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療養院后趙引到附近的圖書館呆了會兒，順便在胡同口買了幾本二手書，回到家已經快接近晚飯時間。隔著柵欄王姐兒子告訴他上次借的書已經看完了想要換幾本新的，順便邀請他去自己家吃完飯。趙引想了想推薦幾本要他自己去書房取書，至于吃飯的事果斷拒絕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孩子他媽想借此給他張羅對象。

每次進鄰居趙老師家，王子軒都有種一種特殊體驗，而且屢試不爽。以審視的眼光打量了幾眼沒多做停留直奔書房，小區的每棟房子風格都不同，從采光角度趙老師家的要比他們家陰暗許多，與其說是家更像是燭光餐廳。別墅區后面是人工湖，透過書房的玻璃上一覽無余。另一邊靠墻的大書柜密密麻麻的擺放各類圖書，王子軒大概估算過得一千多本，而且每本都被做過標記，一些生澀的地方也有手寫備注。很難想象一個人會花費大量時間去閱讀，即使他是個大學教授。不過有個奇怪的地方是趙老師從來不允許他在書房里讀書，每次剛找到心儀的就被請了出去。

王子軒看到這次書桌上多了一把匕首，出于青少年對兵器的熱愛他把匕首拿起來仔細端量一番，最后得出結論是個古董，順便還拍了張照打算回頭查查。他對趙老師的一切信息都很好奇，特別神秘一人，都市潛龍？退役特種兵王？聽見上樓的腳步聲他連忙擺正匕首，裝作繼續找書的樣子。

“趙老師這本書不錯我借走了”

“《猜火車》是本不錯的小說，我不反對，不過你得問問你媽同意不，或者讀的時候避開她”

“沒事兒，您是大學教授您說行的肯定不會錯”

“馬屁拍的不錯，借書卡在抽屜里，登記好快回去吃飯吧！我一會兒有事替我謝謝她好意”

“我媽最近做媒都快瘋了，自從在保育員工作后，天天給這個張羅那個說媒……”

“別貧了，還有回去把照片刪掉，小刀是唐朝的文物，小心給我家里招賊”

王子軒心中大呼，就是這種感覺，拍照的時候趙老師明明就在樓下，怎么知道自己動了他的匕首。這次他學乖了，沒像之前幾次聲張“唐朝的，那得多少錢啊！”

趙引一拍腦袋，連忙把他給攆了出去，這孩子嘴巴挺好看的，就是話多。

黑夜萬家燈火明，幽暗的臺燈下趙引把玩著匕首等待郝警官的消息。郝警官是a市的警察，辦起案來不拘一格，黑白兩道通吃同樣也都不被待見。同級的師兄弟都晉升的晉升調崗的調崗只有他近十年還原封不動一直待在a市。平時工作之余給黑道賣點無關緊要的情報賺點外快，趙引對他評價是個短兵相接的天才，就是性格缺陷。

兩人認識是好多年前的事，當時a市發生一次綁架案，偵查組調查了好多天都沒信兒，結果被急于立功郝警官抓到了線索，順藤摸瓜還真讓他蒙到了綁匪藏身地。也是年輕氣盛，一個人一把槍絕對單槍匹馬干了上去。誰知道綁匪是多人作案，恰巧另外幾個出去采購食物，留了一個守家，被他鉆了空子。其余的回來之后把他堵在農村的院子里，妥妥的甕中捉鱉。

而趙引剛搬到到a市沒多久，需要搭建人脈，這個愣頭青再好不過。就在郝警官被槍手打的不敢露頭覺得今天得栽在著的時候，他稍微展現點手段，打暈了幾人，救下當時還痞氣十足的小警察。

事后武警趕到，看到五個歹徒被綁的死死的都伸出大拇指感嘆他牛逼。郝警官抽著煙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只是猜測趙引到底是什么厲害人物。其實如果他想，幫助郝警官上位輕而易舉，隨便制造點麻煩讓其立功。不過他很清楚雖然看似知法犯法毫無原則的郝警官有著自己的一套價值觀和底線。這也是趙引相中他的原因。

曾經意氣風發的小公安已經變成油膩大叔，孩子都七歲了。誰都有過抱負，綁架事件是他最輝煌的時候，當然也是最后一次?，F在的a市平靜的讓治安人員想離職。

機響起是郝警官打來了電話。

“查妥了，那個女人姓陳，本市化妝品公司的銷售員，三個月前因為家暴離異，丈夫是個小混混在我們這留不少次案底，還有個六歲的女兒上全日制寄宿小學，生活上拮據。公安系統上最早記錄的是女人的爺爺輩，我查了下五六十年代人口記錄檔案，當時都是檔案袋紙質記錄，真實性無從考證。能夠查到的是女人祖籍陳家溝的，從陳家溝遷到這里具體時間不清楚……”郝警官獨特的聲音的煙嗓遲疑了一下，搞不清趙引查人家八輩祖宗什么目的，趙引讓他繼續說下去。“咳”郝警官咳嗽了聲繼續道“我扮成記者去女人娘家調查了一番，女人母親還健在。老太太告訴我他們家祖上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陳友諒，我估摸著跟我扯淡瞎編的。不過族譜上確實出現過幾個厲害人物，一位是同治年間的舉人，被封為杭州的小縣官，族譜也是從那時候修的。往上追溯，最早的是陳八一，陳四五，陳保丁，陳平安，陳傅中，然后就是舉人陳楚”聽他說到這里趙引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陳平安。陳平安”自己不就是陳平安嗎？雖然保羅神父給他起了個洋人名喬治，但至死也不會忘記父母祈求灶王爺給孩子祈福一輩子平平安安的愿望。

“行了，這次又麻煩你了郝警官，還是之前的賬號錢稍后我會給你打過去的”

“跟我還客氣什么，方便問下為什么要我查那個女人，難道是你老相好的”郝警官半開玩笑道“那姑娘命挺苦的，還不到三十就離婚，這時候最需要安慰?！?

