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張曉婷的哪天晚上趙引又做了同昨天類似的夢，依舊是女人的第一視角。夢境有種周公夢蝶的意思，女人就是他，他變成了女人。黑夜中女人游蕩在人群密集的大街上，來往行人都刻意躲開她。周圍仿佛充滿了香氣，女人在抗拒，在違背自己身體的渴望。百爪撓心，女人竄進了一條黝黑的胡同，再出來時一種惡心油膩的飽腹感刺激的她只想嘔吐。就這樣麻木的走著，直到路過一家不知名的服裝店，服裝店門口玻璃在霓虹燈的照耀下不斷變換這顏色。女人停下了腳步，透過玻璃看到了自己的模樣，昏暗的環境下一雙透著紅光的眼睛，嘴角上還殘留著的油漆般粘稠的血液。隱藏在帽子下的面孔，露出紅色的卷發。
“另一只吸血鬼？”趙引覺得很不同尋常，兩天做同一個夢其中肯定隱藏什么原因。
幾百年來他不是沒有嘗試尋找過同類，挪威，希臘，意大利，巴爾干，斯拉夫，遍布了他的足跡，更不用說中國了。自己作為他了解的第一只吸血鬼，一直期待遇見。甚至在他最孤單的時候嘗試過創造同類，不過顯然都失敗。被他咬過的人都直接死亡進而腐爛，喝過他血液的人也沒落的好下場，他的血液就是最恐怖的毒藥，無藥可醫。
思考了半宿趙引最后還是把問題引到自己身上，既然兩者之間有無法解釋聯系，那么答案也只能在他身上尋找。窗外蟲鳴，人工湖波光細細。趙引無奈的輕笑了聲，當然可能是他想多了。
第二天早上他撥通了老艾的手機問結果怎樣了，即使透過聲音也明顯感覺到老艾的沮喪心情。
“針管小心別弄丟了”最后趙引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得到對方的肯定，確認血液還在，保存的很好。他才放心。
……
歷史系教研室，韓老師注意到趙引心不在焉的走神忍不住湊了過來。看到趙引手上的筆一直沒停，靠近才發現他在畫畫，畫的內容自然是夢境里玻璃反射的女人的模樣。
“畫什么呢？給我看看”韓老師沒等他答應就把a4紙抽了過去。認真端詳了會兒，也沒看明白畫的到底是誰，只覺得怪好看的。環顧了下看到沒人注意又小聲感嘆道“認識你好多年了，都不知道你還會畫畫。你這是什么風格？賽博朋克？”
轉眼到了周末。趙引把所有工作都推掉，手底下的項目也暫時延遲，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根據郝警官提供的地址，最終讓他找到了陳晨的住所。為了躲開陸遠的騷擾，父女兩人幾周前搬了家。還有一個方面原因是因為失業，臨時的銷售員工作已不足以支撐房貸，最近房子就會被拍賣。
樓房破舊，未經粉刷，一眼望去盡是青皮水泥墻。當初建造時房主人就是為了坐等拆遷，整棟樓只隨便裝修了留人住的那幾間。沒想著a市流入大量的外來人員來此謀生，幾年下來這里住滿了人。雖然沒有穿上夢想中的拖鞋背心，一三五收租，二四六喝茶，但是也小賺了一筆，勉強算廢物利用了一把。
一層層陽臺上都冒著青煙，不時幾個小孩子追逐著跑過去，噼里啪啦的炒菜聲，亂哄哄的好像是在吵架聲，頗有六七十年代弄堂的氣氛。
趙引在不遠處找了個茶館，隨便叫了點心茶水，像是等人的樣子。雖然是周末陳晨和女兒卻都不在家。
茶館同樣是弄堂的住戶開的，一家三口，周末女兒不上課自然是負責起了端茶送水的活兒。女孩注意到有位客人，坐在那里已經快兩個小時間。雖然他穿著一般卻明顯不是這里的人，從氣質就能看出來。茶水點心都沒動，說不定還能收回來再賣一次。女孩再抬頭時發現對方再看自己，連忙轉移視線，心想小哥哥還挺帥的。趙引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則一定會勾起他的惡趣味“兩百歲的小哥哥還帥嗎？”
又過了半小時，陳晨才騎著電動車帶著晨曦姍姍來遲。
“媽媽，碰碰車好好玩下次我們再去好不好？還有摩天輪沒坐……”晨曦咿咿呀呀的說個不停，門牙剛掉沒幾天新牙還沒長出來，說話都漏風。
看著窗外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趙引露出微笑。這種感覺很微妙，眼前的她們都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后代。他不打算露面，就遠遠的看著她們就心滿意足了。人的一生需要各種東西來填補，而其中親情是別的東西無法代替的。他在這方面一直留有遺憾，現在終于找到了了可以彌補的對象。又坐了半個時辰，最后在店主人古怪的眼神下離開。
