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宸秋輕狂的有理有據。
蘇葉小時候追著看過CBA，雖然沒到慧眼識珠的地步，但還是培養了欣賞比賽的能力以及在競技體育的觀賞中調動腎上腺素的能力。
眼前這片場地上的十個少年，奉獻了一場動人心魄的精彩比賽。
而其中表現最出彩的就是宸秋，剛剛三分進賬的宸秋突然轉過臉來向蘇葉挑眉。
耍帥這個行動，只要是帥的，沒人不愛看。
熱心觀眾蘇葉也正在興頭上，將雙手抬至鼻子前，報以長達幾秒的海報式鼓掌。
宸秋沒想到能得到這種待遇，更加積極的向籃板發起進攻，就連和對方隊員的身體對抗都像是得到了加強。
不過比賽之所以好看，一定得是對戰雙方實力相當。專門負責宸秋的小哥比宸秋至少大半號，并不怕跟宸秋來硬的。
幾次嘗試之后，宸秋伴著一個沒站穩，被兩人對抗力的慣性從邊線直接推到觀眾席去了，蘇葉對面那一側的觀眾席。
更巧的是，凳子上有人。
宸秋拼了老命，才讓自己在撲進幾位觀眾的懷里之前停了下來，半個身體頓在幾位的上方擺了擺手臂找平衡。
好容易站穩，宸秋定睛，幾個姑娘下意識朝另一個方向同時仰身子，看著類似進行到半途的多米諾骨牌。
宸秋趕緊避免大眼瞪小眼的尷尬，道了句：“不好意思”，利索的跑回場地里。
幾個小姑娘緩過神來，笑成一團。
咱們秋神可真是幸運寶貝，摔個跤都有美女接著。
蘇葉拿起水擰開，灌了兩口。
好像是結束了，兩邊的隊員沒去管籃球，各有各的方向閑扯起來。
“秋哥今天真的猛。”場上最高的選手向宸秋發來夸贊。
“我秋哥哪天不猛？”宸秋后援會第一男粉江沅接茬，“換錘子來都不一定防的了我秋哥。”
揭宸秋短這種事，胡宇玢自知責任重大，于是趕緊頂上。
“你可別害你秋哥，他今天這么強是因為打了體能增強劑。”
“體能增強劑？”
“啥叫體能增強劑啊，就跟運動員用那興奮劑一樣嗎？”
“這東西很好搞嗎？”
不明所以的眾人紛紛被胡宇玢道貌岸然的外表欺騙，順著他的思路就開始往下走。
“傻啊，就算真有，跟你們打個球也不至于啊，”按順序，輪到周澤飛，“那兒呢。”
眾人的腦袋齊刷刷轉向場邊的凳子，共同目睹蘇葉將一只不幸的蚊子拍死在胳膊上。
抬起頭的同時，蘇葉把不聽話的側發往而后別了別，這才和十雙眼睛順利會晤。
難道，他們是動物保護協會的？
就真跟看NBA被官方鏡頭抓到似的，蘇葉現在渾身不自在，但她還是控制住想到處瞟的眼珠，有些緩慢地沖十人展開一個笑容。
“嫂子好。”隨著不知道是誰開的頭，響起了短暫的一點也不整齊的問好。
先是有點受驚的蘇葉，下一秒就被逗笑，終于有幸打入宸秋的幫派內部了嗎？
“能不能低調點。”宸秋生怕蘇葉站起身就逃，趕緊逮著身邊最近的兩個后腦勺一人一掌，“外星人都能聽見了。”
一伙人為了避免挨打三兩散開，勾著肩膀朝場邊走，五花八門的問題紛紛飛向宸秋，但更多的是不需要回答的調侃。
“沒想到第一個帶女朋友來看球的竟然是秋哥。“
“就是啊，以前都沒看出秋哥對女生有意思。“
宸秋嘖了一聲又準備出手：“幾個意思啊你。“
對方趕緊躲走，后方繼續補上：“不管在學校還是外面，有女孩兒跟你示好你都假裝看不見似的，哥幾個以為你喜歡男的呢。“
“小爺那是沒……“
一個從商店方向來的女生，小跑到人群附近：“那個……，同學！“
宸秋和幾個走在后面的才聽見女孩兒的聲音，被喊停了腳步。
但沒有人回話，顯然沒人認識這姑娘。
“叫哪個呀？“最先反應過來局勢的錫紙燙兄弟先指了指停下的男生中的宸秋和場上最高的男生，“他？他？還是……“
女生沒讓錫紙燙繼續指到已經走遠的那搓人，小幅度的做了個深呼吸，徑直走向宸秋，遞過一瓶可樂一瓶礦泉水：“同學，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高個子一把拽過準備吹口哨的錫紙燙：“有你啥事啊，走了。“
宸秋覺得要不就是老天爺針對他，要不就是蘇小葉會魔法。
這事情以前有過但真不算多，今天倒好，說說就來？
他順著姑娘來的方向看了看，果然，另外幾個女生站在一起，興奮老遠都看得見。沿著看下來，場邊也有看戲的群眾饒有趣味。
蘇葉剛是說“這個世界上，帥小孩可比成熟男士多多了“來著，但平時，李殊湎也沒少說些她自己完全做不到的話給老宸……
宸秋撥拉了兩下自己后脖頸上方的碎毛，那就還是老規矩吧。
“我背后，場邊坐著的那個是我女朋友。“
宸秋沒有給女孩指，因為那樣全世界都會看過去。
女兒立即往那個方向看了看，紅瞬間竄上了臉頰，支支吾吾“我“了半天。
宸秋見狀，從女孩手里拿過礦泉水，擰開又遞回去，接著對可樂也是。
見女孩還沒反應過來，又說了聲：“不客氣。“
“啊，謝……謝謝！”女孩忙轉身走了。