“我們兩家祖上是戰友，因為戰亂聯系不上了，我這是替老祖宗完成遺愿。以后少不了麻煩你，就當給孩子買禮物了”

郝警官也不點破，奉承到這是好事，難得他有這孝心“錢我就不要了，不過得麻煩您一件小事”

“說來聽聽”

“最近我師傅升遷，空下來的位置很多人都眼饞，毫無疑問我是最有資格的一批，不過萬事不到最后都不能說絕對”

“想升職何必等這次，以前也不是沒機會。”

郝警官透過電話嘆了口氣，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一般。

“記下了，我能量也沒你想的這般大，成不成功不好說”趙引實事求是。不過很明顯郝警官誤會了他意思，以為他的事萬無一失了。

掛了電話，趙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椅子上，回憶起之前的點點滴滴，模糊的畫面逐漸變得清晰。沒想到小娥還活著，更沒想到他孫子考上了舉人，子孫后代一直延續到現代，而且還被他尋到。

幾周前的一個午后，趙引在福塔附近坐地鐵，坐在她對面的女人同記憶中妻子小娥的身姿樣貌極為相似，甚至讓他有種親切感，這此體驗是之前未曾有過的。

“我們認識嗎”女人看到青年盯著自己好一會兒好奇問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不過說不準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

女人捂著嘴驚嘆“你別說，我一看你就有種見到熟人的感覺，不是開玩笑。你姓什么”

“趙”

“那可惜了，我姓耳東陳”

“陳家溝人？”

“陳家溝的功夫不外傳！”女人以為他在跟自己玩梗。“拜拜，我到站了”

不知不覺中趙引以淚流滿面，平時古井不波的心開始悸動，除了欣喜之外還有悲哀，自己要以何種身份去面對孩子們。我是你們祖宗陳平安，英文名字陳喬治？聊齋志異中有這么一段故事，講男子還陽后發現世間以過滄桑百年，幾經波折后尋的子孫后代，得以相認，最后五世同堂其樂融融。然而故事只能是故事。

滴滴滴聲音響起，文件和照片通過郵件被發了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后趙引確信他陳家的香火還沒斷，奈何自己后代過得并好。他忍住沒問郝警官那個混蛋丈夫的地址，想欣賞下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被吸干的表情。其實他自己都沒發現，促使他氣憤的原因一方面是后代受委屈，另一方面是對妻子的愧疚。他一生中只愛過一個女人，短暫的陪伴讓愛情變成信仰。

趙引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善人，不然也不會放著家禽的的血不吸跑去戰場上吸人血滿足欲望。同常人相比他更喜歡放縱自己的性情，也更喜歡順其自然。人類在眼中是食物還是同類完全取決他的態度，這種曖昧關系能持續多久，其主動權在他手中。佛主感嘆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說的就是他這類人。

趙引查了下自己的存款，只剩下不到四十萬，這些年他自己一個人也沒存錢的概念。不動產和古玩到是不少不過很難拖欠處理掉。

此時已經凌晨了，嘆了口氣趙引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本來睡意朦朧的中年人看到來電號碼，腦袋頓時清醒連忙坐了起來。睡在他旁邊同他年齡明顯不符的年輕女人也被吵醒，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情，打開燈看到男人一臉嚴肅。

“對，公益專項基金”“這種好事怎么能差了我，保證不會透露您的信息，明天我讓小張去您哪里去一趟”

男人口中的小張就是此時的枕邊人。女人心里尋思電話那頭是誰，紀委突襲和警察上門也沒見王總這般緊張。臥室內的空調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關了，微冷的環境讓她雞皮疙瘩都起來。可男人依舊保持一開始的姿勢通話，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不自主的顫抖。

掛了電話王總才覺得冷，連忙鉆進被窩，抱著赤裸身體的女人取暖，臉上還掛著一絲興奮。女人此時已經毫無睡意了，試探性的問誰的電話讓他這么興奮。

“小婷基金這塊是你負責的吧！”王總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因為印象中懷里的女人除了偶爾同他困覺外，兩人工作上沒有直接聯系。

張曉婷白了他一眼“我是業務主管，主要負責基金使用”

“那就對了”王總打斷她“明天有個事情非你去不可，你聽我給你細說……”

張曉婷能夠二十多歲就從一個小員工坐到主管的位置，除了討好上司外辦事能力也不容小窺，不然只會被當做小三金屋藏嬌，而不是老板工作上的情人和幫手。不過現在他有點整不明白了，公司建立公益基金的目的是為了洗錢和宣傳，從成立到現在一毛錢都沒捐出去過，現在王總抽哪門子瘋，一個電話打過來就讓他想真正落實公益工作了。

張曉婷覺得有必要提醒男人他們基金的性質“王總，公司從來沒有往基金方面流出過資金”

“這個好辦，沒項目就開，把宣傳投入拿出來百分之六十幫助那些生活困難的群眾。不能口號喊的響亮一點實事都不干。咱們公司的企業文化是啥？這么多年賺的不少，是時候回饋社會了。項目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雨露幫扶計劃””王總翻身把女人壓在地下，開始運動起來，心情好了，也更亢奮了。

張曉婷一邊迎合享受著一邊琢磨明天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捐錢很容易，讓她不爽的是一個電話讓她工作量增加，而且還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既然做了社會輿論和公司包裝都需要重新考慮。打工人都是這樣，上面一個否決，你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還不能抱怨的那種。