不過他不知道，自己在出神的望著自己的孩子們時，他的神情表現也被其他人盡收眼底。看到趙引消失在視野，店家女兒連忙往弄堂跑去，氣喘吁吁的爬上三樓，砰砰砰的敲開陳晨家的門。
“怎么了小薇”
“你聽我說，剛才我們家來了一怪人，點了一盤點心和茶水結果一點沒動”
陳晨不以為意，收拾碗筷的同時督促女兒寫作業。“現在怪人多了去了，前幾天一個西裝革履看起來很正派的男人，來我們店偷乳液”
“什么亂七八糟！”小薇開始著急起來“那個男人在我們店坐了三個小時，一動也沒挪個地方。一直等到你和曦曦回來，然后他就笑了”
陳晨覺得不太對勁，連忙問他細節。
“就這樣”小薇模仿著趙引的動作，結果畫虎不成反類犬，讓陳晨更著急了。“慈母笑見過吧！”她試圖用動漫里的場景解釋。
“除了笑，沒其他舉動了嗎？”
“沒了，就一直笑，你們都上樓了他還在那笑”
“我們都上樓了他還在笑？”
小薇怕自己越解釋越糊涂，男人的行為實在太詭異了，完全是電車癡漢的翻版。“啊！我剛剛想到了什么”
“一定是看到你們的原因，請相信我。”
陳晨當然不會認為女孩在騙自己，因為偶爾自己有事時孩子都是托她照看的。一家人對她們母女照顧很多。她從錢包夾層里掏出一張故意藏起來的照片，照片是他們的全家福。
“是他嗎？”
小薇看了下說不是，兩人長相一點都不一樣，怎么會是同一個人。陳晨舒了口氣，她最怕的就是陸遠尋過來。為了躲開那個男人他辭了工作，給女兒換了學校，現在的行蹤只有母親知道。
“可能是恰巧我們經過吧！沒理由看著我們走遠了還笑。”
聽到晨姐姐都這樣說了，她也只能強行安慰自己，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不過那可怕的慈母笑真是寒磣了，想想都起雞皮疙瘩。看到一旁趴桌子上安靜寫作業的曦曦，小薇問到要不要吃她們家點心。
“不要錢的，那個男人點的，動都沒動”，“肯定不能再拿出去賣了”，“我們家做生意可是講原則的”。
第二天趙引換了個地方，繼續觀察她們。簡單了解后清楚了娘倆兒雖然生活拮據，但活的很快樂。趙引雖然是做過父親的人但卻沒體驗過父女間的人倫之樂，聽著陳晨變著花樣逗孩子開心的行為使他很欣慰。有些人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就已為人父，相比之下陳晨很有經驗。
下午陳晨的調休時間結束了，又得回去上班。按理說像她這種底層人事一個月能有三天無薪休假就算很正常了，為了能每周陪孩子一天她可是惹得領導很不高興。
茶館里客少人稀，趙引進去后依舊選擇之前的位置坐下。晨曦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媽媽不在時是拜托小薇姐照顧她。她待在店里每次看到有活兒就搶著干。這次來了個叔叔，小薇姐往后廚送杯子沒注意，她像個小大人一樣拿著菜單問客人要喝點什么。客人沒點茶，卻好吃的點心都點了一遍。這得多少啊！一個人能吃的完嗎？
趁著小薇姐還沒回來，她迅速的把各式的點心都端了上來，一碟碟的擺滿了桌子。
“小朋友，別著急走啊！你們家點心是不是壞了，為什么聞起來味道不對”
“沒有啊！蛋糕是小薇姐中午做的，餅干是早上烤好的可香了”
“還是不放心啊！要不你吃給我看看”“嘗嘗這塊”“還有這個芝士餅干”“……”
小薇出來后發現昨天那個男人又來了，慈母笑又出現了。他竟然在逼曦曦吃點心，滿滿的一桌是要把小朋友給撐死嗎？
趙引看到晨曦干貨吃多了有點噎，讓服務員送被茶過來“這是什么眼神，懷疑我是拐賣犯嗎”
“叔叔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全都給你嘗過一遍了”
“吃飽了沒有”
“還差點”
“那你最喜歡吃那個”
“當然是奶油小蛋糕了”
“為了表示感謝，這盤奶油小蛋糕就送你了”
晨曦也不是笨蛋，明白從始至終都叔叔是請他吃東西呢！
“咦！叔叔你怎么不吃，奶油小蛋糕可好吃了”
“是嗎？讓我來嘗嘗你姐姐的手藝”趙引拿起來了一塊品相確實很誘人的蛋糕，毫不猶豫的咬了一大口，瞇著眼睛細細嚼了一會兒，睜開眼豎起大拇指說了聲好吃！惹得晨曦咯咯笑。
“切”小薇不屑的哼了聲“表情浮夸”余光死死的盯著趙引，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把曦曦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