蘇葉很難形容自己在剛剛短短的幾分鐘里經歷了什么樣的心態變化。
首先，她再一次認識到自己曾經對善解人意的定義和要求有多么不知好歹。
心里明白那沒什么，腦子里知道那沒什么，但真看到了，還是什么道理都忘干凈了
其次，她非常后悔。
順著宸秋“不是你送的我就渴死”的屁話說不就完了嗎，非得耍個帥，追求一下賢良淑德的美好樣子。
最后，在看到宸秋伸手拿水的時候，糾結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念頭：想要把自己手里的這瓶，對著宸秋直接飛過去。
好在蘇葉記得自己的準心有多爛，扔歪十萬八千里還得經歷社死現場。
“嫂子，我現在信你是真嫂子了。”有個臉型和江沅很像的小伙靠近蘇葉說。
“嗯？”
“這是秋哥第一次沒接女孩兒的水。”
“他以前沒少收啊？”
“哥幾個的水都被秋哥和玢子哥承包了呀，是不是秋哥？”另一個男生見宸秋回來，故意說的大聲，說完就跑開兩步，免得挨打。
“你想去醫院呆兩天你就直說。”
“蘇葉姐，別聽錘子亂說，女孩都害羞，送水這種事一年都難碰到一兩次的。”周澤飛不知道他正在為自己贏得光明的未來。
十幾分鐘的場邊休息，蘇葉被群口相聲逗得就沒合攏過嘴，最后九位都很有眼色，以“明天還要上課呢”溜了。
兩人在馬路邊上慢悠悠地剛走了兩步，宸秋就很自然地牽起蘇葉的手，達成了第一次牽手散步的成就。
“我贏了啊，宵夜請什么？”
“水還沒喝飽啊？”
宸秋松了口氣，幸好幸好沒真收那水，這樣是不是說明，蘇葉對自己快和老媽對老爸一樣了？
“別笑了！我之前說的不算，以后都別收。”
“怎么呢？吃醋啊？”
“……”
“成熟的紳士不香了？”
“香，但和男朋友的身份互斥，你選一個吧。”
“不選。”
蘇葉小腦袋立即轉過來，盯著宸秋，你是準備要造反啊？
“哪有選擇的余地啊，老大？”
這還差不多，蘇葉重新看路：“你不會真背著宸叔叔搞小團體了吧？”
“沒有，剛那些只有兩個是同班同學，剩下的都是高一高二的小孩兒，打球碰得多，只有張曇，那個個兒最高的，跟我們比較熟。”
“真心甘情愿叫你哥啊？”
“你這話，我不配嗎？”
蘇葉伸手戳了戳宸秋送到跟前的臉，哄小孩兒般：“太配了，當仁不讓！”
“本來是不至于這樣的，畢竟你男朋友為人很低調，”宸秋的語氣里充斥著煩惱，“但那一個二個都被王嘯嗆過，然后王嘯不是橫到我小江頭上來了嘛，然后我不就沒忍住打了他一頓嘛，然后就這樣了。”
蘇葉還沒來得及出招，電話就在褲兜里響了起來。
兩人并肩的距離和沒有車輛的中心公園，讓宸秋也能大致聽清聽筒里的聲音。
“小葉，這周五是你劉阿姨生日，你別忘了回家吃個飯。”
“嗯。”
“我們還打算一家人趁周末去爬爬山，你也一起去吧？”
“您也說了一家人去，我就不去了。”、
“蘇葉！”叫了一聲后，男聲頓了頓，應該是被環境音接著出現的女聲制止了，但女聲太小，宸秋是聽不清的。
“行了，周五回來再說吧。”
“再見。”
“蘇小葉，”
“別勸，回去給她過生日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我是想說，要真不想見，生日也沒必要去。”
蘇葉下一句話頓了一秒：“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她以前還不管你，去本來應該是考慮叔叔的情緒，但……”
宸秋仍然記得蘇葉說起蘇父出軌時那種，看著渴望摔碎的表情。
她對蘇宏宇，絕對是有恨。
而且這恨，顯然讓蘇葉活得更自如，而不是糾結和痛苦。
“你應該只是替蘇云舒考慮，才決定要去的吧。”
蘇葉的視線因為突如其來的，罕見的被理解而有點動搖。
長久以來，只有將所有責怪都掛在臉上，蘇葉才覺得是對肖茉白公平了一點，法律義務，蘇葉可以履行，但肖茉白受到的傷害，肖茉白生命最后一程的孤獨，除了蘇葉針對性的非難，還有誰能替肖茉白討？
盡管無數的旁觀者給自己扣上過冷漠，乃至不孝的罪名，但蘇葉從沒有因此質疑過自己行為的正確性。
道德？不同的人出發視角不同罷了。
蘇葉裝作看路略低著頭，宸秋真的是柯南從動漫里跑出來了吧？
“蘇云舒應該更希望你做出的決定，可以讓自己開心，因為如果是我，也會是這種考慮。”宸秋的手指在蘇葉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以你自己高興為目的做選擇以后都不算是自私了，算是在為我考慮。”
還真是，邏輯鬼才啊。
“可以殺人放火嗎？”
“叫上我一起的話。”
兩人對上視線，同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