家里人道個別，所以辦完手機號我就直接跟著他回酒店來了。”

“那咱們……”

“咱們玩咱們的，玩完你也好定心學習。”

還有整整兩天一夜的行程，來都來了……

“遵命！姐你就跟著我好好享受假期就完事！”

蘇云舒模仿不到位的敬禮動作成功逗笑了蘇葉。

“叩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還穿著吊帶睡衣的蘇云舒往被子里縮了縮。

蘇葉爬起來，剛打開門，就被一股力拽了出去，門輕搭在鎖扣上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跌進有些熟悉的味道里，莫名的委屈頃刻間就涌上了頭，。

直到擁抱結束，宸秋也沒說什么。

蘇葉眼睛里盛滿的宸秋的眼神，也全是快要溢出來的不舍。

“要想我，”宸秋的鼻尖抵著蘇葉的蹭，下一秒又急著補充，“但也不用太想。”

蘇葉緩慢點頭：“你也是。”

蘇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已經像小孩一樣撅嘴做撒嬌狀，可宸秋看的真切。

于是，很綿延的一個吻，干凈到不可思議。

“走了，你先進去。”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分別。

這只是我們的第一個分別。

蘇葉閉著眼也磨了磨宸秋的鼻尖，下定決心后很迅速地轉身回了房間。

門還沒關緊，就扒在貓眼上看。

門外的宸秋在空氣中又送了蘇葉一個吻，才轉身離開，很快就在貓眼的視線范圍里消失了。

蘇葉這才離開門，重新栽進床里。

例行的排隊結束后，總算是進入了總統府。盡管在預約進入的制度下，勉強免除了“只能看到人頭”的尷尬，但在建筑物內部時依然只能跟著人流走。

多少有些機械地參觀完第一棟建筑，蘇云舒拉住蘇葉要先拍照，說照這個逛法走下來，一定是面紅耳赤的結果。

那種狀態怎么能拍出仙女真實的美貌呢？

可蘇葉對此沒什么興趣。

“姐，胡宇玢可會拍照了，昨天演唱會那種場景都給我拍的跟雜志封面似的，咱不能放過他啊。”

蘇云舒挽著蘇葉的胳膊，還得邀請胡宇玢。

“胡同學，你看那簇灌木的形狀怎么樣？有沒有勾起你攝影的欲望？幫我和我姐先拍兩張唄？”

也不知胡宇玢是看在蘇葉的面子上，還是真拿蘇云舒沒辦法，他很配合的接過蘇云舒的手機。

然而，在人來人往的小路邊，想讓畫面里最終只有兩個人是很考驗耐心的事情。

沒幾分鐘蘇葉就熬不住了，找借口說要看成品，把蘇云舒拖離開灌木從。

這次蘇云舒真沒夸張，胡宇玢拍出來的照片總有一種氛圍感，讓人像和景融合的很自然。

“帥哥，可以幫我們也拍兩張嗎？”

蘇家姐妹剛翻完三張照片，就有游客來挖攝影師了，八成是目睹了胡宇玢幫姐妹二人拍照的過程。

“可以啊，我來。”

蘇云舒如離弦之箭，發射至那位請求拍照的小姐姐面前，露出標準的服務式微笑。

“她比我拍得好。”胡宇玢對有些懵的小姐姐補充道。

然后，胡宇玢看著舉起手機找角度的蘇云舒的背影搖了搖頭，幅度幾不可聞。

說起來在外面排隊時，蘇云舒非要做一名合格的游客，要花幾倍的價格去嘗試街邊打著“地道南京老味道”的某種汽水時，胡宇玢付完錢后，也這樣搖頭來著。

一抹老母親的欣慰爬上蘇葉的嘴角，她拍拍胡宇玢：“你們拍，我進去看了，到時候門口集合。”

不等胡宇玢回應，又加了句：“看好我妹啊。”

胡宇玢也不扭捏：“好。”

蘇葉從沒想過自己會這么喜歡民國時期建筑的風格、只是站在花園里目及二三層小樓的細紋，都可以讓她安靜下來。

直到被震動的手機拉回意識。

全新的手機，蘇葉下意識拿得小心。

又是奇怪的號碼。

“你好？”

“孩子，是我。”

是那個中年人。

“您好。”蘇葉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對方。

“昨天打電話時，你說你在南京對嗎？”

“是。”

“過幾天我剛好要去南京處理些事，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直接在南京見吧？”

“大概要多久呢？”

“一周之內。”

“可以。”

“好，等回國我再給你聯系方式。”

“好的。”

“那就，到時見了。”

“到時候見。”

聽筒里傳來電話掛斷的提示音，蘇葉才回過神。

周圍的人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不論背后還是虎口處，都不再有耐心摩挲的安撫。

蘇葉快速按出宸秋的手機號，然后被熟悉的女聲提醒才想起，他正在飛機上。

猛地，蘇葉被追逐奔跑的孩子從身后撞了一個跨步。

沒有大人追過來道歉，只有另一個個子更小的孩子從蘇葉身邊跑過。

冷靜點蘇葉。

你的男朋友才剛剛起跑，再小的石子在這種時候，都可能讓他提不起速。

蘇葉抬起頭，穿過稀疏的葉子望了望云。

很快順了氣息加入人群，往建筑里流動。

明明都些是外國風格，置身其中時，蘇葉內心深處的民族認同感還是被不輕不重的一擊。

不同于南京大屠殺紀念館里的畏縮，蘇葉很認真的讀著墻壁上的歷史背景，和腦海中已有的認知進行對照和補充，在看到熟悉的人物和事件時，竟然能產生親切感。

奈何總是被人群“夾著“，蘇葉最終放棄了去每個地方都看看的念頭。

新手機里添了很多建筑外部的照片，都是一些奇怪但蘇葉很喜歡的角度。

讓蘇葉沒想到的是，自己逛的竟然比蘇云舒和胡宇玢快。

“那我去剛剛經過的圖書館里轉轉等你們。”

一條語音發給蘇云舒。

在人山人海的景點門口蘇葉實在是一秒鐘也不想停留。

“蘇葉！”

聽到自己名字的蘇葉回頭，在一萬個人頭里找呼喊自己的那顆。

對方有些幼稚地拍拍蘇葉的左肩，卻站在她右邊。

“楚冰？”

楚冰帶著口罩和帽子，對蘇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